隻是令人惡心的是,這些屍體上已經布滿了蒼蠅的卵塊,白的黃的糊了一層,相信用不了幾天,這些曾經爲非作歹的家夥們就成了蛆蟲的口中食了。
其他人都已經休息了,張桓卻仍然沒有睡意。
那九個外地口音的是山西人,他們是到海邊遊玩,路過刁家坡時被刁世貴請到家裏作客的,至于其他的則一概不知。
對于晉商,尤其是明末的晉商,張桓是不大待見的,前世時曾經有一種觀點,明末部分晉商的發家史,其實就是一部賣國史。
晉商起家有兩個時期,在前期是澤州和潞州兩府,以及給邊鎮買賣糧秣交通鹽貨的商人,到了中後期之後,就變成了太原府和汾州府的商人。
這兩府的商人因何發家,說到家就是和塞外關外的蒙古與女真貿易。
蒙古和女真都是缺鐵,打造兵器武裝自己的能力都很弱,這鐵器的輸入,等于是将原本用骨箭和木矛的蠻族變成了武裝到牙齒的精銳戰士。
這些晉商們把大批的鐵器、鹽貨運送到草原上販賣,帶回牛馬,皮毛以及各種特産。
鐵器、鹽貨在蒙古和女真那邊販賣已然是暴利,大明之外地特産販運入内,同樣是利潤驚人,這一來一去,自然是暴發起來。
正是由于他們把大量的鐵器、糧食等戰備物資,通過走私的方式運到草原,然後輾轉送到東北,成爲鞑子最有力的物資提供者,所以鞑子入關以後,給了這些晉商很大的優惠,這其實就是報恩來了。
曾有人戲言,如果沒有這些眼裏隻有錢的晉商,以鞑子的生産水平,就算大明内部打成一鍋粥,他們也不可能幹掉大明。
現在這些山西人跋涉了近兩千裏路來到這裏,與一個私鹽販子做生意,會是什麽生意呢?
如果是正常的生意,這幾個人沒有理由遮掩,肯定又是跟鞑子有關的非法生意。
剛才他讓人把這九個人分開關押審問,有刁世貴他們死去時的慘狀爲榜樣,這些人裏總會有識時務的吧?
很快就有好消息傳來了,一個仆人最先繃不住了,招供說這些人是來找刁世貴打聽海陸船運的事情的,至于要運什麽他就不知道了。
接着好消息不斷傳來,幾個仆人所知雖然有限,但是綜合在一起,也很有成績。
起碼很容易地确定了九人中的真正的主角,那個穿着最樸素的中年男人,看起來跟個馬夫一樣,而他自報家門也說自己是個馬夫。
“郭九天,啧,這名字牛氣啊,直上九天,你是要去攬月,還是要去摘星啊?”張桓看着這個中年馬夫,嘴裏不無調侃。
其實從張桓把九個人分開時起,郭九天就明白,今天這事兒不好辦了。
他千裏迢迢從山西趕過來,原想開辟一條新的商道出來,沒想到竟然在這兒成了階下囚。
刁世貴被劉天保一劈兩半的時候,郭九天從客房的窗子裏看到了,那一刻他以爲自己必死無疑。
等到張桓把人關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九個人互相串好口供,想蒙混過關。
要是碰上其他人,這口供也許就過去了,沒想到偏偏碰上了對晉商有偏見的張桓,這下子麻煩大了。
九個人分開以後,郭九天還在幻想着仆人們能不能守口如甁,畢竟他們的賣身契可是攥在自己手中呢。
可是聽到張桓的調侃,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底牌了。
“這位好漢,都怪我見識短淺,過貴地沒有去拜訪,我身上隻有這三千多兩銀票了,求好漢爺放小的一條生路。”
對于郭九天來說,保命是第一要素,隻要這條命在,他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再說了,三千兩銀子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張桓戲谑地看着郭九天,“好啊,先把銀票拿出來我看看,說實話我還從來沒有看過種大明的銀票呢。”
這倒是真的,登州地界偏僻,還真的沒有銀号票号在此設點兒,張桓自然也就沒有機會見到銀票。
郭九天從懷裏撕破一塊衣襟,從裏面摸出三張紙來,“好漢,這每一張都是一千兩,可以到任何銀票提現。”
張桓沒跟他客氣,伸手拿過銀票收好,“我說老郭,以你這麽大的一個東家,拿三千兩銀子買命是不是少點兒?”
郭九天一聽腦袋嗡地一聲,這小夥子看着人挺和善的,怎麽做起事情來這麽絕啊?
“都說山西老摳兒能聚财,這話還真沒說錯。不過兄弟我現在手頭有些緊,幫我想想法子?”張桓擡頭斜視了郭九天一眼,拿話點了他一下。
看到郭九天傻了一樣地呆坐在那裏,張桓也不多說什麽,沖着看完他的衛兵打了個軍禮,轉身離開了。
有錢的人都自認爲是聰明人,聰明人辦事有聰明人的辦法,所以張桓現在隻能等等了,等這些聰明人都整明白了以後再決定今後的方向。
回到屋子裏坐下,張桓在燈光下琢磨起來,下午的時候,張大奎已經一馬雙騎,帶着清點的賬冊往登州去了。
以他的騎術,到傍晚時差不多能夠趕到登州,也就是說明天張可大那面兒就應該有消息了。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刁世貴還真是個聚财高手,除了打算交給張可大的一萬六千兩銀子以後,張桓又新發現了兩個地窖,裏面藏着的竟然全都是銀錠。
初步估計大約應該有幾萬兩銀子,真不知道這老小子是從哪裏搞來了這麽多銀子。
不過對于這個時候的張桓來說,這銀子來得正是時候,不管是部隊擴編還是船隊出海,甚至就連劉、陳二人新安排的千戶所的具體建設發展,都離不開銀子。
不過從發現地窖門的封貼上看,這兩窖銀子應該不是刁世貴的,應該是一位姓成的人封存的,而刁世貴不過是看門狗而已。
張桓在夜色裏猶豫着,這位成大财主到底是哪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