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大明忠心耿耿,要不然也不會在南京錦衣衛指揮使這個位置上,一幹就是六年,天啓帝對他很是放心,他也沒讓皇上失望,整個江南一直沒有什麽大的動蕩,這才有了登州總兵的獎賞。
任何對大明不利的事情都是他深惡痛絕的,比如說現在正在面對的聞香教。
小小的聞香教三年前才在萊陽一帶出現,沒想到傳播速度很快,利用愚民愚婦們的貪欲,很快在萊陽周邊的山區裏形成了氣候,現在已經公然在部分鎮上設立教門,開教招人了。
如果不及時加以制止,一旦這些邪教起事,将會直接影響到萊州登州的穩定,進而影響到朝廷正在進行的遼東之戰。
可是來到登州一段時間以後,張可大卻失望地發現,這些登州的兵根本沒有什麽戰力,不用說攻城野戰了,就連守城防禦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
說起登州兵的戰鬥力來,就得說說原來的登萊總兵楊國棟了,這位楊總兵是眼下權焰赫赫的魏忠賢的幹兒子,本人不學無術,倒是鑽營的好手。
“入魏忠賢門下,進鎏金、滾珠、駿馬爲幹兒”,靠着魏忠賢的關系成爲總兵。
“忠賢傳谕兵部驟推國棟爲總兵”,他在任上無惡不作,貪贓枉法,并将聚斂的财富進貢給魏忠賢。
《明史稿·魏忠賢傳》專門提到楊國棟每年都向魏忠賢送上厚禮。“總兵梁柱朝、楊國棟等歲時賂名馬、珍玩勿絕。”
這樣一個專司溜須拍馬的主兒,他能練出什麽好兵?不但不練兵,這家夥還貪墨軍饷。
克扣向各地衛所應撥會的糧饷那是慣例,通常一年能撥個三四個月那就屬于大發慈悲了。
最要命的是這位楊總兵還克扣戰兵的糧饷,以少報多冒領糧饷,所貪墨的銀子少部分進了他幹爹九千歲魏忠賢的銀庫,其他的都時了他自己的腰包。
據說他離開登州的時候,光是運送行李的馬車就排了一長溜,有細心者數了數,足有五十七輛之多,而且從車轍印迹分析,多爲黃白之物。
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這樣,下面的人也有樣學樣,整個登州府的兵就全爛掉了。
楊國棟走了,爛攤子留下來了,留給張可大去處理,以張可大的禀性,這樣的情況怎麽可能不惱火?
有心上報朝廷,可是現在魏忠賢把持朝政,此時上奏無疑于螳臂擋車,自尋死路,還不如退身江湖,安心替朝廷把登州的兵事再抓起來。
可是他想按九邊那樣招募士兵,登州現在又屬于後方,未經朝廷同意招募兵士形同造反,朝廷那些人又怎麽可能同意呢?
根據現在的情報分析,聞香教如果起事,人數當在萬人以上,就算其中大半是脅迫的民衆,但是一旦拿起刀槍棍棒,再善良的子民也會殺人的。
讓他惱火的不僅僅是這些,還有巡撫孫國祯,這位爺跟楊國棟兩人不愧是好搭檔,一文一武,真是絕配,當地百姓稱之爲黃杏熬南瓜——一路貨色。
練兵要用銀子,這銀子朝廷是不會給的,遼鎮和九邊已經把朝廷的财政快要拖垮了。
那剩下的路隻有向巡撫衙門要了,張可大也知道登萊二府不是什麽富庶之地,也沒想着一口吃成胖子。
他初步計劃着把直屬中軍的糧饷發下去,提一擔士氣,然後再組織練兵,起碼手中要有一支能夠打伏的部隊,以随時應付可能出現的突發事件。
這點糧饷也不過三千兩銀子的事情,可是孫國祯直接給了他一個明确的答複,“糧饷早已撥給了楊總兵,你應該向他要去。至于其他的練兵銀子嘛,老弟看爲兄尚值幾分錢子,擡到大街上當衆出售如何?”
這哪裏是進士及第、代天巡狩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地痞流氓嘛!
心裏想打,可是手下的兵不能打,想練兵又沒有錢練,張可大這幾天的血壓是噌噌往上升,頭疼心煩的厲害。
正在這時,親兵進來通報,“報大人,門外有一少年,自稱奇山守禦千戶所張桓,前來拜見大人。“
張可大一聽,喲,這小子腳程夠快的啊,這才幾天啊,就從奇山跑到登州來了,這是來要官來了還是怎麽着?
有心不見吧,剛剛說了人家可以随時來見沒幾天,這就食言不大好,“請他來見。”
時間不長,張桓笑嘻嘻地來了,看起來不是來看上官,而是來串門走親戚一樣。
“下官張桓見過張總兵。”上前深深地施了一禮,安然起身靜候。
張可大伸手示意他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讓人上茶。
兩人略微寒喧兩句,張可大正色問道,“張桓,你今日所爲何來?”
張桓看起來愣了一下,“呃,就是來看看大人,順便捎了點調味品,送給大人品鑒。”
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挺精緻的,一看就是知道是拿花甁安了個塞子上面。
“這個東西是下官偶然發現的美味,我上次看大人嘴角有瘡,怕是初來登州,有些水土不服,飲食不周。
有這一美味相佐,定可讓大人胃口大開,俗話說胃口好,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張可大有些哭笑不得了,自己這兒正着急上火呢,這小子竟然大老遠的送來一甁子調味料。
真是枉費了自己的一片熱情,還想着讓這小子多練點好兵出來呢。
可是他能說什麽嗎,這畢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這麽遠專程送過來,這份心意就很可觀了。
“呃……那倒要試試看,這幾日确實有些飲食不周,這個倒是正好合用。”張可雙伸手接過瓷瓶,轉手放在了桌子上。
“大人,下官最近聽到一件事情,不知當不當禀報大人。”張桓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有事盡管直說,跟我不用客氣。”張可大帶兵無數,雖然文儒之氣不減,但是帶兵的鐵血氣度卻是不缺。
張桓站了起來,“大人,據下官打聽,在我奇山所和福山縣之間,有一私鹽集散地,有登州大戶坐鎮,登州一地的私鹽都在此處販賣,每天過手銀錢無數,實在是我大明的一顆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