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孔有德此時也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可惜的是今天正好帶船出海巡邏去了。
不過好在他的師爺沒有出海,聽說膠東甯海衛奇山守禦千戶所的張桓來拜見,頓時喜出望外,帶着留守的一衆将領親自出帳來迎。
大家還以爲是來了哪路上仙呢,沒想到竟然從一艘破船上走下來一個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看上去有些瘦弱,爲人倒是挺謙和的,遠遠地拱手施禮。
“哎呀,張千戶,孔将軍出海巡邏去了,估計明天就可以返程,你先請入寨休息一下。”師爺是真的高興,這次孔有德能夠提升,完全是拜張桓所賜。
他覺着這小孩懂得進退,算是個識時務之人,尤其是那次海上相遇,這小子能夠斷然将二十多個鞑子人頭交給孔有德,換來了六條戰船,可以說算盤打得是很精的。
他主動送,與孔有德搜出來搶,對孔有德來說,雖然結果都是一樣的,但是性質卻完全不同,而對張桓自身來說,結果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搜出來,那就是撕破臉,孔有德隻有送他們去見海龍王了;送出來,那就是一份情誼,孔有德送了船不說,以後見到張桓還得有一份心意。
更有趣的是,這小子竟然這個時候來了,朝廷晉升的旨意剛下,孔有德正是得意的時候,這會兒來打秋風正是最适宜的時候。
不過這事兒,師爺倒是有點冤枉張桓了,他根本不知道孔有德晉升的事情,他現在沒有任何自己的情報網絡,而這種事情也不會傳達到千戶所,所以這次完全是碰巧了,完全是人品爆發。
陪着張桓來到這裏的是劉大林,雖然劉千戶在執掌奇山所期間,也到過登州,見過一些上官,但是坐孔有德的大營裏,還是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一路上走來,張桓和劉大林就發現,孔有德治軍還是很有一套的,起碼在他們目光所及的地方,看不到什麽不合規矩的荒唐地方,整個軍營肅穆、莊嚴、殺氣騰騰,似乎一柄可以随時殺人的鋼刀。
“張桓,孔将軍的兵練得很好啊。”劉大林是深有感觸,雖然他自己不會練兵,但是兵的好壞還是大體能分出來的。
張桓點頭應下,心裏卻在感慨,大明朝就是被自己作死的,像孔有德這樣在大明朝隻能算是中級軍官的人,投靠到了滿清鞑子那裏卻被重用封王,自然是拼死命爲新主子效忠。
結果是原來中等戰力的,投降後成了一等一的精兵,後世很多人不明白,這到底是人的問題還是朝廷的問題。
現在看來,人是沒有問題的,起碼在孔有德身上可以看出,這個人練兵是真的有一手,這樣的人如果給他足夠的舞台,的确是可以有一番作爲的。
當天晚上,張桓睡得很不安穩,因爲隐約間他感到了極大的壓力,自己從前世時學會的那些東西,帶到大明真的管用嗎?
給他一支部隊,他能保證練的比孔有德好嗎?
如果連孔有德都比不過,那四年以後如何平定他的叛亂,如何實現自己的計劃呢?
第二天起床後,張桓的臉色不是很好,師爺和劉大林還以爲他有些水土不服,都來安慰看望,卻是沒有人知道張桓心裏的苦,可是這苦又沒法對别人說,隻能胡亂應下。
下午未時左右,也就兩三點鍾的樣子,突然寨子裏鼓号齊鳴,一陣喧嚣,張桓心裏明白,孔有德回來了。
孔有德回營之後肯定需要處理一些事情,估計會在晚飯前來見面,張桓還是把自己重新收拾了一下,顯得幹淨利落多了。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沒過多長時間,門外竟然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張兄弟,沒想到,竟然勞你大老遠地來看我,真是太謝謝你了。”
一聽這聲音張桓知道,孔有德來了,這小子來得倒是挺快,急忙站起身往外迎接,兩個人在門口碰上了,張桓急忙躬身施禮,“恭喜孔将軍。”
孔有德一把拉起他,“張兄弟,咱們是自家兄弟,不講那些場面的破規矩。”
不管怎麽樣,這話聽着暖人心,張桓被他拉着,一路進到了屋裏坐下。
“小兄弟,這次來有什麽事兒,請盡管說。”親兵送上熱茶,孔有德放下了将軍的架子,倒是和藹了很多。
張桓也沒有客氣,“孔老哥,這次跨海而來,一是爲了看看你,感謝你撥了六條船給我們,這下子海防有了底氣,出海也方便了很多。二是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孔有德往椅背上一靠,似乎是松了口氣,“有什麽事情,你說。”
“忠伯,把咱們的禮物帶上來。”這次跟着張桓來的是忠伯,曾經跟着張敏上過戰場,是張家最爲忠心的老家人。
聽到張桓的呼喚,忠伯抱着一個精緻的盒子來到了内堂,遞給了張桓。
張桓躬身接過盒子,打開,輕輕放在孔有德面前,“老哥是懂行明理的人,你看看這個東西在咱們皮島能不能用上?如果對外賣,在日本、朝鮮能不能出個好價錢?”
孔有德好奇地拿出已經削好的鉛筆,從盒子裏拿出紙來,在紙上随意地劃着,心裏卻已經暗暗稱奇了,這東西從來沒有見過,應該是個希罕物。
“兄弟,這是個什麽東西?”
“這東西兄弟我暫時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鉛筆,但是究竟叫什麽名字,那得看聖上的,”張桓朝着京城的方向一拱手,“這東西做成以後,我就托當地官府将此物進逞聖上,請他老人家幫忙起名字。”
要說張桓發明的這種扁鉛筆,還真是非常适合當今皇上天啓帝,因爲這位最大的愛好不是披閱奏折,而是抓緊一切時間做木匠活,倒也是非常勤勉,這玩藝兒最适合做木匠活了。
估計這會兒鉛筆已經送到了天啓帝的手裏,不知這位會不會龍心大悅,狠狠地賞賜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