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新龍也沒有隐瞞,“我們原來都是遼河邊上的軍戶,跟鞑子對付了一輩子。
可是大明無能,生生把大好的江山讓鞑子占了,咱們不甘心做鞑子的奴才,這才漂洋過海到了登州來投靠朋友,後來幾經輾轉,才在這烽山寨安了家。”
看來鄭新龍也沒有打算瞞着張桓,說得情況倒是跟陳傑說的差不多,。
“原來龍哥也是軍戶子弟,不知是哪個衛所的?”張桓在山寨上時就有些奇怪,那種防禦布置明顯出自專業人士之手。
鄭新龍呲牙一笑,那笑容跟哭一樣,“唉,逃難的人,不敢給老祖宗丢人,不說也罷。”
張桓也能理解這種感情,也不好再追問下去,三個人頓時靜默了起來。
十裏的山路彎彎曲曲,兩旁的莊稼也有些枯黃,卻比山外的要好上一些,到了山底下的谷地時,莊稼的長勢就更好了,縱橫的渠道給這些田地帶來了很好的灌溉。
“水從哪裏來啊?”從山寨上看下去,谷地裏的平地大約有兩三千畝的樣子,但并沒有看到河流,那麽這麽灌溉的水源在哪裏呢?
鄭新龍哈哈一笑,“在村子西邊那兒有一條河,從這邊的山寨上看不到,咱們這些田裏都是從這條河裏的引的水過來。雖然今年春天沒有下雨,但是河裏的水澆地還是夠的。”
真是一處世外桃源!張桓四下看着,心裏越來越感觸,這個地方真的要想辦法搞過來啊,在這裏研究點火藥、槍炮什麽的,根本不用擔心會洩露機密啊。
三個人很快看到了村子,村子并沒有建在平地上,而是在朝南的山坡上依山而建,這樣既可以利用大山擋住冬天的北風,又可以少占些平原地留着耕種。
房子全都是草房,牆是土坯壘成的,外面用白石灰抹了一層,沒法子的事情,在這個年代磚瓦、石頭不是那麽好弄的。
好在靠着大山,樹木和苫草并不缺少,這樣的房子最怕的是雨水和火災,好在平時注意一些也沒有什麽大問題。
“龍哥,咱們直接去找六叔吧,先談一下柞木杠子的事情。”張桓拉住了想要回家的鄭新龍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鄭新龍愣了一下,這個跟原來說好的不一樣啊。
“鐵柞木已經伐的差不多了,要是六叔他老人家不能答應下來,那我們下午就安排人往外運,螞蟻啃骨頭,慢慢總會運出去的。”
“那好,咱們就先到六叔家,不過咱們可說好啊,去了以後說話可要小心啊,”
鄭新龍提醒道,“我六叔那脾氣上來,我可頂不住。張桓,你眼睛放亮點,他家裏不是斧子就是鑿子,一看不好早點跑,真要讓他給你來上一下子那可沒處告狀去。”
嗯,技術工種,不管在什麽時間都很有脾氣,鄭六叔的表現隻能這說明這個事情是有着幾百年曆史傳統的,應該屬于國粹系列,讓他們的脾氣發的更大一些吧,将來自己缺的就是技術人才啊。
陳傑跟鄭六叔打過幾次交道,倒是沒有發現他老人家竟然會有發脾氣的時候,聽到鄭新龍這樣說心裏也是暗自戒備。
鄭六叔就住在村子的最東面,獨門獨院,四鄰不沾,院子外面擺放了很多的木材,讓人打老遠一看就知道這是做木匠活兒的。
乖乖,張桓看了看放在院子外面的大樹,最粗的竟然有一摟粗,這麽粗的樹這個時代是怎麽砍下來的?要知道他們可沒有光頭強的電鋸,伐樹完全是靠鋸子和斧頭,這事情有點不科學啊。
“六叔的手藝沒得挑,不過一般不出手了,現在都是他的幾個兒子在幹活,”鄭新龍介紹道,“你要是想做鐵柞木杠子,這種粗活六叔是不會沾手的,但要是沒有六叔發話,我的那幾個哥哥們是不會幫你做的。”
張桓突然間發現,院子外面的那些木材裏,竟然有不少是鐵柞木,而且看上去應該是已經風幹好了,也就是說可以拿來做器具而不用擔心水分過多将來會變形。
沒想到這兒竟然還藏着這樣的寶貝,張桓大體查看了一下,多了不敢說,起碼二百條木棍是沒有問題的,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啊。
突然間鄭新龍擋在他面前,“你呀,别打這些鐵柞木的主意了,這可是六叔弄來給自己做棺材的,你是想都不用想的。”
尼瑪的,這麽好的東西用來做棺材,也太浪費了吧?
張桓腹诽一聲,心裏卻閃現出電影裏的一個鏡頭,太祖給粟大将軍安排了任務,詩人大帥讓他立軍令狀,粟大将軍卻沉着地說,“事在人爲啊!”
事在人爲,隻要有心肯幹,總會想出辦法來的,連大明朝和鞑子他都掂記上了,還會怕一個準備棺材的快死的老頭兒。
“龍哥,你知道六叔最喜歡什麽嗎?”既然要打人家棺材本的主意,張桓自然得先知道這老家夥喜歡什麽,這樣才有對症下手。
鄭新龍一撇嘴,這家夥的嘴臉真難看。“行了,你也别打聽了,六叔什麽都不喜歡,什麽金錢、美女、官位他都不放在眼裏,唯一喜歡的就是鞑子的腦袋,那個東西你有嗎?”
一聽老家夥喜歡這個,張桓頓時放下心來,這個還真的有。哥有二十九個鞑子腦袋呢,交了三個,被搶了二十二個,還有四個呢,回頭就給他拿一個來,一個不夠兩個,就不信這些鐵柞木不姓張!
“六叔,六叔,我來看你了。”鄭新龍大聲喊着,随手推開了虛掩的院門。
“你個臭小子,不在寨子上守着,到我這兒又想幹什麽壞事?”一個有些滄桑卻十分有力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來。
張桓仔細一看,這位要給自己打棺材的六叔竟然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這尼瑪的哪兒跟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