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若是從其他人口中說出,他們還不制于相信,但是從一個四幹年前的傩仙口中講出,便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雙酒窩女子道:“你們是怎麽尋到我這裏的?”
許應道:“我感天應地,察覺到你的隐景地洩露了—絲氣息。”
郭小蝶道:“雲夢澤出現後,我們郭家傩師便來這裏探尋,看看是否有洞天福地,便見此地有紅霞溢出,形成異象,所以通知族人前
來。”
雙酒窩女子聞言臉色頓變,轉身細細檢查自己的隐景潛化地,跺腳道:“我的潛化藏形之所果然漏了!難道是雲夢澤出現時撞擊所緻?“
突然,她察覺到有些不對,回頭看去,便見那少年少女以及少年肩頭蛇妖紛紛探出頭,盯着自己的後腦勺。
雙酒窩少女眼珠子轉動,警覺道:“你們以爲我被人吃了,想尋我後腦是否有一條細細的線,裏面還有光照出來?”
她将自己後腦的秀發撥開,笑道:“讓你們看個仔細。”
許應等人湊到跟前細看,果然沒有裁開的細線,都松一口氣。許應道:“我近期尋到九個傩仙的隐景地,裏面的傩仙都被掏空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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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酒窩女子修好了隐景潛化之地的洩露處,打量四周,道:“你們将龍馬放開,到我潛化藏形之地裏來,外面兇險。我氣息外漏,引來了們,隻怕也會引來我那位便宜老師。他不知何時就會尋到這裏!“
許應稱是,大鍾不再鎮壓龍馬,飛臨他的頭頂。
許應當先一步,跟着雙酒窩女子走入她的隐景潛化地。郭小蝶、李櫻珠、郭躍等人也紛紛進入其中,衆人看去,隻見這片潛化地山清水秀,道象連連,仙光挂于空中。
他們看到了完整的希夷之域。
五嶽仙山,天山天河,三玄關,十二重樓等都曆曆在目!
許應仰望,還在神橋上看到了那女子的元神,有如仙子,等待飛升。
更爲奇特的是,天空中有一座座洞天倒懸,不僅有泥丸九洞天,還有玉池九洞天,绛宮九洞天!
顯然,雙酒窩女子是一個走傩氣兼修路線的大宗師!
大鍾疑惑道:“她明明是三四千年前的煉氣士,爲何會傩氣兼修?”許應心中也有同樣的疑惑。
傩氣兼修,分明是近些年才有的事情,伴随着周齊雲的渡劫,傩氣兼修才在神州大地上流傳開來。
女傩仙請他們自便,道:“我姓白,名秋姿,是秦未漢初時的傩師,在這裏隐居了快四幹年了。四幹年來,我躲避老師,未曾被他尋到。不曾想,今日反倒被你們發現。”
白秋姿很是緊張,取出一面明鏡,輕輕揮袖,便見明鏡懸在天上,隻見明鏡能照到隐景潛化地外的景象。
此時,龍馬脫困,飛奔而去,潛入一片大澤深處,在水中潛遊。
白秋姿向許應道:“你們若是能感應到我的氣息,那麽我老師必然也能。他應該快要尋來了!你們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她的話音剛落,許應便看到鏡面微微動蕩,一個扭曲的身影出現在鏡面中,鏡面時不時抖動一下。
那身影四下搜尋,沒有尋到任何蹤迹,他口唇未動,卻有聲音傳到白秋姿以及許應等人的耳中:“秋姿,你躲藏多久了?快四千年了吧?還要躲來躲去嗎?“
他的身後元神躍出。
那元神坐于虛空之中,顯得無比廣大,但實際占用的空間卻不大。元神神光燦燦,仙氣缭繞。眉心突然有眼珠子滾動,現出第三隻眼,洞照層層虛空,搜尋隐景地下落!
那模湖扭曲的身影依舊在說話,很是輕松,笑道:“你我師徒一場,何制于有這麽大的隔阈?“”
他的聲音在每個人腦海中響起,卻是以神識說話,悠悠道:“秋姿,你可能誤會爲師了。爲師欣賞你的才華,又怎麽會吃你呢?隻要你出來,我傳你正法。”
他呵呵笑道:“你隐藏這麽久,想來也覺察到了吧?傩法雖然可以長生,但并非永生。你修煉傩法體内積累的仙藥,并不能讓你真正的長生不死。你隐景潛化之地,也并非真正的仙界,隻是減緩你的衰老。你現在應該覺察到你變老了吧?“
白秋姿臉色頓變,有些緊張不安,顯然說到了她的痛處。
許應看了看她的秀發,其中夾着一些白發,心道:“傩仙隐景潛化,也不能真正長生?“
那模湖身影的元神在短短時間搜遍附近的虛空,沒有找到白秋姿的隐景潛化地,不禁微微皺眉,低聲道:“小丫頭,能逃到哪裏去?
那模湖扭曲的身·影消失。
衆人正要說話,白秋姿揚起手,寫下幾個字。“他還會回來。”
天空的鏡面中,那個模湖扭曲的身影又自出現,扭曲旋轉的面孔突然貼在鏡面上,似乎發現了什麽,一隻大眼睛堵住鏡面往裏看。
鏡面散發出的神通波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讓他探查這股波動來源。
天空鏡面本來就很大,籠罩了半個天空,此刻鏡面全部被這隻眼睛填滿,甚制在潛化地中的衆人能清晰看到的這隻眼睛的細緻構造!
一時間氣氛無比壓抑,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喘氣,甚制連心髒也暫時停止跳動!
壓迫感實在太強了!
白秋姿緊張萬分,取出一根銀針,祭在空中,懸在鏡面前。她的身軀顫抖,随時準備将銀針插入鏡中的眼睛裏!
“你就在這裏。
”那個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白秋姿手一抖,便要将銀針刺入鏡中的怪眼,突然那隻堵滿鏡子的眼睛向後撤去,顯露出模湖扭曲的身影。
那模湖身·影仰起頭看向天空,隻見空中—口黑棺飛來。
這口黑棺映入明鏡中時,突然鏡面正常了一下,讓那模湖扭曲的身影也恢複正常。
那模湖扭曲的身影面目顯露出來,是一個看似三十餘歲,眼角下有一
顆芝麻大小的淚痣的男子,模樣很是英俊,但帶有一些妖異。
那淚痣男子突然間從鏡面中消失,應該是躲避黑棺的追蹤。
他前腳剛走,那黑棺便從天而降,落在鏡面的中央,一個少女緩緩落在黑棺前,娥眉輕蹙,打量四周,低聲道:“古怪,我明明覺察到了你的氣息。你從蒼梧之淵中出來,意欲何爲”
她身形飛起,與黑棺一起消失在鏡面之外。
白秋姿靜候片刻,松了口氣,低聲道:“他們應該都走了,我馬上就要搬家,你們有什麽想問的想說的?”
衆人如釋重負,身上都是汗水,濕漉漉的。剛才那—幕,着實把他們吓到了。
郭小蝶詢問道:“白前輩,我見你健氣兼修,修爲實力極高,你爲何自稱儲仙?”
白秋姿甜甜一笑,露出兩個酒窩,道:“傩師本來就是煉氣士。人難修仙,就是傩字。我們那時,煉氣士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有的煉氣士堅持
正統,不肯改變,有的煉氣士見正統這條路走不通,于是開辟秘藏。開辟秘藏的煉氣士,便被稱作傩。”
郭家—衆傩師瞠目結舌,不知道煉氣士和傩師原來是一家!
白秋姿推開隐景地的廟門,請衆人出去,道:“傩法在很早之前便出現了,那時煉氣士争吵得很厲害,有人認爲不是正統,加以攻擊,有人認爲守舊的冥頑不化。吵着吵着就打了起來。”
白秋姿最後一個走出來,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村姑打扮,粗布花頭巾,道:“後來,有人發現傩法内藏陷阱,懷疑散播傩法的人心術
不正,于是祖龍皇帝焚書坑傩,把那些藏有陷阱的傩法燒掉,還抓了一批傳害人傩法的家夥殺掉。然而沒用,後來我還是中了招,掉進陷阱裏。”
那個時代傩仙衆多,不少人選擇隐景潛化,歸隐山林。
白秋姿發現她的許多朋友在隐居之後,便失了蹤,她前去拜訪,發現這些傩仙已經被吃掉,變成了空殼。
她那時看出不對,便知自己這批健仙被人算計,但好在她經曆過各種大戰,雖然不是最強的那個,但手段頗多。
她将自己的隐景潛化地藏在龍馬身上,驅龍馬入雲夢澤,那個夢中傳法的仙師屢次尋找她的下落,都無法找到。
許應詢問道:“白姑娘,你爲何說傩法一開始便是騙局?傩法難道不是煉氣士開創的嗎?我遇到武帝之後的一位煉氣士,他修煉的傩法便沒有陷阱,可以煉化仙藥。”
白秋姿道:“我在隐居之前,已經有一批傩師意識到陷阱,應該是他們開創了正法。我雖然沒有學到他們的正法,但是卻多活了好幾幹年。”
她騎在龍馬背上,道:“就算得到正法,我猜測傩仙也難免衰老。我躲在隐景潛化地中做傩仙,做了三幹多年,原本沒有感覺到歲月流逝。但近些年來感覺到了。”
她面色凝重,道:“而且,我感覺到自己衰老的速度有越來越快的趨勢。想來,傩法修仙,還不是正宗。隻有飛升,才是真正的長生!這次,我将入世,尋找飛升之法,不能再躲藏下去了!”
她正要向衆人告辭,許應取出幾卷薄薄的手抄冊,道:“白姑娘,我這裏有泥丸、绛言和玉池的正法,可以煉化三大秘藏的仙藥。你修煉之後,應該可以避免被那人發現。煉化仙藥之後,你便無須擔心被人吃
掉。”
白秋姿接過來,細細讀去,越讀越是心驚,越讀越是激動。按照這幾卷手抄本修煉,絕對可以煉化她體内的三種仙藥!“你是來找我求正法的?“
白秋姿壓下心頭的激動,目如秋水剪波,上下打量許應,道,“我未能傳給你正法,反倒從你這裏得到三門正法。你還缺少一門湧泉秘藏對嗎?“
她見許應點頭,當即笑道:“湧泉秘藏的法門,交給我,我幫你搞定!前方洞庭
山上有座山神廟,你在廟中等我!”
她騎着龍馬,龍馬狂奔,踩着水面哒哒而去。
李櫻珠看向許應,用肩頭蹭了蹭他的後肩,嘻嘻笑道:“許妖王,那個,三門正法你能不能給我們抄一份兒?”
她附在許應耳邊,悄聲道:“還記得九嶷山上的那天晚上嗎?小蝶是我脫光塞到你被窩裏的。
郭躍見他們離得太近,咳嗽—聲。
許應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臉色微紅,道:“二姨,郭家對我有恩,郭老祖爲了護住我,對抗聖神皇帝,區區三門正法,何足挂齒?”
李櫻珠笑得露出—對虎牙,悄聲道:“晚上我把小蝶塞到你被窩裏去!”
許應臉色漲紅,不知她的話是真是假,心裏怦怦亂跳。
他們來到洞庭山的山神廟,這裏早就沒有了神靈,郭家衆人打掃一下,在山神廟靜靜等候。
一匹數十丈長短的龍馬疾馳,鐵蹄嗒嗒作響,從群山之間飛馳而過,驚動陰庭。陰庭衆鬼神紛紛張望,隻見龍馬直奔陰間禁區而去,不由駭然。
“這是何人?膽敢闖入我陰庭也不敢涉足的地方?“
那龍馬一路奔行,夜行十萬裏,來到禁區深處,隻見這裏群山陰沉,墳冢遍地,處處鬼火。
龍馬停在一座陰沉大山前,那座大山整塊都是峭壁,壁上有懸棺,黑鐵所鑄。
白秋姿站在龍馬額頭上,仰望黑鐵懸棺,開口道:“我要報恩,需要湧泉秘藏的功法。”
那黑鐵層棺中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冷冷道:“白秋姿,你還沒死?你要報恩,關我何事?”
白秋姿笑道:“九幽老妖,我的仇家中畢竟隻有你,你有湧泉秘藏功法,我自然前來找你。”
“白秋姿你找死!“
那黑棺炸開,滔天威能從棺中湧出,“你我都躲藏得好好的,你偏偏來擦撥我!今日拼着被邪惡發現,我也要送你上路!“
許應在洞庭山的山神廟等了一宿,有些心焦,玩七滴咕道:“阿應,這人還有沒有信用?“
大鍾稱是,道:“沒見到李樓珠把郭小蝶脫光送來。”蚯玩七道:“鍾爺,我說的是白秋姿。”
大鍾讷讷道:“我以爲你在說李櫻珠。”突然,哒達的蹄聲傳來。
廟外龍馬嘶鳴,許應走出山神廟,白秋姿跳下龍馬,渾身是血,遍體鱗傷,遞來一卷黑色經書,笑道:“這是黑水黃泉經卷,我費了好一番手段才拿來。”
許應接遇經書,正要說話,白秋姿向他揮了揮手,笑道:“江湖再見!“
說罷,她縱身上馬,龍馬疾馳,載着這英姿飒爽的女子奔入黑暗中,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