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神,像嗎?”許應輕聲道。
祖神點了點頭,喃喃道:“像,太像了……不對,不是像!這分明就是天境!”
出現在樓船前方的,正是擱淺在彼岸的天境!
然而不是當今沒有任何星辰的天境,而是一個完整而宏大的天境宇宙!
許應和祖神對天境都不陌生,尤其是祖神,更是天境的宇宙元神。當然,是僞宇宙元神。
可是,天境不是明明擱淺在彼岸麽?
爲何這裏還有一座天境宇宙?
樓船還在向天境飄去,許應突然止住樓船,道:“天境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卻偏偏出現。這隻有一個可能。”
祖神向他看來。
許應面色凝重道:“混沌中,不分過去未來,不分前因後果。我們所看到的天境,是過去的天境。我們感應不到彼岸,可能是因爲彼岸還未誕生!”
祖神大惑不解:“彼岸還未誕生?可是彼岸不是已經誕生了數十億年了麽?”
許應解釋道:“混沌态是一種無時間無空間,無前後左右上下,無過去未來,無因無果的狀态。在混沌中,因果時空統統沒有意義!時空是在先天九道的太一狀态才出現,因果是在太一出現之後才有效!”
祖神思索片刻,覺得還是難以理解。
祂是自三界誕生,出現太一狀态之後,才漸漸衍生的先天神祇,因此無法理解太一,更别說無極、鴻蒙和混沌了。
他隻能理解太一之後的幾種大道,但還要除掉寂滅大道。
祖神想了想,道:“我在天境中時,曾經聽虛皇大道君說過一個猜測。他說,混沌海中的所有宇宙,可能都是一個宇宙在不同時代的模樣。他還說,可能混沌海非常小,遠比想象的混沌海更小,隻有一個宇宙那麽大。但隻要走出混沌海,時間線便變了。你在混沌海中遇到的任何宇宙,都是原生宇宙經曆變化而成,其實都是同一個宇宙。”
這麽說極爲拗口,但許應還是明白了虛皇的意思。
“應該不可能。虛皇的猜測,是混沌海中存在着不同的時間,這就意味着兩個宇宙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但是天境卻在彼岸擱淺。所以不可能。”
許應思索道,“混沌海無上下左右之分,無時間先後之别,無因果循環之理。因此我猜測,我們被彼岸的第一聖地和這把開天神斧,送回到彼岸洪源尚未開辟之時。如果我所料不差,彼岸洪源此時應該正處于無極的狀态之中,尚未開辟。”
他在船頭踱步來去,目光閃動,道:“或許,需要我們到來,才能将彼岸開辟出來。或許,隻有開辟了彼岸,我們才能回到現世。”
祖神四下張望:“可是,彼岸洪源又會在何處?”
許應心中微沉,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當年他們出現的地方。但是他們乘着樓船在混沌海中行駛了數十年之久,早已離開原來的地方,再也不可能尋到那裏。
“既來之則安之,我們既然來到了天境,何不去天境看一看?”祖神提議道。
許應遲疑片刻,笑道:“你還是天境的祖神呢。好!我們去天境看一看!不過,天境此刻用的是理文,理文很是落後,我們自身的道紋,不要影響到天境。”
祖神當即改變自身大道結構,化作理文構造。
翠岩樓船駛入天境宇宙。
此時的天境正值鼎盛時期,一尊尊道主統禦世間大道,其中最爲高明的便是先天八主!
混沌道主玉溪子。無極道主岑溪子。太一道主洞玄子。輪回道主巫溪子。因果道主江甯子。劫運道主海甯子。殺伐道主景甯子。
以及道尊。
至于其他先天大道,道主數量更多。
隻是始終沒有人修成寂滅大道,鴻蒙大道也沒有特定的道主。道尊可能修成鴻蒙道主,但他同時兼備各種大道,超然世外,高高在上。
許應和祖神改頭換面,進入天境,不禁爲天境的繁盛所震撼。
如今的天境,遠比巅峰時期的彼岸更爲昌盛!
天空中,道主的洞淵便如同一個個仙界,深邃而悠遠,仙山無盡,生活着不知多少天境仙人!
天境人還開采出獨有的礦藏,翠岩,加以煉制,制造成各種法寶!
“假以時日,三界必然也可以達到這等高度!”許應露出羨慕的目光。
祖神悄聲道:“我與天境的天地大道相連了,我是這裏的宇宙元神……”
許應稍稍放心。
祖神越強大,他便越安全。
突然,有一股宏大神識在天境宇宙中炸開,傳遍四野:“吾乃道尊,将在翠羅天開講,有緣者來。”
“道尊傳道!”
許應心頭怦怦亂跳,向祖神道,“我們去翠羅天聽講!”
一億兩千萬年前,道尊在天境傳道,教出了羅太宗、華、林、羅等五十餘位道主,讓彼岸變得無比繁盛昌隆。許應對那場盛事羨慕已久,隻恨自己生的晚,未能前去聽講。
如今到了數十億年前的天境,他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祖神,把斧頭收好!不要亮出來,否則别人還以爲我們是來打架的。”
兩人興沖沖的趕往翠羅天,待來到翠羅天時,隻見這裏已是人山人海。
許應收了翠岩樓船,與祖神擠入人群。
道尊已經開講,許應與祖神很快便聽得如癡如醉。
“不管道尊人品如何,在道法上,他的成就的确無可非議!”許應心中感慨。
道尊傳道十年,許應和祖神便在下方聽了十年,這十年間,來到這裏聽講的人已經走了九成九,隻剩下寥寥幾百人。
因爲道尊先前講的道法還很簡單,但随着時間推移,便越來越晦澀難懂。
聽不懂,強行去聽,反受其害,容易走火入魔。
待到後來,幾百人中又有大部分人離開,隻剩下百十人,大部分都是道主。
許應和祖神也在其中。
又過了一段時間,道尊講的内容即便是不朽中的大道君也無法理解,隻好退去。
祖神有的能聽懂,有的聽不懂,許應卻大有收獲,時時刻刻都有新的感悟,因此一直留在這裏。
道尊所講的内容,很多都是先天九道的修行奧妙,哪怕是寂滅大道,見解也超過他良多,讓他獲益匪淺!
現如今,除了他們倆,其他人都是道主。
許應和祖神用心聽講,忽然萦繞在耳畔十多年的道音停頓下來,許應擡頭,便迎上道尊的目光。
道尊正注視着他,目光中帶着幾分驚訝,似乎對許應能夠聽到這裏很是不解。
其他道主也紛紛從聽講中醒來,各自施禮,異口同聲道:“禮敬道尊,弘揚道法!”
他們雖然是道主,在各自的大道上都有着超凡的造詣,但道尊竟在各種大道上的造詣都要超越他們良多,讓他們心悅誠服。
道尊收回目光,緩緩道:“諸位道友,我最近些時日感應到天地将變,我們宇宙的浩劫,将在四十六億年後到來。那時因果崩壞,輪回紊亂,因果生劫運,劫運演殺伐,終将毀于寂滅。”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震驚萬分,交頭接耳,議論紛纭。
混沌道主玉溪子道:“道尊,我等道主願爲衆生抵擋劫運,以我們大道爲洞淵,庇護衆生,渡過這場寂滅劫。到那時,開天辟地,再演洪荒。”
道尊搖頭,聲音洪亮,壓下衆人的議論,道:“伴随着這場寂滅劫的,是一場大道潮汐。此次潮汐,所有天地大道皆會消去道力,面對寂滅劫,已經無力抵擋。”
無極道主岑溪子皺眉,問道:“混沌鴻蒙、無極太一,寂滅,五種大道不在天地大道之中,是否會被影響?”
道尊道:“潮汐之下,一切不存,不分混沌鴻蒙還是寂滅。”
衆道主震驚莫名。
道尊道:“我此次傳道,把自己畢生所學所悟相傳,便是要離開天境,去混沌海中尋找答案,期盼能用這數十億年時間,找到解救天境的辦法。諸君,我走之後……”
他微微皺眉,不知該是否說下去。
過了片刻,道尊道:“我走之後,諸君當盡量減少天地因果,償還天地因果。”
衆位道主各自心神大震,細細揣摩他話中含義。
劫運道主海甯子詢問道:“道尊,是否解救法門?”
道尊搖頭,歎了口氣,道:“我也在思索解救法門,但我探索了天境億萬個未來,都是死局。事不宜遲,我即刻出發!”
道尊又吩咐一番,這才準備啓程,他忽然醒起一事,目光向許應祖神二人看去,微微一怔,隻見這二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這二人是什麽來頭?”
許應和祖神站在翠岩樓船上,樓船向天境外的混沌海駛去。
“沒想到,道尊竟會是一個爲天境着想的好人。”
祖神感慨道,“我還以爲他爲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
許應笑道:“彼之佳人,吾之仇寇。在三界人眼中,我是許道祖,在彼岸人眼中,我何嘗不是無惡不作的大賤人?”
祖神哈哈大笑。
樓船漸漸駛出天境,來到混沌海邊緣。
祖神醒起一事,道:“道尊搜尋億萬種未來,始終沒能找到生路所在。難道寂滅劫和大道潮汐一起降臨,真的無解?”
“有解,但隻能自救,無法救人。”
許應不假思索,道,“九道循證,便可以自救。”
他剛剛說到這裏,突然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清晰的傳入他們耳中:“九道循證,可以自救?宮道川,多謝兩位道兄指點!”
“道尊!”
許應心頭劇烈跳動,想要回頭,又想起自己二人的相貌已經恢複,若是與道尊照面,隻怕不知會引來什麽變故!
他正要吩咐祖神不要轉頭,祖神已經轉過頭來,隔着蒼茫的混沌之炁,與另一艘樓船上的黃衫少年照了一面。
那黃衫少年便是道尊,模樣俊朗,催動樓船向他們所在的方向駛來,朗聲道:“兩位道友留步,宮道川求見!”
“祖神,别說話!”
許應悄然傳音,駕馭翠岩樓船,駛入混沌海,哈哈笑道,“道盟棄子,何須再見?”
道尊原本打算追上前去,問個究竟,聞言心神大震,停下船來,面色陰晴不定。他再想追趕許應的樓船,那艘船已經逃之夭夭,不知所蹤。
“他是道盟中人?”
道尊心中悚然,低聲道,“我逃了一百多億年,還是沒能逃出道盟的陰影麽?”
他打個冷戰,催動樓船匆匆離去。
許應和祖神撇開道尊,見他沒有追來,這才松一口氣。“道尊此次出海,必是爲了遊曆混沌海。當年他說過,遊曆混沌海時,遇到了一位強大的存在,告訴他混沌海外有大虛空。”
許應心道,“此時的道尊,應該已經修爲大成,是大道主宰了!”
突然前方又有一艘翠岩樓船映入他們眼簾!
許應和祖神正欲背過身去,突然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從那艘樓船上傳來:“許道友!不曾想今日,竟能在此地,再度遇到許道友!”
許應露出錯愕之色,急忙看去,隻見左琏道主身姿高大英挺,鬓角多了一些風霜,眼角也多了些魚尾紋,一臉驚愕的看着自己。
他腳下的翠岩樓船,還是許應贈給他的那艘!
許應呆了呆,突然哈哈大笑:“左琏道兄,果然是你!沒想到一别千年,又能見面!”
“千年?怎麽會是千年?已經過去了四十億年了。”
左琏道主頗爲滄桑,聲音也帶着些許疲憊,道,“自從我與道友一别,踏入混沌海中,追上冷叔陽冷道友,至今已經過去了四十億年了。”
許應怔住,他與左琏一别,明明隻過去千年才對。
“混沌不計日月,時空隻做等閑。時間,隻對我們有意義,對混沌海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左琏道主上下打量許應,道,“短短千年,許道友修爲大進,可喜可賀。”
許應邀請他登上自己的樓船,詢問道:“當年閣下與裴道友應誓約,前去助陣,與道盟一戰,戰況如何?”
左琏道主面色黯然,道:“戰敗。裴翌已經戰死。如今,我也已是道盟中人。”
許應驚訝萬分。
左琏道主笑道:“道盟,嘿嘿,不說也罷。”
許應詢問道:“道兄此次離開道盟,準備去何處?”
左琏道主道:“去祭奠靈界。”
許應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失聲道:“祭奠靈界?靈界怎麽了?”
“當年我們離開之後,靈界的确誕生了許多了不起的存在,但一個宇宙的成住壞空,又豈是道主所能避免?”
左琏道主搖了搖頭,道,“靈界還是被寂滅劫所吞噬。我此次前去,便是要祭奠一下故土。”
許應還是心亂如麻。
他明明離開靈界千年,自己還明明是靈界的道祖,怎麽靈界就寂滅了?
“許道友,這便是混沌海,威不可測,就如混沌主一般。”
左琏道主道,“許道友作爲靈界的道祖,是否要随我一同前往?”
許應吐出一口濁氣,道:“還請道兄引路。”
他腦海中還是一片紊亂,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在混沌海中,這等看似荒誕離奇的事情卻偏偏發生了。
左琏道主駕船,轉變航向,駛向混沌海中靈界的遺迹。
“靈界雖然毀滅,但當年我與申屠侖、屈弘兩位道友論道的玉台還在,我上次前往那裏祭奠靈界,發現靈界的遺迹上,長出了新的混沌靈根。”
左琏道主露出笑容,道,“這靈根是神斧形态,銳利至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