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道門的青玄?”許應腦中嗡嗡作響。
青玄應該死了才對!
他的十大道景,至今還飄浮在太虛之境中。
他不可能還活着,他的敵人絕對不會容許他還活着。
可是,面前的這個上清道門青玄,到底是誰?爲何會出現在太一洞淵中?
如果他就是那個青玄,他是怎麽存活下來的?
許應見過青玄,在上清道門小師叔雲海的記憶中,青玄道人比這個年輕男子滄桑了五六歲,心狠手辣,爲了得到上清洞淵而對同門痛下殺手。
那個中年青玄與現在這個青年青玄,都是同一人。
過了片刻,許應終于穩住心神,向那青年男子還禮,道:“玉虛宮許應,見過道兄。”
青玄笑道:“許道友應該還是上清道門弟子罷?我從你身上感應到上清道門的氣息。”
許應道:“我跟着玉清道人學過幾個月的上清大洞真經和黃庭經。”
“原來如此。”
青玄欣喜道,“這麽說來,咱們是師兄弟呢。”
許應想到自己與青玄的關系,腦子便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描述。他的先祖是玉虛宮傳人,當年追随青玄,是青玄的部下,負責鎮守昆侖。因此許應的輩分,可謂極低。但許應的母親蘭素英又是明尊義女,許應算是明尊帝孫,明尊則是青玄的弟子。這個輩分也很低。
許應的羅天十景,與青玄的太虛十景幾乎一樣,雖然與青玄沒有關系,是許應自己領悟出的,但這其中少不了明尊的引導。
明尊其實就是按照青玄修煉參悟太虛十景的過程,安排許應去參悟一遍,讓許應參悟各個祖庭的天地大道,從而掌握十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青玄對許應有師徒的輩分。
不過倘若從上清道門的關系來算,許應便與青玄平輩。
“輩分這種過時的東西,随它去吧。”許應心道。
他仔細打量青玄,看出端倪,眼前這個青玄應該不是青玄的真身。祂有着魔性,雖然掩飾得很好,但天魔的特質依舊存在。
“你是青玄斬出的魔念?”許應詢問道。
青年青玄笑道:“不是魔念,是雜念。”
許應不解。
青年青玄道:“我是青玄證道之時,斬出的雜念,并非真身。當年青玄探索新道,發現了證道至尊的境界,爲了證道,需要保存道心的純淨,但凡不純的心思,都要斬去。他嫌我心眼壞,太陰險狠辣,又嫌我婆婆媽媽,還嫌我小肚雞腸,還嫌我本事不大脾氣不小。嗯,還嫌我沒有成爲領袖的智慧,便将我斬了出來。證道至尊,需要道心的純粹通透,不把我斬出來,他無法證道至尊。”
“我就是廢物青玄。”他很是爽朗的笑道。
許應恍然大悟,但内心之中還有些失望。
他剛看到廢物青玄時,還以爲帝青玄存活于世,沒想到活下來的隻是帝青玄的雜念。他有一種奢望,若是青玄活下來,或許他有能力改變仙界的這個爛攤子。隻是如今這個奢望成空。
廢物青玄道:“他将我斬出來後,覺得我一無是處,但廢物也是有用的,便把我留在這裏。”
許應疑惑道:“他把你留在這裏做什麽?還有,太一洞淵是青玄召喚出來的?他也能召喚太一?”
“是他證道前夕召喚來的。”
廢物青玄向裏面努了努嘴,道:“他把我留在此地看守這裏面的東西,免得跑出來作亂。我一直留在此地鎮守,這些年都不曾出去過。”
許應向這座彼岸大陸深處看去,但見各種古神骸骨錯落有緻,還有一座座古老而宏大的宮阙。
這些骸骨和宮阙,讓許應驚異不已。
他渡四界天劫已有半年之久,因爲與母親蘭素英相認,這些日子沉寂在一家人團聚的喜悅中,一直沒有來得及去搜尋太一洞淵深處。沒想到太一洞淵深處,居然有這樣一座彼岸!
這些建築和骸骨上的枝節狀紋理,正是用來記載翠岩大道的理結構!
理結構是比符文結構和道紋結構更爲成熟更爲高等的大道架構方式,理結構解析大道,稱作道理。
他面前這座彼岸,其建築和屍骨上的枝節狀紋理,正是道理!
“這些骸骨,來自與翠岩同一個世界。”
他喃喃道,“從這裏面跑出來的東西會是什麽?”
他忍不住邁開腳步,沿着古舊的道路向前走去,玉虛道人連忙道:“當心,這裏天地大道異常!”
祂剛剛說到這裏,隻見許應四周枝節頓出,形成一道黑暗光暈不疾不徐飛起,挂在腦後,與那些骸骨和建築上的枝節狀紋理相互共鳴共振。
玉虛道人頓時隻覺那些骸骨和建築上給自己帶來的壓迫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輕松,心中不禁驚異。
廢物青玄也啧啧稱奇,笑道:“許師弟,你比我有用多了。”
兩人跟上許應,向彼岸深處走去。
許應在一尊巍峨的古神骸骨前停下腳步,這尊古老神祇不是地仙界和人間界的生物,體型龐大,兇氣逼人。
哪怕已經死了不知多久,骸骨上還散發着攝人心魄的悸動!
先前玉虛道人走到這裏,便感覺到骸骨帶來的壓迫感難以承受,但說來也該,此刻祂有許應的那道黑暗光暈守護,便感覺不到壓迫。
非但感覺不到壓迫,祂如今反而能欣賞到這骸骨的美感,甚至看骸骨表面那些枝節狀紋理,也能察覺到來自于異種高深大道的美。
“這就是我打死的東西。”
廢物青玄打量這尊古神骸骨,道,“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東西從太一洞淵中跑出來,打死這東西很是吃力。我不但廢物,而且貪吃,把祂們啃得隻剩下骨頭……”
許應駭然,吃吃道:“你打死的?”
廢物青玄點了點頭,道:“祂們的骨頭啃不動,若是能啃得動,多半連骨頭你也看不見。”
許應與玉虛道人對視一眼,心裏直犯嘀咕:“廢物青玄,真的是廢物嗎?”
“我怎麽覺得,他比大羅金仙還猛?”
他們向前走去,途中更多的古神遺骸映入他們眼簾,都是被廢物青玄打死,然後吃掉的。
許應甚至還看到幾口大鍋,應該是炖着吃肉的。
他們走到跟前,裏面還有骨頭。
許應瞥了廢物青玄一眼,這個文質彬彬的青年有些赧然,道:“骨頭炖湯,味道還行。”
在許應的庇佑下,他們來到一座古老的大殿前,裏面有光傳來,光芒給人的感覺深邃如同汪洋一般,隐約可以看到幾個強大的身影,朦朦胧胧,不甚分明。
上次玉虛道人便是走到這裏,便再難走下去,但此次跟随許應,未曾感覺到絲毫壓力。
“祂們就是從這裏出來的?”許應向裏面打量,詢問道。
那光芒仿佛琥珀,而那些身影便是被凝固在琥珀中的蚊蟲。
祂們像是被凝固在時光中。
廢物青玄道:“是啊。不過,你發現了其他東西沒有?”
許應窮極目力,向黑暗中看去,突然心頭一跳,道:“光芒中有人,是八個人,擡着一口棺椁!”
玉虛道人來到跟前,窮目望去,果然看到光芒的最深處有八個高大的身影,他們用粗大的木樁,将一口長約三丈,寬丈餘的金色棺椁扛起。
他們與那口金棺,也被定在時光中。
許應疑惑道:“他們這是往這邊來,還是往那邊去?”
廢物青玄道:“你問出了關鍵。其實早在青玄斬出我之前,便發現了這八個人和金棺,當時他猜測,這八個人擡着金棺,是往那邊去。他懷疑棺中的人是昊天帝,他覺得昊天帝當年死亡一定另有隐情,說不定是昊天帝假死,實則通過太一洞淵前往了彼岸。否則爲何太一洞淵會消失?”
許應聽得入神,詢問道:“那麽,這八人和這具金棺,是去那邊,還是來這邊?”
廢物青玄笑道:“當然是來這邊。我這些年一直呆在這裏,發現他們雖然凝固在時光中,但不是不動,隻是動的頻率很慢,過了千百年才能走出一步。”
許應不由想起自己搭救濟覺佛子的情形,濟覺也是被凝固在時光中,無法前進一步!
不過那時他看到的景象是濟覺被凝固的地方一片黑暗,隻有濟覺身上有光,而在這裏他看到的是那八人和金棺都在光芒中。
“他們距離現世看似遠,但已經很近了。”
廢物青玄笑道,“他們距離現世越近,速度越快,這八人的實力比那些東西要強大一些,他們的速度會越來越快,長短不超百年,他們便會走入現世。”
許應笑道:“這裏有師兄鎮守,就算他們跑出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廢物青玄哈哈笑道:“你錯了,我已經自由啦!從今日起,我便可以擺脫這個悶人的苦差事,可以跑出去逍遙快活啦!”
許應呆了呆,連忙道:“你不能走!你走了,那些古神再進來怎麽辦?還有,那八個擡棺的人,還有那口金棺過來了怎麽辦?”
廢物青玄眨眨眼睛,道:“六十萬年前,誰是太一洞淵的主人?”
許應老老實實道:“青玄。”
廢物青玄道:“現在呢?”
許應嘴角動了動:“我。”
廢物青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可以斬下一個廢物許應,讓祂代你鎮守此地。至于我,我已經自由啦!”
祂歡呼一聲,便要向外跑去。
許應連忙抓住祂的衣袖,道:“師兄,我鎮不住!真的鎮不住!青玄吩咐你鎮守在此的時候,可沒有說過你什麽時候自由!難道你就坐視師弟被洞淵裏冒出來的古神打死?難道你就眼睜睜看着這些古神跑出來,禍亂衆生?”
廢物青玄笑道:“我是青玄斬出的廢物,不但廢,還懶,别想用什麽師門情誼或者衆生大義來讓我賣命,我不吃這一套!我走了!”
“等一下!”
許應連忙喚住他,道,“師弟我最近在和人約戰,隻剩下五天時間,師兄有沒有什麽可以教我的?”
廢物青玄上下打量他幾眼,搖頭道:“你這個境界,比我當年可厲害多了。我在你這個境界時,便沒有修成十大道景。我沒有東西可以教你的,我隻是青玄斬出來的廢物,教你隻會害了你。”
許應眨眨眼睛,道:“那麽,師兄能否幫我打個人?不要打死,打個輕傷就行。”
廢物青玄頓時精神起來:“打誰?厲不厲害?太厲害我不打。還有,他兄弟多不多?多了我也不打!”
許應笑道:“孤家寡人一個,本事和我差不多。此人名叫陳長生,封号長生帝,居住在仙界的炎天。”
廢物青玄道:“我打了他,太一洞淵的事便與我無關了,之後就是你的事了。出了事,你不能找我。”
許應點頭,笑道:“到時候我斬出一個廢物許應守在這裏便是。”
廢物青玄向外走去,突然想起一事,回頭笑道:“你們什麽時候在哪裏決戰?我還很喜歡湊熱鬧,一定要去看一看。”
許應肅然道:“五天後,天海渡口。”
廢物青玄呼嘯而去,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出現!”
許應目送他遠去,舒了口氣,笑道:“青玄師兄把帝君打一頓,無論五日後他的傷勢有沒有痊愈,這五天他是不能修煉了。而我則可以盡情修行。師祖,青玄師兄打過帝君之後,你能不能也将他打一頓?”
玉虛道人擡眼瞥他一眼,道:“你何必與他決鬥?幹脆讓我把他打死了事。”
許應搖頭道:“師祖自然不能就這麽打死他,隻要把他擊敗,給他留個輕傷就行。他能夠治愈。我隻是要挫他銳氣而已。”
玉虛道人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徑自離去。
許應走出太一洞淵,隻見玉虛道人連同那玉虛拂塵都不見了蹤影。
“師祖真是古道熱腸,面冷心熱。”
許應贊歎一聲,也離開昆侖墟,心道,“帝君主動來襲擊我,試圖提前對決,他不仁我不義。我現在便去尋妖祖、太清、虛皇他們,一人來一次輕傷!他連翻受挫,五日之後與我對決時,便是一個哀兵!哀兵必敗!”
仙界,五獄天牢。
五獄帝君躬着身子,一路引領着長生帝來到天牢的最底層,這裏遍布諸帝封印,森然可怖。哪怕是五獄帝君這樣的天君來到此地,也被此地的封印鎮壓,動用不了修爲!
但即便如此,依舊鎮壓不住此地的兇氣!
長生帝揮手,讓五獄帝君退下,道:“便當我從未來過。”
五獄帝君連忙匆匆離去。
長生帝來到一間牢獄前,沉默片刻,道:“炎天道兄,如今明尊陷落黑域,九天八帝身受重創,我給你一個重獲自由的機會。”
那牢獄中吊着一個白發老者,巨大的鈎鏈穿過他的四肢,鈎子勾住血肉,吊在半空,鐵鏈嘩啦啦響動,那白發老者擡起頭,冷笑道:“原來是玄天都。當年你奪我帝位,咱們的賬還沒有清算!”
長生帝淡淡道:“當年你謀殺明尊,罪有應得,我不過是恰巧修成大羅金仙而已,并非有意謀奪你的地位。”
那白發老者沉默片刻,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長生帝目光閃動:“幫我打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