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緊了下唇,那孩子轉回頭來看着言毓。
“當時我特别害怕,帥子的脖子還被劃破流了血,聽到有人讓我們跑,我腦子裏就隻剩下往寨子裏跑這一個念頭了。”
話音落地,那孩子似是生怕言毓不相信一般的,還伸出手去拽下來帥子的衣領,“殿下您看,他脖子上還有疤痕。”
“你别這麽緊張,本王相信你,”将身子向後靠在椅子上,言毓笑着道:“孩子是從來不會說謊的,會說謊的都是藏着心思的大人。”
那孩子臉上神色忽然一變,甚至悄悄低下頭去,都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言毓隻當是沒看到一般,轉頭看向一旁的總寨頭,似是在同他說話又似是自言自語道:
“也不知道那個救人的英雄怎麽樣了,要是被劫匪傷了或者更嚴重,那可真是罪過大了,怎麽說也是爲了救孩子。”
“當初實在是江某考慮不周,隻想着寨子裏的兩個孩子安全了就沒事了,實在是不應該。”總寨頭面色似是有些尴尬。
“嗯?”言毓似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一般,笑道:“總寨頭誤會了誤會了,本王沒有怪罪你的意思,隻是自言自語,自言自語。”
“不過,本王聽到這裏倒是有一個地方覺得特别奇怪。”說話的語氣頓了頓,言毓繼續道:“那就是劫匪出現的時辰。
照理說申時正是人們外出做活兒的時候,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多孩子也多,一般來說,歹徒想要動手搶劫害人的,都會挑個人少的時候,容易得手,也不容易被發現。
這個劫匪專門挑了這麽個時間,還真是有點兒反常。”
“殿下說的是,當初江某也對此很是奇怪。”總寨頭點了點頭,“不過後來轉念一想,也許是劫匪那個地方比較偏僻吧。”
“如果說劫匪知道那個地方偏僻,那就證明他肯定住在附近,對那個地方很了解。
但兩個孩子剛才又說了,他們一群小夥伴經常結伴去玩,那天也是如此,隻是後來其他的小夥伴沒有按時過去罷了。
本王想,孩子們常去的地方,應該不是什麽太過偏僻的地方。可劫匪偏偏就挑中了難得沒人的時候動手,這個巧合是不是有點兒太過于巧合了?”
皺眉出聲,言毓似是在很認真的琢磨着什麽。
“殿下您的意思是……劫匪就是專門沖着我們寨子裏的兩個孩子來的?”那總寨頭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個還不好說,兩個孩子而已,能跟誰結仇結怨?現在怕的就是那劫匪别是有什麽其他目的才好。”
言毓搖了搖頭,“總寨頭你放心,這樁案子本王會親自跟進調查,絕對不會就這麽算了。”
正說着,一個官差快步從廳外走了進來,擡手彙報道:
“殿下,寨子裏的人口都已經調查登記完畢了。”
“是嗎?看來你們辦事的效率還是挺不錯的。”點點頭,言毓轉身看向總寨頭,“既然差事都辦完了,那就不打擾總寨頭了,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殿下說的哪裏話,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随着站起身來,總寨頭接着道:“江某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幾位殿下大人就在寨子裏用完午膳再走吧。”
“還是不打擾總寨頭了,我們下午還要走訪好幾個地方,時間也來不及。若是日後有機會,本王做東,與總寨頭好好聊一聊。”
擺擺手,言毓道了一聲“告辭”,便帶着衆人離開了清涼寨。
弓着身子才剛剛上了馬車,言毓一直笑着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這個什麽總寨頭,鬼話連篇的,還好意思說自己義薄雲天、忠正耿直。
他要是忠正耿直,我簡直是直得都快要斷了!”
拂袖坐下身子,言毓端起爐子上的熱茶又憤憤道:“還有,那端上來的是茶嗎?是茶嗎?我才不信那是他最好的茶葉!渴死我了!”
“……”盛夏無語,伸手将茶壺往他面前的桌闆上挪了挪,“這一壺都是你的。”
“阿夏,今天的事情你怎麽看?”坐穩了身子,蘇清讓開口問道。
“這個總寨頭還是很聰明的,知道提前把寨子裏的人都集中起來。
名義上是免了我們挨家挨戶敲門去查的麻煩,實際上是防着咱們挨家挨戶的查出問題來。”
神色微微嚴肅,盛夏接着道:“不過我倒是覺得,他并不是什麽本性很壞的人,他之所以把柳三藏起來,應該就是爲了所謂的江湖義氣。”
“我也這麽覺得,”言毓邊喝茶邊點頭,“我先前故意試探的時候,他還真的挺羞愧的。”
“那兩個孩子到後來也很明顯在說謊,一開始都信誓旦旦的說不會丢下小夥伴自己跑掉,到後來有人救他們,他們反倒是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聞不問了麽?怎麽可能?
就算是小孩子鬥不過匪徒,一路跑寨子去,寨子裏的大人怎麽可能會放着不管?”
蘇清讓說着搖了搖頭。
“這案子其實疑點挺多的,”盛夏點頭,“除了言毓之前引他去想的時間疑點之外,還有一個很關鍵的,就是那些原本吃完午飯之後還要過去一起玩的孩子哪兒去了。
明明約好了的事情,爲什麽沒來?”
“對啊!我剛剛怎麽把這一點給忘了!”擡手拍了拍腦門,言毓臉上浮起幾分懊悔。
若是方才他能把這個疑點再抛出去,估計那個總寨頭心裏的疑慮還能更多幾分。
“四哥,你,你那是什麽眼神兒?”不經意間擡頭,言毓正迎上那一道似是帶着不屑的目光,便頓時有些炸毛。
“我很正常的在看你,你不要做賊心虛。”
淡淡的開了口,言涵俯身端起面前的茶杯,“你能在觀察茶葉成色好壞的同時,還記得給他心裏埋下一個懷疑,已經是很不簡單了。”
平淡的語氣,誇贊的内容,卻硬生生的讓整個馬車裏的人都聽出嘲諷的意味來。
言涵端着茶杯淡定的喝茶,言毓卻是哭喪着一張臉,可憐巴巴地看着盛夏,“盛夏,他欺負我……”
“……你們兩個别鬧了行不行?這裏還在說正經事呢。”
無語望天,盛夏悄悄的伸手掐了言涵一把,卻不想反被他将手緊緊的攥在了掌心。
“既然現在我們已經出了寨子,還是先去問問鄰村的那幾個沒出現的孩子到底怎麽回事吧。”
餘光裏瞥見了兩個人的小動作,蘇清讓坐正了身子,挪開了自己的目光。
“這事兒安排葉青去辦吧,他平時總在村裏間走動,跟他們應該更相熟一點兒。”
盛夏點點頭,轉而看向言涵,問道:
“那個錦袋你看到了嗎?”
“嗯,跟那個孩子身上的一模一樣。”言涵點了點頭,“看來我們又多了一條線索。”
“錦袋?什麽錦袋?”言毓一臉莫名其妙,“你們兩個不要打啞謎。”
“你們難道是說那個叫帥子的小男孩身上挂着的錦袋?我瞧着樣子是挺精巧的,但哪裏有問題嗎?”
眉頭輕輕皺了起來,蘇清讓似是在回憶那錦袋有什麽特殊之處。
“這事說來也巧,前兩天我在街上被兩個孩子偷了玉佩,青影追了過去,後來那孩子把玉佩還給我的時候,正是從一個一模一樣的錦袋裏掏出來的。”
盛夏解釋出聲,今日從那兩個孩子剛剛走進正廳的時候,她便瞧見了那個挂在腰間的錦袋。
隻是言毓不知道前因後果就沒有問,她坐在一旁也不好開口。
“難道說寨子裏的孩子還有出來偷東西的?”蘇清讓有點兒不解。
“那兩個孩子不是清涼寨的,是城裏一戶窮人家的孩子。”盛夏繼續說道,“那個錦袋我當時看着就有些奇怪,照理說不是那樣窮人家的孩子能用得起的,但也沒多想。
現在看來,是得好好問問這個錦袋的來源了。”
“街邊的小偷……”言毓有點兒犯愁,“這可怎麽找?”
“那就要問你的四皇兄爲什麽會那麽有先見之明了。”轉頭看向言涵,盛夏向上揚起了唇角。
安王府,臨近晚膳時分的廚房之中一片忙碌。
言涵的忽然到來顯然打亂了廚房的節奏,院子裏忙碌的下人們趕緊站了過來,問好之後個個緊張的看着自家主子。
“我們是來找藍山的,你們繼續做你們的事情就好了。”
眼看着言涵沒有說話的意思,盛夏無奈,對着廚房的總管出聲說道。
那總管趕緊去找劈柴的藍山,其他人雖是繼續做手裏的活兒,可總有一種異常緊張的氣氛彌漫在空氣裏。
“總管去找藍山了,咱們先出去等着吧。”
盛夏實在是有點兒擔心切菜的仆役會因爲太緊張而切到手。
環顧四周,言涵似是在琢磨着什麽,片刻之後方才點了點頭,挽起盛夏的手向外面走去。
與他并肩而行,盛夏不用回頭都知道,身後院子裏的一衆人肯定都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