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正迎上言涵似笑非笑的目光,盛夏有些沒好氣的出聲。
轉過身子,她正要向着小偷逃跑的方向追過去,隻見青影迎面小跑了過來,道:
“主子,盛姑娘,人已經抓住了。屬下看是個小孩子,就沒有硬拖過來,暗影在那邊看着。”
“抓賊這種事情怎麽還能用得着你自己出馬?”笑着出聲,此刻盛夏臉上的表情讓言涵莫名的開心。
“纨绔子弟派頭。”盛夏輕哼一聲,自己轉身走向了青影指的方向。
言涵笑着搖搖頭,也趕緊跟了上去。
小偷被抓着的地方是個街角。
轉過去,一身暗紅色侍衛服的暗影正兇神惡煞的叉腰站在那裏,他的面前是兩個神情畏畏縮縮的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子。
“你,你們要打,就,就打我,不要碰我弟弟。”
眼看着圍到街角的人越來越多,個子稍高一些的男孩子壯着膽子開了口。
雖然,盛夏已經是能看到他的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
“小小年紀做什麽不學好?非得學人偷東西?”青影皺着眉頭開了口。
他們兩個人的衣着打扮雖樸素,但看着也不像是常年無家可歸的流浪兒。
眼看着高個子的男孩子低下頭,抿着嘴倔強的不肯答話,青影向前一步剛想再問一句,卻不想那個一直被護在身後的小男孩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們别打我哥哥,你們别打我哥哥,娘親生病了,沒有銀子,沒有銀子郎中不肯給娘親看病……你們别打我哥哥……”
小孩子瞬間哭成了大花臉,雙腿吓得都開始發抖,可手裏卻還是死死地攥着哥哥的衣角。
“誰說要打你們了?”青影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回頭看看自家主子,得到的也隻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好了不哭了,他們不會打哥哥的啊。”安慰弟弟的語氣異常溫柔,那男孩子轉向盛夏,從腰間的錦袋裏掏出玉佩遞了過去,“玉佩還給你們,我,我今天是第一次、第一次偷東西。”
一個“偷”字說得異常艱難,男孩子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盛夏蹲下身子接過玉佩,然後擡頭看着他。
“偷,偷東西是我不對,既然被你們抓到了,那要送官還是要揍人就随你們的便,但是東西是我一個人偷的,你們,你們能不能放過我弟弟?他還小,他什麽都沒有做。”
硬撐着想要做出一副強硬的姿态,那男孩子說着說着,卻還是沒了底氣。
甚至,臉上還浮起幾分沮喪和内疚。
“既然你知道偷東西不對,今天也是第一次,那就這麽算了,我不會打你也不會報官。”
緩緩地開了口,盛夏知道面前的這個孩子并沒有說謊。
自從他們被堵在牆角之後,除了孩子本能的恐懼害怕之外,臉上流露出最多的便是内疚與尴尬,想來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們也不願意就這樣上街來偷搶。
“那就多謝這位姑娘了。”盡管眸子裏有疑慮,那孩子還是很有禮貌的出聲。
“哥哥,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小男孩拽着他的衣角,悄悄的問道。
大孩子猶豫着看了盛夏一眼,然後極輕微的點了點頭。
“那,那太好了,”小孩子到底不懂事些,瞬間高興起來,可随即又皺起了細細的眉頭,“可是哥哥,我們還是沒有銀子請郎中給娘親看病,娘親的病好不了可怎麽辦?”
低聲說着,小孩子的眼眶裏又重新包了一包淚水上來。
“沒事的,哥哥會想辦法賺銀子的,一定不會讓娘親有事的。”擡手摸摸弟弟的頭,在弟弟面前,他也隻能強忍着心裏的恐懼和眼裏的淚水。
“多謝姑娘高擡貴手放過我這一次,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就帶弟弟先走了。”深深的歎了一口,那孩子拉起弟弟的手向外走去。
“等等。”言涵忽然開了口,“你這個年紀和身闆,一時半刻的能找到什麽活兒幹?”
那孩子臉上的神色黯了黯,“娘親的病耽誤不得,不管什麽地方要我,我都會去做。”
“既然你什麽都願意幹,我這裏還真有個活兒可以派給你,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做。”言涵似笑非笑。
“我銀子要現結,娘親治病不能拖。”那孩子猶豫一下出聲說道。
“那是自然,而且保證管夠。”言涵點點頭。
“行,我答應你。”幾乎是毫不猶豫,那孩子就應了下來。
“你都不先問問我要讓你做什麽嗎?萬一我讓你殺人越貨呢?”
嗓音清淡,言涵臉上透着的那股子認真勁兒,讓那孩子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這個不行,我堅決不做。”那孩子搖搖頭,說得很是堅決。
“那要是你不做我就把你送官呢?你可别忘了,你剛剛偷東西可是被我抓到了。”言涵低眸看着他,目光裏滿是威脅。
“你就算是報官我也不做,偷東西的事情我已經做錯了,要是還做壞事,就算是買了藥,娘親也不會吃的。”
頭搖的更堅決,那孩子直接向着言涵伸出手去,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要報官就把我帶走吧。”
“哥哥不做,我也不做!”小孩子雖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可也是一臉堅定地沖着言涵伸出了手。
氣氛忽然僵持在那裏,言涵冷着臉看他們,“真的不改主意?”
兩個孩子沒有答話,隻是把頭擡高了一些,伸出去的手也更直了一些。
“小小年紀倒是很有幾分骨氣。”臉上的寒意忽的消散,言涵拉着盛夏起身,一面轉過身子往外走,一面對着青影吩咐道:
“先帶個郎中跟他們回家去看病,然後帶回府裏去安排一份能做的差事給他。”
“我不去,我不要給你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孩子反抗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你這孩子,我們主子是大胤朝的安王爺,哪裏就有什麽殺人越貨的事情要你去做?
主子剛剛是考驗你一下,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
充滿無奈的聲音緊接着傳來,青影的話音還沒有落地,小孩子那糯軟又尖銳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你不要碰我哥哥——”
三個人的聲音充滿雞飛狗跳,直到他們兩個人轉過街角都還能聽得清楚,盛夏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轉頭看着言涵,道:
“你明知道青影不會跟小孩子打交道,爲什麽還要把活兒安排給他去做?”
“安王府的影衛,不能有不會做的事情。”淡淡的出聲,言涵一直低眸看着她拿在掌心裏的玉佩,“怎麽不戴上?”
“剛剛我瞧着這玉佩上的璎珞磨的有點兒舊了,想着正好要去相宜那裏,幹脆待會兒重新打一條好了。”
拿起玉佩對着陽光看了看,盛夏不甚在意的說道。
“你和宋相宜一起打璎珞?”言涵挑眉看她。
又窘又惱,盛夏擡手拍了他一下,“去你的,就知道笑我!”又沒好氣的接着道:“她身邊有個侍奉的小丫鬟手很巧。
反正我也不喜歡什麽複雜的花樣,我現在過去到傍晚離開,差不多夠時間打一條簡單的。”
“空手去?”任由她捶打,言涵始終眼眸帶笑。
“這不是正準備去買她最喜歡吃的蒸糕麽?”恰好走到賣蒸糕的鋪子前,盛夏對着店夥計要了些蒸糕等着包,無意中回頭,看到的依然是言涵那副笑得開心的模樣。
“你今天是怎麽了?爲什麽一直在笑?”沒忍住的問出聲來,盛夏覺得今天的言涵實在是有些反常。
“看到你高興。”言涵說着,擡手給店鋪夥計付錢。
盛夏的臉頰頓時有些飄紅,店夥計那看着她發笑的樣子讓她窘迫不已。
“幹嘛在大街上說這個?剛剛店夥計都看我了。”趕緊把言涵拽走,盛夏小聲抱怨着,唇角卻輕輕揚了起來。
“無論你問多少遍,當着誰面問,我都隻會是這一個答案。”眸子裏笑意更深,言涵擡手拍拍她的頭頂。
“去你的,我不想理你了。”又是喜悅又是窘迫,盛夏聽着自己耳畔“咚咚”的心跳聲,覺得自己還是先溜爲妙,。
“安王殿下您自己慢慢逛吧,我就不奉陪了。”
懷裏抱着包好的蒸糕,盛夏話音還沒落地,便趕緊招了輛馬車坐了上去。
“去李尚書府。”吩咐了車夫放下轎簾,盛夏擡手摸摸臉頰,竟是微微有些發燙。
心裏不由愈發覺得自己沒出息起來,都過了多長時間了,怎麽自己還跟個春心初動的小姑娘一樣?
不行不行,自己也得找個機會把他“欺負”回來,不能每次都是自己害羞逃跑。
在心裏下定了決心,盛夏不由坐直了身子,卻壓根兒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她,才更加像是個春心初動的懷春少女。
車夫的鞭子揚起又落下,馬車碾過京城的青石闆路,辘辘的向着李尚書府快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