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恐懼之後便是本能地逃避,被桌子攔住了退路的唐婉凝,不顧一切地将能夠拿得起來的東西全都向着地上狠狠摔去。
隻是那些沾滿了血迹的刑具又沉又重,又豈是她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姑娘能摔得動的?
手上的東西還沒有扔出去幾個,唐婉凝便毫不意外地被帶着摔倒在了地上。
钗環落地,清脆響亮,卻益發襯出了她的狼狽不堪。
擡眼正迎上盛夏看過來的目光,唐婉凝忽然就發了狠,連爬帶跑的來到她身邊,用盡全身力氣推搡踢打着盛夏。
“死到臨頭了還這麽多話!死到臨頭了還這麽多話!盛夏,你别自作聰明了,你以爲你随便編排幾句我就會信了你的挑撥離間嗎?
你以爲我會蠢到悄悄放過你,以期望言涵能原諒我、與我重歸就好嗎?盛夏,蠢得人是你,你根本就不會得逞!”
憤恨出聲,唐婉凝擡起的手再度重重落向盛夏,豈料這次她的拳頭還沒來得及觸到盛夏的身子,便被猛地抓住狠狠向後折去,伴随着她一聲刺耳的尖叫,唐婉凝隻聽得耳畔響起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
“誰說我不會得逞?!”
“你……你……”
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唐婉凝看着居高臨下牽制着自己的盛夏,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怎麽?你還真以爲我就虛弱到任由你打罵折磨而無力還手的地步了嗎?”
冷冷出聲,盛夏住着唐婉凝的手上微微用力,便又聽得她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剛剛你不是問骨頭斷了疼不疼嗎?我想,你現在心裏是應該有個答案了吧?”
劇烈的喘息着,盛夏幾乎可以感覺得到口腔裏充滿的血腥氣息。
可她卻不能有分毫的松懈,她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牽制住唐婉凝,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手。
否則,依着唐婉凝的性子,若是言逍遲遲不來,自己遲早是會死在她的手上的。
“盛夏,你個瘋子!你快點放開我,否則我保證你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疼得臉色煞白,唐婉凝哀嚎出聲。
“好下場?”盛夏忽然就笑了,“你不是已經說了麽,橫豎我都會沒命,隻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那我還有什麽擔心的,拉上你一個墊背的也不錯。”
嘴裏說着,手上繼續用力,盛夏知道自己的體力支撐不了太久,她現在能做的,就是讓唐婉凝疼,劇烈的疼,然後因此而畏縮害怕。
“盛夏——我要,我要殺了你——”
嘶吼出聲,唐婉凝恨不能立刻生吞活剝了盛夏,可是她卻疼得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喊了多久,也不知道疼了多久,等到她終于被力氣耗盡的盛夏松開時,已經癱軟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盛夏……盛夏,你,你不得好死……”
劇烈地喘息着,唐婉凝還沒有忘記咒罵出聲。
“随便你,有本事現在就來殺了我。”
找了個能讓自己稍微舒服點兒的姿勢靠在牆上,盛夏分毫不肯退讓。
唐婉凝的性子盛夏知道,若是真有她自己以爲的那麽剛強敢拼,事情根本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果然,盛夏才試探性的擡了擡手臂,躺在地上的她便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身子,盛夏又擡擡腿,她就又向後縮一縮。
如是幾次之後,終于發覺自己被耍的唐婉凝對着盛夏破口大罵,可卻始終不敢再上前來對她動手動腳。
而此刻的盛夏,也再懶得與她回嘴。
唐婉凝她尚且能夠想辦法制服,可随後一定會來的言逍呢?
從沒正面打過交道卻深知他的陰狠決絕,盛夏覺得,現在的自己還是盡量的養精蓄銳比較好。
時間在僵持中緩緩流逝。
迷迷糊糊中聽到雜亂的聲響睜眼,盛夏隻看到唐婉凝被人帶走的模樣,還有那張她并不陌生的、充滿陰鸷的臉龐。
言逍終于來了。
盛夏睜開眼看他。
“沒想到你還挺能撐的,”居高臨下地看着盛夏,言逍見她睜眼,冷笑着開了口。
“都已經成傷成這副模樣了,還能将唐婉凝的胳膊打斷,看來,我從前是真的小看你了。”
“多謝誇獎,是唐婉凝太弱了而已。”
用沒受傷的手臂撐着坐起身來,盛夏淡淡地說道。
“你不用這麽謙虛,”言逍搖了搖頭,“我從前确實太小看你了,總以爲你不過是個沒見識的姑娘家,除了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之外,也并沒有什麽其他值得我注意的地方,所以一直也沒對你動過什麽念頭。
沒想到救了言涵一條命,又幫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人竟然就是你。
說實話,盛夏,我言逍活到現在真沒做過幾件後悔的事情,可是沒有及早的除掉你,确實是一件讓我現在想想都異常後悔的事情。
哪怕當初在北疆的時候沒有意識到,等你回到京城之後,我也應該聽從安太後的意見,想方設法先把你除掉才對。
或許,就不會有現在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要我來操心了。”
彎下腰來看着盛夏,那一雙在如此狼狽境地裏卻依然澄澈清亮的眸子,讓言逍有那麽一瞬間的愣神兒。
不過也隻是片刻之間的事情,他便又恢複了慣常的陰狠,擡手緊緊地捏住了盛夏的下巴。
“不過,我現在認識到了也并不算晚,還來得及補救。尤其是現在把你拿來當成人質,言涵就更是不得不從了。
打蛇打七寸,這威脅人也得拿準命脈,你說對不對?”
臉上是陰冷的笑,言逍看着她下巴上赫然出現的紅印,更多了幾分心滿意足。
“就跟你拿宋相宜來威脅我一樣?”盛夏一字一頓。
“對,就跟我拿宋相宜來威脅你一樣,這不,你明知道眼前是個巨大的陷阱,還不是乖乖的跳進來了?
言涵也一樣,我抓了你就是給他挖了個必死無疑的陷阱放在眼前,不知道你怎麽想,但我猜,他肯定是會乖乖跳進來的。”
言逍點頭,絲毫不以自己的手段爲卑鄙。
什麽卑鄙無恥,什麽陰險下流,對他來說統統都不是問題,隻要有用,那就是最好的。
“不過,盛夏,我是真的很好奇,以你的聰明才智,在跳進陷阱之前怎麽會不知道我到底是要做什麽呢?
可你爲了救宋相宜還是義無返顧地跳進來了,我是不是可以這麽認爲,你在宋相宜和言涵之間,毫不猶豫地選了保全宋相宜,而棄言涵的性命安全和他所要追求的一切而不顧?”
說話的語氣頓了頓,言逍笑容裏仿佛爬滿了陰狠的蛇蠍,“盛夏,你猜,言涵會不會覺得你選擇了抛棄他?”
幽暗的語氣仿佛毒蛇一樣攀岩而上,言逍句句聲聲,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戳在盛夏的心口。
是啊,當初選擇跳進陷阱去救宋相宜的時候,她怎麽會不知道言逍的目的到底何在呢?
她隻是一個将軍的女兒,俘虜了她,在這場争鬥中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他們之所以抓她,要她,不過是爲了引誘言涵上鈎,不過是爲了更好的牽制言涵罷了,她在跳進陷阱之前,怎麽可能會沒想到這一點呢?
可她還是跳了。
是她抛棄了言涵嗎?
是她覺得宋相宜比言涵更加重要嗎?
還是說,她從一開始就還在生言涵的氣?
牢房裏的燈光忽明忽暗晃得盛夏益發頭疼起來,無數個念頭瞬間湧上腦海,讓她不由得有些混亂。
她掙紮着,那魅惑的聲音卻死死的纏繞,一聲聲,一句句,擾亂着她的心神。
她真的……是抛棄了言涵嗎?
刺骨的痛意在心間彌散開來,昏黃燈光的擺動下,盛夏有一瞬間的恍惚,此刻的她似乎正站在旗風獵獵的荒原之上,空氣裏都是血腥彌散的味道。
目光所及之處,有一個渾身是血的模糊身影緩緩向她走來,她想要伸出手去拉那人一把,卻在指尖即将觸及的時候,硬生生地被忽然出現的懸崖阻隔開來。
懸崖之下烈火融融,那人沒有站穩,徑直掉下了深深的懸崖。
然而那人卻沒有發出半分聲響,就連人在遇到驚吓與危險時本能會發出的尖叫都不曾有過半分。
她扒在懸崖邊上努力的伸手去夠,抓在手裏的隻有無數的虛空,還有,那人擡頭時忽然變得清晰無比的容顔——是言涵。
“不,不要,不要——”
驚叫着醒來,盛夏猛地看到言逍那張笑得異常詭異的臉龐,才恍然發現,方才的自己竟然真的被他蠱惑的失了心神。
“怎麽?是不是終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言逍笑着,嗓音裏更添了幾分循循善誘的魅惑。
這樣的招數他用了不止一次,從來,就沒有誰能夠逃得過。
“我的内心……”喃喃出聲,盛夏的雙眸似乎沒有方才那麽清亮。
“對,你的内心,你真正想要抛棄言涵的内心。”言逍接口出聲,臉上的笑容愈發得意。
他的目的,馬上就要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