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聽說沒幾日唐三小姐你就要入宮爲妃了,恐怕這輩子是再沒機會能吃到安王府裏的飯食了。
但是我想,這對你唐三小姐來說也不算是什麽遺憾的事情吧?畢竟你就要入宮爲妃了,那禦膳房的夥食想來是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說話的語氣故意頓了頓,盛夏接着又道:
“當然了,前提是你得守好自己這個來之不易的妃位,而别哪日觸犯了什麽忌諱啊、惹了什麽衆怒被集體報複啊之類的,最後被皇上打到冷宮裏去。”
“盛夏,你!你胡說八道什麽?!”唐婉凝面色霎時間由晴轉陰。
“我隻是好心忠告,聽不聽在你自己。”絲毫不以爲意,盛夏勾勾唇角繼續道,“如果唐三小姐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和安王殿下要繼續在這裏跑來跑去的消失了。”
話音落地,她便拉起言涵的手要轉身離開。
“盛夏你給我站住!”心中妒火熊熊,唐婉凝也顧不得太多形象的大喊出聲。
無論如何,那也是她從小到大真心愛慕過的男人啊!
如今就這樣在她面前與旁的姑娘一起拉手歡笑,即便是她早就已經死心,即便是她早就已經懷着想要毀掉他的心思,她也無法在他面前保持自己最後的冷靜。
“我讓你給我站住你難道沒有聽見嗎?”眼看着盛夏根本沒有理會的繼續向前走,被妒火沖昏了頭腦的唐婉凝不由得跑了幾步,伸手拽住了盛夏的衣袖。
回過頭來,盛夏瞬間冷了面色。
“唐三小姐,方才我能站在那裏心平氣和的跟你說話,是因爲你的命也算是我救下來的,當然了,你并沒覺得應該感激我,那是因爲你根本沒有良心。
但如果你再對我動手動腳的不尊重,就别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你想幹什麽?我馬上就要成爲皇上的妃子了,這裏這麽多人,你想對我做什麽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先想想後果?”
面色微變,唐婉凝的語氣還是保持了鎮靜。
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和變故,她還是多少有些長進的。
“你自己也知道是’馬上’,那也就說還不是。”
緩緩上前靠近幾步,盛夏壓低了嗓音,微微勾起了唇角,“我隻是打傷了一個宰相家的女兒罷了,橫豎我父親也是大胤朝的開國元老,你我兩家半斤八兩,想來最多也就是我向你登門道個歉就能了解的。
不過,到時候你臉上的傷需要多久才能養好,或者容貌能恢複幾成,那可就說不準了。”
“你,你不要過來!”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唐婉凝不是沒有見識過盛夏的身手。
“不讓我過去,那你就老實一點兒,别做讓我有想要揍你的沖動的事情。”
冷冷的丢下一句話,盛夏這次直接挽上了言涵的手臂。
唐婉凝鐵青的臉上又多添了幾分慘白,她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終究還是狠狠說道:
“盛夏,你難道就不怕皇上治你們全家一個欺君之罪嗎?”
離開的腳步沒有停頓,盛夏仿佛壓根兒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一般,隻是擡手晃了晃酒囊,對着言涵道:
“現在這算什麽結果?這第一口酒是我喝還是你喝?”
“剛剛是你先登上這級台階的,算你赢,第一口酒歸你。”
嗓音清淡,言涵笑着出聲,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過年之前你明明說自己跟着穆峄城一起回了北疆,可現在卻又在京城裏,盛夏,你這不是欺君之罪是什麽?!”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狠勁,也許是不甘心,素日裏走兩步都要人攙扶的唐婉凝,竟然咬牙一口氣跑到了他們兩個人的面前,然後張開手臂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盛夏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她冷眼看着面前氣喘籲籲的唐婉凝。
“欺君之罪,盛夏,這恐怕不是你一個盛将軍府的牌子能抵擋得住的吧?
我若是把這件事情捅到皇上那裏,你說,下一個被連夜抄家、血流成河的,會不會就是你們盛将軍府?”
強行讓自己說話語氣平穩下來,唐婉凝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面色冷淡依舊,盛夏看了唐婉凝片刻,冷笑道:
“沈緻遠家裏被抄家,果然是你在裏面搗的鬼。”
唐婉凝臉色驟然而變,先前的陰險得意,也變成了猶豫躲閃。
“沈緻遠也真算是瞎了眼,大胤朝的好姑娘那麽多,偏偏看上你這麽一個蛇蠍心腸的。”
繼續冷笑着出聲,盛夏又道:
“欺君之罪?唐婉凝,你還真是給我們盛家扣了好大的一頂帽子。
我倒是不知道你給沈家和沈緻遠扣的是什麽帽子,讓我想想,大概也是欺君之罪吧?畢竟你除了這個,也就不知道我大胤律法上還寫了什麽旁的罪名了。”
“你不用在這裏對我冷嘲熱諷,”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唐婉凝咬咬嘴唇,道:
“我是皇上欽定要迎娶入宮的妃子,那就已經是皇上的人了,沈緻遠他調戲于我,就該承擔調戲後宮妃子的後果。
至于你,現在周圍所有的人都是人證,你明明人在京城卻說是回了北疆,這不是欺君之罪又是什麽?”
“欺君之罪?”盛夏冷笑,“唐婉凝,現在你就給我一字一句的聽好了,我是在年前說過要回北疆去,而且也确實跟着穆峄城一起回去了,這一點,相信你父親的探子比你更清楚。
但是我從來沒有說過不會再回到京城來,我春天的時候又從北疆回來了,難道這也觸犯大胤的律令?”
一字一句,從盛夏口中說出來的話簡單明了,可就是讓人全然無法辯駁。
果不其然,唐婉凝站在那裏支吾了半晌,最後也隻憋出來幹巴巴的一句“那你爲什麽一直都沒有出現,而是躲在安王府裏?”
隻不過,她這樣幹癟的質問沒有得到半句回答,盛夏早已不耐煩地拉着言涵一起轉身離開,将她獨自一個人丢在了衆目睽睽之下。
“半斤八兩?”涼亭裏夏風習習,言涵挑眉看着盛夏。
“幹嘛?”盛夏擡擡眼皮瞥了一眼仍舊呆愣在原地的唐婉凝,“你莫不是心疼了?也是,畢竟她是你的青梅竹馬。”
“剛剛還一口一個半斤八兩的說着,這會兒倒是牙尖嘴利的反駁起我來。
真不知道盛老将軍若是聽到你方才的那個形容,會是一種怎麽樣的心情。
畢竟,盛老将軍雖然是武将,但我聽說他當年文試也是排了他們那屆考生前三甲的。”
笑着搖頭,言涵看向她的眸底一片深沉如海的寵溺。
“我,我那是一時口快了嘛,”面色一窘,盛夏不免有些底氣不足,“這事兒你不許同我父親提起,否則我絕對要你好看!”
笑話,要是讓父親知道她這麽胡亂的用成語,那還不得罰她把四書五經抄個五遍十遍的?!
“怎麽好看?”言涵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父親罰我抄多少遍書,你也得跟着抄,而且得是雙倍!”盛夏惱羞成怒,“所以,快點說你絕對不會告訴我父親!”
“嗯嗯嗯,絕對不會告訴你父親,絕對不會。”言涵笑着連連點頭保證,這下盛夏才真的放下心來。
與言涵又推杯換盞幾輪,盛夏得出空來才想起剛剛仍舊站在那裏發愣的唐婉凝,她分了分神向涼亭下面看去,這會兒唐婉凝已經不在了。
大概是氣過了,自己灰溜溜的回去了吧?
在心裏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盛夏絲毫不爲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爲感到後悔——她已經看唐婉凝不順眼很久了,隻是她沒有主動找事兒的習慣罷了。
不過……
“相宜和李俊澤怎麽還沒有來?我們約好的時辰難道不是現在麽?”
擡頭看了看快要升到正午當空的太陽,盛夏有些奇怪的出聲。
宋相宜雖然一向大大咧咧的沒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但是守時這一點卻從來沒有耽誤過。
“可能是路上有事耽誤了吧?況且這個時候上山來寺裏燒香的人也多。”
一同向着山下看去,言涵沒有看到半分與尚書府有關的影子。
“寒山寺的香火看來一直都很旺,上次我還以爲是因爲清明節的緣故。”
放眼望去煙霧袅袅,盛夏不由得感歎了一聲,随即便将話題轉回了正題:
“唐婉凝今天所說,我覺得不像是假話。她那個人平時雖然陰狠毒辣,但在鬥嘴的時候特别容易沉不住氣,她一沉不住氣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那你猜言逍會不會當真爲了沈緻遠所謂的調戲他的妃子,而真的一怒之下抄了他的家?”言涵微微斂起了笑容。
“自然是不會,唐婉凝和沈家的支持孰輕孰重?怕是不用言逍做判斷,唐松哲他自己就已經率先替言逍做出了決斷。
之所以鬧這麽一場驚天血案出來,一定是他們又臨時想到了什麽計謀,正好借機行事而已。”
搖了搖頭,盛夏早就将言逍那夥兒人看得明白徹底。
隻可惜,身處其中的唐婉凝卻永遠都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