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語氣裏帶着難以掩飾的歎息,青影看着眼前頹唐無比的年輕人,心裏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如果我……如果我能……”
“吳凡,你什麽都做不了,這件事情跟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你沒有一丁點兒的責任,也做不了一丁點兒的事情。
隻要寇雲海的目标是要綁架薛家的兩個孩子,桃紅她就沒有辦法幸免于難。”
擡手握住吳凡的手臂,青影再度強調出聲。
“可她是桃紅啊,她是那麽善良的一個姑娘啊!”雙手抱頭,吳凡再也忍不住地流下眼淚。
那個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姑娘,那個腼腆愛笑的姑娘,那個見不得旁人受到一丁點兒傷害的善良的姑娘……
如果她沒有那麽善良,如果當初她能再心狠一點兒,那麽寇雲海來搶兩個孩子的時候,她是不是就會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遠遠的躲開?那她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般了無生氣的躺在一個冰冷而陌生的地方?
内心轉過念頭無數,幾近崩潰的吳凡緊緊地抱着自己的頭,恨不能穿越時空回到那一刻,然後用自己的身軀替她擋下那緻命的傷害。
“也許她不是那麽善良的話,現在很可能還活着,”俯下身子看着痛苦萬分的吳凡,青影歎了口氣,“但是,那樣不就不是她了嗎?”
安撫的話語輕輕而落,卻是讓吳凡的心裏猛地一震:是啊,如果她沒有那麽善良,那不就不是她了嗎?
如果她不是她,那她還怎麽笑得那麽天真、那麽開心?
即便,即便她爲了自己與生俱來的善良付出了這樣慘痛的代價,但想必,想必那一瞬間的她心裏定是沒有半分後悔吧?
從雙臂中擡起頭來看着青影,吳凡沉默着,良久,良久,方才用袖子狠狠地擦幹了眼淚,然後直直地挺起了身子。
桃紅是爲了她一直堅守着的善良而付出,他便不能再爲此而哭泣哀歎,他要做的,是帶着她的這份善良、這份純真好好的活下去。
“大人,現在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嗎?”盡管嗓音暗啞依舊,然而吳凡臉上悲戚不再。
“既然确定了兇犯是寇雲海,那就肯定要安排抓捕。現在你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保密,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将你安排到抓捕行動中去的。”
拍了拍吳凡的肩膀,青影認真地說道。
“屬下明白,”吳凡點點頭,“現在這種情況,能動用安王府來抓捕的兇犯定然不會是普通人。
大人您放心,屬下不是任性的人,雖然我心裏十分想要親手殺了那個畜生替桃紅報仇,但是絕對不會罔顧大局的。”
吳凡沙啞的嗓音認真而堅定,說完之後,便在青影的安排下離開了安王府。
“盛姑娘,屬下方才已經安排人去暗中跟蹤寇雲海。”見到盛夏從隔壁走了出來,青影出聲說道。
寇雲海的各方面情況确實與他們要找的兇犯别無二緻,但青影還是要等着盛夏做出最後的決定。
“叮囑跟着寇雲海的人要小心一點兒,他既然在給唐婉凝做事,身邊肯定不會少了唐家或者言逍的眼線,我們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盛夏點點頭,接着補充道:“将現在的情況與另外兩位通個氣,請他們盡快把人抓回來,寇雲海的警惕性不可小觑,況且,被他綁架的孩子現在還不知道是生是死,他在外面多待一天,孩子們的危險性就更大一天。”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安排。”
應了一聲,青影走出門去又叮囑了幾聲方才離開。
站在屋内的盛夏看着青影那益發峻拔起來的背影,忽然就很希望這一切能快一點兒結束,然後這峻拔的身影便不用再整日爲這些事情陷入忙碌之中。
……
抓捕寇雲海的行動定在了第三日的深夜。
肅王言恒從骁騎營那裏得來了确切的消息,寇雲海從那日起連着休沐四天,屆時他會離開軍營獨自回到家中休息,而那個時候,便是他精神最爲疲憊、最爲松懈的時候。
抓捕行動自然還是由言恒來部署,本就喜歡懶散生活的言毓這些時日以來已經在神經緊張的對付着暗藏城外的敵軍,現下有言恒在身邊,他自然是巴不得躲了這個懶,壓根兒不願去摻合任何事情。
于是等到第三日的夜幕降臨時,安王府裏陪在盛夏身邊的便是一副吊兒郎當模樣的言毓。
“……”
“……”
盛夏和言毓相互對視,大眼瞪小眼已然有半刻的功夫,卻是誰都沒有先開口,直教旁邊候着的丫鬟小厮們心裏打鼓,全然不知道這兩位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部署行動的時候,你不是說你今日忙得很,根本沒有任何空閑的時間來過問這件事情嗎?”
終于,還是盛夏比較體諒下人們心情的先開了口。
“阿夏,我真沒撒謊,”趕緊象征性地直了直身子,言毓笑着出聲道:“按照原定計劃,我現在确實應該是忙的腳不沾地在對付城外的那幫人。
不過嘛你也知道,計劃什麽的永遠趕不上變化,誰能料到我今天安排好的事兒提前全都做完了,正好趕上在你這裏喝杯茶。”
邊說邊伸了個懶腰,言毓愈發的懶洋洋起來。
“那邊的事情做到什麽程度了?”聽到言毓提起城外的事情,盛夏不由得操心起來。
“唐葉銘的人果然是化裝成南來北往的旅人三三兩兩往京城走的,不過他們在距離南陵城還有幾裏地的地方停了下來,有一些混進了附近的村子裏,有一些假裝成了山賊匪寇,還有一些幹脆就消失不見了。”
将身子重新靠回椅背上,言毓邊喝茶邊出聲說道。
“消失不見了?”盛夏擡頭看他。
言毓點點頭,道:“嗯,他們那麽多人,想要都混進村子裏或者上山頭落草爲寇肯定是不可能的,哪有一個寨子裏那麽多山賊匪寇官府還不管的?
所以肯定是要想辦法找個地方藏起來的,留在外面的那些人應該是他們用來傳遞消息或者打探消息的,不然全都藏起來一抹兩眼黑,那不是隻等着被我們一鍋端掉麽?”
“那藏身的地方找到了?”
盛夏倒是頗有耐心的一句一句問着,想來若是言涵在這裏,恐怕早就用一句話讓言毓從椅子上跳起來了好好的彙報了吧?
“必然是找到了,不然的話我怎麽可能安安心心的坐在這裏喝茶,還不早就被我四哥揍死了?”随手又拿起一個茶點放到嘴裏,言毓感歎道:“還是四哥這裏的廚子手藝好,趕明兒我得想法子挖到我府上去才行。”
“沒戲。”兩個字甩給言毓,盛夏也撿了把椅子坐下身來。
既然是在等消息,那就安安心心的等吧,隻是一個唐家的手下而已,言恒的部署不至于失手。
若非是還在擔心那些不知下落的孩子們的安危,他們也不用這般大費周章的安排部署,直接讓刑部去抓便是了。
“爲什麽沒戲?四哥不是從來不在乎這些的嗎?他隻會嫌棄我挑嘴。”
“因爲這廚子的手藝是我最喜歡的。”擡眸看着言毓,盛夏不鹹不淡出聲,“你覺得,我喜歡的東西言涵會送給你?”
“……”言毓舉手投降。
“不過說起來,城外埋伏着的那些人,你們打算怎麽辦?”坐在那裏喝了一陣子茶水,盛夏再度出聲問道。
雖然他們現在已經掌握了那些人的行蹤,但問題卻一樣是棘手的。
唐葉銘從南疆帶來的人馬顯然不在少數,再加上城中骁騎營和禦林軍兩大軍營的人手,以及附近城池一些零散的駐軍,言逍的手裏可以說掌握着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
而他們自己雖然有城防營、三個王府的府兵,還有蘇大人的一些人手,但除此之外,所能依靠的便是穆峄城随後從北疆帶來的人馬。
隻是北疆的人馬雖多,他們卻不能全部都孤注一擲的調動到京城來,且不說那麽大隊的人馬行動勢必會驚動言逍,就單單爲了北疆百姓的安全,他們也不能把全部的兵馬都調動而來。
現在坐在京城裏盛夏能想到的就有貪狼族的威脅,既然貪狼族已經與言逍有所合作,自然會在北疆不斷的進行挑釁和威脅,好牽制他們手裏北疆的兵力,就更不用說北疆周邊還有那麽多對大胤土地虎視眈眈的小部落了。
如果北疆因爲抽空了兵力而失守,那麽他們即便是成功的奪下了京城,奪下了王位,整個大胤也還是處在動蕩不安之中,百姓的生活非但沒有安定下來,反而更是要面臨連年征戰的困境。
所以北疆的兵力不能全部抽調,那他們該如何對付眼前數量如此龐大的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