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明明是來勸她的,怎麽反倒讓她更加傷心難過了?
“阿夏,你真的不要自責,這些事情真的不是你的錯……”
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宋相宜隻是本能地重複着方才說過的話。
“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不是在責怪我。”笑容裏帶了幾許勉強,盛夏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
“沒有誰會冒着生命危險,跑來責怪一個人。”
頓了頓嗓音,盛夏又補充說道。
“你明白就好,我就是怕你鑽這個牛角尖,所以才急匆匆的趕過來。”
頓時松了一口氣,宋相宜看着盛夏,緊接着又出聲說道:
“阿夏,我知道你現在放心不下外面的事情,可是你得聽我的,你絕對不能出府去,不然的話就是正中他們下懷了。”
語氣認真而嚴肅,這才是宋相宜冒着生命危險來到安王府的真正目的——
她不能讓盛夏出府去冒險,她一定要攔着盛夏。
“阿夏,不行,這次你必須聽我的。”
眼看着盛夏隻是沉默的看着自己,宋相宜便不由得着急起來。
“他們做這麽多事情,就是等着你忍不住出府去,現在言涵又不在京城,你若是出了府,外面肯定是等着你的天羅地網。
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要我們怎麽辦?你要言涵怎麽辦?”
神色越發的着急,宋相宜幹脆伸出雙臂攔在了盛夏的面前:
“你要是想出安王府的大門,那就先從我身上過去!”
她不想用這種不講理的方法爲難盛夏的,可是她除了這樣做就也再沒别的法子了。
“相宜,”盛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嗓音漸漸地恢複了往昔的平靜,“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你冒着這麽大的危險從尚書府跑到安王府來,就是不想我受到傷害。
那我又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麽多無辜的人,因爲我而受到非人的折磨和傷害?
更何況,現在被牽扯進去的還有五個無辜的孩子,如果我仍舊坐在安王府裏不出去,我是安全了,但還會有更多的孩子因此而受到傷害。
你因爲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我受傷,所以甘願冒着生命危險來勸我,那我又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爲我受到傷害呢?”
說話的語氣頓了頓,盛夏愈發的平靜起來,每當在心裏做好了最後的決定,越是危險,她便越是冷靜而鎮定。
“可是,可是阿夏,他們這樣做擺明了就是在針對你啊。”宋相宜紅了眼眶,嗓音有些顫抖。
“他們針對我,雖然不是我做錯了什麽,但我也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的看着旁的人爲我受到傷害是不是?”
擡起手來拍了拍宋相宜的肩膀,盛夏臉上浮起一個淺淺的笑來。
“他們就是故意的,他們就是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所以才用了這種方法,他們簡直太無恥了,他們不是人!”
語氣憤恨,宋相宜卻忍不住地流下淚來,因爲她知道,自己是根本沒有辦法能攔着盛夏了。
隻恨那些人,居然采用這麽無恥卑劣的方法。
“他們的法子無恥歸無恥,可是卻很有效不是嗎?”淺笑着出聲,盛夏看着連嘴唇都在顫抖的宋相宜,道:
“但如果他們的法子沒有效果,我不就不再是你認識和喜歡的那個盛夏,而是變成和他們一樣的卑鄙小人了嗎?”
“阿夏,爲什麽我現在忽然很希望,很希望你也是跟他們一樣的卑鄙小人?”
嗓音暗啞,宋相宜臉上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般連續不斷的落下。
小人雖卑鄙可是不會有受到這樣無妄之災的時候啊!
爲什麽受到傷害的,總是盛夏這樣善良而正直的人呢?
落下來的手臂垂在身側,宋相宜緊緊地攥着拳頭,她仿佛忽然就明白了這個荒謬而可笑的世界。
“傻丫頭,”聲音不由得柔軟了幾分,盛夏拉着宋相宜的手坐下身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魯莽行事,他們有他們提前布置好的陷阱,我也有我應對他們的方法。
明明知道眼前是挖好的陷阱,我雖然不一定能躲得過去,但也不會傻到直接跳下去是不是?
所以,你放心,現在你隻需要安安心心的待在尚書府裏,然後等着我将兇犯捉拿歸案的消息。”
“可是我……”
“答應我,這樣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沒等宋相宜的話說完,盛夏便攔住了她的話頭,秋水明眸認認真真地看着她,極度渴望着一個肯定的回答。
“好,我答應過你。”終于,宋相宜點點頭,又道:“那你也要答應我,無論發生多麽危急的情況都不要不顧你自己的安危,你要好好的回來,這樣我才能安心。”
“嗯,我答應你。”盛夏沖着宋相宜微微一笑。
—
薛家孩子失蹤的地點被找到。
淩亂的雜草,枯折的樹枝,試圖掩蓋的拖拽痕迹,眼前的一切不用盛夏開口,甚至連剛剛進入刑部的新手官差都能說得出來,這裏曾經有過十分激烈的打鬥。
“看來兇犯在搶走薛家的兩個孩子的時候,孩子們的貼身婢女曾經有過激烈的反抗。”
壓低了嗓音,青影對着站在身邊的盛夏出聲說道。
言涵雖然沒在,但他還是想辦法帶着盛夏混進了刑部派來勘察現場的官差之中。
“不過跟上次在郊外擄走凝霜相比,這次兇犯清理現場的動作明顯要粗糙許多,很多痕迹都消除的很潦草,很容易就能看得出來。”
同樣壓低了嗓音,盛夏盡可能地不讓旁人發現她是個女子。
“難不成兇手換了個人?”青影皺皺眉頭,琢磨着出聲。
“這個可能性不算太大,”盛夏輕輕搖了搖頭,“臨時換人還要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交代一遍,容易出差錯不說,唐婉凝應該也沒那麽多人手可以随意挑着換。”
“說的也是,唐婉凝畢竟隻是個還沒有入宮的嫔妃而已。”點點頭,青影繼續推測出聲,道:
“那有沒有可能是兇犯在擄走兩個孩子的過程中受到了什麽打斷,所以走得非常匆忙,來不及将這裏的痕迹徹底收拾幹淨?”
畢竟,薛家的貼身婢女曾經爲了兩個孩子奮力反抗過,驚動了附近路過的人也說不定。
“嗯,這個很有可能,”盛夏點頭表示贊同,“我們先四處看看,我懷疑那個貼身婢女的屍體應該也被埋藏在了附近。”
“那屬下去搜搜,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青影說完,就向着旁邊更爲偏僻的地方走去。
今天跟着刑部官差一起來勘察現場的,除了刑部的宋侍郎之外,還有一個他們最爲熟悉的蘇清讓。
借着調查京城失蹤人口的名義一同來到綁架現場,蘇清讓自然是爲了保護盛夏周全,而有他在,青影的确也能放心不少。
“有沒有什麽發現?”趁着周圍沒人注意,蘇清讓緩步來到了盛夏的身邊。
“沒有很具體的發現,但我總有一種感覺,就是兇犯在這裏擄走薛家的兩個孩子似乎是一個意外。”
從地上站起身來,盛夏認真地思索出聲。
“意外?你是說,兇手其實沒有打算要擄走薛家的兩個孩子?”這下輪到蘇清讓意外了。
“嗯,是有這樣的感覺,”點點頭,盛夏跟着蘇清讓一起走到了沒什麽人的樹林之外,“其他幾個失蹤現場我沒有去過,所以說不上來那些地方都具體有什麽特征。
但是從案件間隔時間來看,薛家的兩個孩子被擄走,距離上一起案子案發的時間間隔要比前幾起短得多,對于一個有自己習慣的兇犯來說,這樣的變化不是一件小事。
所以我推斷兇手要麽是臨時起意,要麽就是有什麽外在的情況逼迫他提前,不管哪種情況,兇手犯案應該都沒有準備得很充分。
再有就是失蹤地點,前幾起案子,不管失蹤的孩子家庭條件如何,他們都是在一個對他們來說相對比較安全的環境失蹤的,比如經常玩耍的地方,或者每天都要去送菜的路上。
這樣的話,孩子的失蹤人們不容易及時發現,兇犯就有更充足的時間來處理自己留下的痕迹,或者是帶着孩子遠離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
可是你看這裏,不是孩子們熟悉的環境不說,孩子的身邊還跟着一個盡職盡責的貼身婢女,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兇犯下手都要比以往困難許多。”
蹙着眉頭一點一點分析着現場的情況,盛夏看着連連點頭的蘇清讓,卻總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哪裏不對,但又一時半刻的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
似乎……從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
但無論是從現場狀況還是道理上,自己的想法也都是能說得通的,那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呢……
眉頭越皺越緊,盛夏反複琢磨的思緒被不遠處的一聲大喊所打斷:
“宋大人,我們在這裏發現了一具女子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