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直待在安王府中的盛夏,并不知道城中發生的命案,她閑來無事翻看曾經的案件卷宗,卻是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怎麽了?好好的把眉頭皺成這樣?”
從院外走進來,言涵剛好看到盛夏快要将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喏,你看看這些。”盛夏伸手把卷宗遞給了言涵。
“這是什麽?案件卷宗?”言涵的眉毛幾不可聞地蹙了一下,待到看清卷宗上寫着的名稱時,他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之前的案子雖然都已經抓到了兇手,但我們不是一直都覺得背後有人爲控制和參與的痕迹嗎?”
沒有注意到言涵的異常,盛夏湊過身去一面看着卷宗一面出聲說道。
“嗯,”點點頭,言涵順着盛夏的目光一并去看那卷宗,繼續道:“而且背後指揮的那個人應該就是言逍無疑。”
如若不然,哪兒就那麽多的巧合,能讓那麽多的兇手都能将自己作奸犯科的事情振振有詞的推到什麽“安王暴虐,天将降火”的謠言身上。
“是言逍沒問題,但你想過沒有,這背後到底是誰在替言逍具體做事呢?”
臉上的神色嚴肅了幾分,盛夏此時才驚覺,他們一直都忽略了這個問題。
“你覺得不是唐家?”擡頭看看盛夏,言涵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
“不是唐家。”搖了搖頭,盛夏語氣十分肯定。
“唐宰相雖然在大胤勢力強大,但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期望以唐婉凝做誘餌來迷惑你與唐家的關系,所以我覺得,他們不可能冒險涉案,萬一被你抓到把柄豈不是前功盡棄?
更何況,唐家的精力有限,不可能事事都在爲言逍出手謀劃。”
“但我怎麽覺得,從你臉上的表情看,你既不認爲是唐家,也不認爲是京城裏任何一家站在言逍那邊的門閥貴族呢?”
停頓片刻,言涵看着盛夏琢磨出聲。
“那你倒是猜猜,我到底在想什麽。”仰起頭來,盛夏沖着言涵眨了眨眼睛。
形勢雖緊迫,事事雖嚴重,可他們一早便約定好了不能整日裏闆着一張臉,更不能愁眉苦臉的度過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
“你嘛……你應該在想是誰能在背後有所動作,卻不容易被我察覺。”
眉頭輕挑,言涵話音剛落便果然招來了盛夏的出言怨怼:
“……你這話說了不是等于白說嗎?”
“那你說說看,你到底想到了什麽?”俊顔浮笑,言涵繞了一圈還是繞到了盛夏的身上。
“你可真是懶,連動腦子猜猜都不願意。”白了言涵一眼,盛夏沒好氣地拿過了他手裏的檔案卷宗。
“既然你已經想到了,我又何必要費那個精力去猜呢?反正全大胤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安王殿下成日裏就是倚仗盛姑娘活着的,并且深以爲榮不以爲恥。”
臉上的笑意更深,言涵撿了把椅子坐在盛夏旁邊,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倚仗我活着?那怎麽經濟大權從不見在我手裏?我可是連你安王府的賬房都沒有見過在哪裏,更不用說私人小金庫了。”
沒好氣地回嘴出聲,盛夏剛準備将卷宗上的疑點指給言涵看,卻不想他徑直将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喏,給你。”
言涵的聲音輕松自在。
“啊?什麽?”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愣了一瞬,盛夏定睛一看,才發現言涵手裏拿着的是一枚小巧而精緻的鑰匙。
“這是什麽?”盛夏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金庫的鑰匙。”言涵一面說着,一面拿過盛夏的手将鑰匙放進她的掌心。
“你,你給我這個做什麽?”頓時覺得掌心裏那枚小小的鑰匙在發燙,盛夏難以置信地看着言涵。
“本來早就該交給你的,隻不過近來事情太多我一下子給忙忘了,畢竟,我是倚仗你來過活的人,金庫賬房自然是要你來掌控的。”
言涵看着她臉上的驚訝,笑得更加深沉了幾分。
“我,我剛才隻是開玩笑的,這個,這個你還是收回去,我,我可不要。”
盛夏仿佛丢一塊燙手山芋一般就要将那枚做工精巧的鑰匙丢回給言涵,卻不料被他搶先一步合住了自己的手掌。
“别鬧,好好拿着。”言涵眸色認真地看着她說道。
“可是……”
“沒什麽可是,我懼内,所以安王府的一切事務都是你說了算。”
攔住了盛夏的話頭,言涵笑着說出口的話讓她不由得臉頰微微發燙。
懼内……
誰是你的内哦!
“方才你到底在懷疑些什麽?”
含笑看着盛夏那強忍羞澀的模樣,言涵決定不再逗她。
“對,我剛才正要跟你說這個,都被你亂打岔打得差一點兒就忘了正經事。”
抿了抿嘴收起臉上的羞澀,盛夏繼續道:
“我覺得,京城裏的門閥貴族雖然一定是會參與到那些案件中對你栽贓陷害的,但不會是主要出力的一方,否則就會有很大的風險被我們查出來。
所以,他們一定是策劃好之後,借助了旁人的手來實施的,包括散播那些對你不利的謠言,包括在救唐婉凝離開後的火場酒缸上又出現的那些符号。”
“借助旁人之手?你難道是在懷疑……貪狼族?”言涵看着盛夏點頭,神色裏終于帶了幾分嚴肅,頓了頓又道:
“最近我和言毓也正在調查潛伏在京城内的貪狼族人,已經端掉了幾個窩點,但是還沒有抓到他們藏匿在京城的最大首領。
原本我們以爲,貪狼一族的暗探是最近這段時間才進入的京城,如果按照你的懷疑和推測,想必他們老早就藏匿在京城,根基也紮的很深,我們要想徹底清除,恐怕要費上不小的功夫。”
“老早……有多早?”盛夏蹙起了眉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恐怕是在言逍登基的時候就已經被默許安頓在京城了吧。”低眸看着盛夏,言涵說出了她最不想聽到卻又心知肚明的答案。
蹙起的眉頭皺得更緊,盛夏擡頭看了言涵半晌,方才緩緩道:“言逍他真的是打算要通敵賣國?就爲了獲得和保住他那個所謂的皇位?”
“可是,他把大胤的土地,把大胤的百姓都割讓給了貪狼族,讓他們任意的欺淩、踐踏我們大胤的百姓,他言逍這個皇位坐的還有什麽意義?!”
看到言涵點頭,盛夏心底不由得怒氣升起。
明明眼前的這個人,是他言逍的手足兄弟,是守護整個大胤最堅強的士兵,可他卻爲了殺掉這個人,爲了殺掉他的手足兄弟,而不惜一次又一次地出賣他自己的國家和百姓,這樣的人,又有什麽資格坐上那個皇位?!
這樣的皇位,又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他不會管那麽多的,”輕輕地搖了搖頭,言涵歎息道:“在這世上,總有那麽一種人,他們畢生所追求的不過是自己的榮華富貴罷了,至于他自己的身上理應肩負着怎樣的職責,旁的人又該如何,他們是從來不會去考慮,更加不會管的。
當然,這樣的人,也是沒有任何資格成爲一國之君的。”
所以,他才會堅持不斷地與言逍進行抗争;
所以,他才會不畏艱難血腥的誓要将言逍從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之上拉下馬來——
不僅僅是因爲言逍要取他性命,而他要保全自己,更是因爲他知道,言逍不是一個好的君主,更加無法給大胤的百姓一個安定祥和的生活。
而這,是他這樣一個從小受足了家國天下教育,從小耳濡目染自己的父皇如何愛下治民,是他這樣一個有着一個人該有的正直良心的人所無法容忍,更無法縱容的。
他言涵并不想要這天下,可他卻不得不爲這天下而拼盡自己的所有。
而她盛夏,亦是如此。
藹藹春風中,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那因着握慣了刀劍而粗粝長繭的掌心相互砥砺摩擦,四目相對之間,盡是對彼此心意的相知相許。
……
是夜甯靜。
京城的街巷鴉雀無聲,隻有更夫清脆的梆子聲陣陣響起,卻很快淹沒在行軍隊伍的腳步聲中。
隊伍在街口向四個方向散開,極快速地潛入小巷之中,随着一聲聲踹門的巨響,士兵手裏的火把被點燃,院子裏被驚醒的衆人四下裏逃竄紛紛,卻是沒能逃得脫士兵們的嚴防死守。
“殿下,今天查封的四個據點沒有一個漏網之魚,所有人都被我們抓到了。”
從部隊最後面一路跑來,城防營校尉張平一身铠甲在火光中閃閃發亮。
“有沒有什麽異常之處?”言涵神色不變,看着那些被捆綁了一群的異族人。
“回殿下,有幾個人被抓之後想要服毒自盡,還好被屬下的人及時制止了,單獨囚禁在那邊。”
張平擡手指了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