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雖然知道那院子裏藏着的不是普通姬妾,可就這樣被言涵那話來說,沈緻遠的臉上還是十分的挂不住。
“哼,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姬妾而已,安王殿下當真要爲了這點兒事情同我們沈家翻臉?”
終究是沒能沉得住那一口氣,沈緻遠不顧旁人的阻攔對着言涵氣惱出聲。
言涵沒有說話,隻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仆從身上。
“沈少主,您還是先請一步吧。”王府的仆從上前一步,對着沈緻遠做出了送客的表示。
“趕我走?安王殿下,你這是要與我們整個沈家爲敵嗎?”惱羞成怒,沈緻遠不管不顧地大聲質問。
“那要看你們沈家敢不敢了。”冷淡出聲,言涵目光所及之處,仆從自然是立刻會意地上前去拉扯沈緻遠。
“哎呀,算了算了,這大過年的都是朋……”
“既然安王殿下都這麽說了,我若是不進去看看,豈不是要被人小瞧了我們沈家的膽量?我現在就偏要進去看看這院子裏藏得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先發制人,沒等唐葉銘的話說完,沈緻遠便打開了靠近自己的兩個仆從,飛身向着小院撲去,府裏的侍衛聞聲趕來出手阻攔,站在一旁的衆人看着這有些失控的場面,想要阻攔,卻又不知該如何阻攔。
“唐兄,你這是還要勸我算了?”眼看着唐葉銘要開口,言涵率先出聲問道。
“這事兒是緻遠做的不妥,但與沈家爲敵,言涵,我覺得事情不至于此。”頓了頓一下,唐葉銘轉換了語氣。
“現在是他沈家找事找到我頭上來的,沒道理我一個堂堂的王爺要怕他一個小小的沈家。”
冷笑一聲,言涵繼續道:“難不成今日若換成是唐兄你,你就任由他這般踐踏你們唐家?就是不知道唐宰相他老人家能不能眼下這口氣。”
這廂言涵與唐葉銘站在一旁說着話,那邊沈緻遠已然是沖到了小院門外,就在他要撞開院門的一瞬間,那緊閉的院門忽然被人從裏面打了開來。
一個穿着水紅色長裙的姑娘走了出來,她近乎本能地低下頭去,堪堪躲過了沈緻遠揮來的拳頭,緊接着,便是刺耳的驚聲尖叫。
“紅玉姑娘?你怎麽在這裏?”看清了那尖叫着的姑娘的長相,蘇清讓趕緊湊過去将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我……我……”聲音顫抖,紅玉一面看着眼前怒氣沖沖的沈緻遠一面向後縮着身子,顯然是一副被吓壞了的樣子。
“你怎麽會在裏面?!這裏明明是安王府裏的小院!你一個潤王府的姬妾怎麽會在這裏面?!”
被尖叫聲喊的回過神兒來,沈緻遠看到紅玉的一瞬間又是驚訝又是不解,更多的還是氣惱。
“我……我方才不勝酒力就先,先出來了,然後,然後這府裏的婢女就帶我來這裏休息。
我休息了一陣子覺得好多了,想着不能離席太久便換了件衣裳,可誰知道、誰知道……”
雙眼含淚,紅玉面色蒼白的出聲答着,還時不時地用目光向着人群掃去,然後戰戰兢兢地問道:
“蘇,蘇公子,我家,我家殿下呢?”
“潤王殿下?”蘇清讓愣了一下回頭,這才發現一直跟着他們的言毓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隻不過比起剛剛才發現這一個問題的其他人來說,蘇清讓的心裏卻并沒有分毫的擔心,他隻是想知道,言涵放縱這些人一步步的走來這裏,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等一下,現在應該是什麽時辰了,爲什麽一直也沒有聽到打更的聲音?”
不知是誰問了這麽一句,便立刻在衆人之中引起了輕微的騷動。
尤其是站在言涵身邊的唐葉銘,更是在一瞬間面色有些鐵青,似是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來看向言涵。
“回主子,還有不到半刻的就子時了。”見到自家主子看着自己,一個侍衛對着言涵說道。
一句話,便讓在場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
“啊?!還有不到半刻就子時了?!那宮裏,宮裏……唐少将,這,這……”
韓沉一臉驚慌地看向唐葉銘。
他們兩個人都是奉了皇命要在子時之前進宮守衛的,如今馬上就要到子時,他們卻還待在安王府的最深處,要怎麽才能在子時之前趕到皇宮裏去!
“怎麽?剛才潤王殿下離開的時候,你們都沒有瞧見麽?”言涵平靜的表情讓唐葉銘恨得牙根兒發癢。
“那安王殿下你自己呢?爲了陷害我們,你自己就不怕誤了時辰?”唐葉銘咬牙切齒地出聲。
“陷害?”言涵冷笑,“唐少将說話要注意言辭,本王可沒有什麽寬容的兄弟之心。
方才潤王殿下離開的時候,本王已經派人報過時辰了,是你們一心想闖本王的院子自己沒有聽到罷了。
至于本王會不會誤了時辰,唐少将你恐怕多年未歸有所不知,本王早就是皇上特許可以自由行動,不用非得去宮裏守歲之人。
所以,唐少将你與其在這裏毫無意義地擔心本王,還不如去想想怎麽能趕去皇宮複命吧。”
俊顔上的冷笑更甚,言涵看着唐葉銘咬牙切齒離開地背影,又轉過頭去看着愣在那裏的沈緻遠,道:
“至于你,沈少主,今日你在我安王府硬闖的賬,本王會跟你們沈家一點一點的算清楚。當然,你一而再、再而三觊觎潤王殿下愛妾的事情,本王會如實轉告,想來潤王殿下也是要跟你好好算賬的。”
靜谧的夜裏,更夫清脆的梆子聲再度傳來,一聲接着一聲,清晰地述說着子時的到來,也清晰地昭告着新一年的到來。
飄飛的大雪中,随着唐葉銘而來的幾人站在原地看着言涵離去的背影,忽然的,便從心底裏生出一股莫名地寒意來。
接下來的這個春天,怕是要比他們過去所有度過的冬天都要更加寒冷。
……
唐葉銘與韓沉最終是沒能在子時到來之前趕回皇宮去,隻不過因着唐宰相和韓家的幫襯并未釀成什麽大的禍端,所以言逍也就找個借口輕輕處罰了事。
此刻正值他的用人之際,他自然也不會蠢到去真的懲罰唐家與韓家。
“早知道這樣,不如讓紅玉晚出來一會兒了,再拖他個一時半刻的。”
坐在安王府的花廳裏,言毓端着杯熱茶頗有些後悔。
“言逍不想罰他們總是能找出理由的,早一刻晚一刻并沒有什麽差别。”站在窗外看着雪過天晴,言涵不以爲意。
“隻要讓他們長長記性,知道我這安王府不是随便誰都能闖的,我的目的便達到了。”
“不過,唐松哲那個老頭兒回去肯定是要狠狠責罰唐葉銘一番的,想到這個,我的心裏就平衡了不少。”
輕輕啜了一口茶,言毓笑得人畜無害。
“幹嘛?唐葉銘是從前得罪過你嗎?”盛夏有些奇怪他的幸災樂禍。
“算不上得罪,就是單純的看唐家人不順眼。再說了,當年他在宮裏當言逍的伴讀,我們兄弟間起争執的時候,他自然是少不了幫着言逍的,我嘛,自然是同言逍對着幹的那個。
所以你說得罪,這樣想想還真是得罪過我。”
說話的語氣頓了頓,言毓又補充的這一句讓盛夏心頭浮起幾分無奈。
“對了,你們昨天說上官大人那裏來了消息,到底是什麽消息?”
搖搖頭,盛夏将話題扯回到了正經事情上。
昨天鬧到半夜,言涵又被緊急召入宮中,以至于到現在他們才有功夫坐下來好好的說說事情。
“我們派出去尋找太醫的事情有回音了,太醫當年逃出來之後就藏在南陵城。不過現在他們還沒尋到确切的下落,還在找。”
言毓合上茶杯蓋子,搶在言涵面前開了口,随即又有幾分擔憂道:“雖說距離當年之事才剛剛過去五年的時間,但是當年的太醫真的還活着嗎?我印象中,當年一直守在父皇身邊的太醫年紀已經很大了。
再經過這麽多的風波折騰,四哥,我真的是有點兒擔心。”
畢竟歲月不饒人啊,再堅強的人,也總歸是敵不過時間。
時間若是想要帶走一個人,便沒有任何人、任何方法能夠阻攔得了。
“先找找看吧,當年他既然想方設法的逃了出來,應該就不會隻單純的是爲了逃命。”
沉默片刻,言涵淡淡地出聲說道,他不經意間擡眸,卻看到盛夏蹙着眉頭坐在那裏,仿佛在認真思索着什麽一般。
“在想什麽?”言涵走到了盛夏的身邊。
“在想南陵城。”盛夏擡起頭來看着他,“我們當初爲了破案曾經去過幾次,但當時沒有太多異常的感覺,除了那位同仁堂的常大夫。”
那位舉止溫文爾雅,談吐清華大氣的常大夫。
“常大夫?”言毓皺起了眉頭,“我不記得當年宮裏有哪個太醫姓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