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車的車夫不緊不慢,剛剛好趕在城門要關閉的前一刻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守城的侍衛一臉無奈,迎上前去,看着潤王言毓優哉遊哉地掀開了馬車的轎簾。
“本王不喜歡中途下車,你們要搜就自己上來搜吧。”
言毓懶洋洋的話音落地,車夫便将馬車的轎簾全都掀開,轎廂裏的情形便一覽無餘——
慵懶的潤王殿下一手端着青花瓷的酒盞湊在唇邊,一手還攬着一個身形窈窕的姑娘。
隻是那姑娘似乎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微微地側着身子,不願讓旁人輕易看到她的樣貌。
“早晨潤王殿下出門的時候,也是帶着個姑娘的,說是要出城去賞景喝茶的。”
一個侍衛湊上身來,壓低了嗓音悄悄出聲說道,早晨的時候,正好是他當值檢查的潤王府馬車。
“怎麽?沒看夠?”擡起眼皮看了看那侍衛,言毓動了動攬着那姑娘的手臂,作勢要将她往前推去,道:“來,擡起頭來讓幾位官爺好好看看你是不是本王早晨帶出去的那個。”
“不用不用,潤王殿下您說笑了,您的愛妾哪是小的們有福氣可以随便看的?”
下意識地後撤了身子,那侍衛剛打算擺擺手将潤王府的馬車放行,豈料城内忽然走出來一個窈窕的身影,徑直走到了言毓的馬車前面。
“呦,這不是唐家三小姐麽?怎麽這個時候還一個人出城?我皇兄怎麽也沒派幾個侍衛好好的保護着?”
坐在馬車上的言毓率先開了口,唐婉凝的到來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幸好,言涵已經先行一步騎馬回了京城。
“多謝潤王殿下關心,婉凝并不打算出城,隻是恰好路過而已。”
皮笑肉不笑,唐婉凝絲毫不假掩飾地向着言毓的馬車裏面看去。
“本來想着是誰家的馬車這麽晚才回城,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兒,婉凝想着來看看也好跟父親彙報,卻沒想到是潤王殿下您的馬車,婉凝也算是來湊個熱鬧了。”
“沒想到唐三小姐一個閨閣女子竟然也是這般關心城中大事,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唐宰相的女兒就是不一樣。”
随便挑了兩句漂亮話誇贊出聲,言毓看了看唐婉凝,又道:
“那唐三小姐可從我這裏查出什麽需要向唐宰相彙報的事情了?若是沒有的話,我就先回府了,畢竟這一趟出城遊玩我不累,我懷中的美人兒也累了。”
故意壞笑着出聲,言毓耍起流氓無賴來,臉皮的厚度絕對不亞于言涵。
隻是唐婉凝本就不是一般的清純小姑娘,又懷着惡毒的心思前來,所以言毓這句原本會讓小姑娘鬧個大紅臉的話,在唐婉凝這裏完全不起絲毫的作用。
“說到這個,婉凝還是對您的這個美人兒十分好奇呢。”向前又湊了幾步身子,唐婉凝努力想要看清楚窩在言毓懷中的那姑娘臉龐。
“京城裏都說,潤王殿下風流倜傥,一表人才,可從來不曾對誰家的姑娘十分的青睐有佳,即便有,也隻是逢場作戲。
今天這位姑娘能讓潤王殿下如此的看重,婉凝真的很好奇是誰家的國色天香能有此殊榮,不知道潤王殿下可否滿足婉凝的好奇心?”
微笑着出聲,唐婉凝擡眸定定看着言毓。
“唐宰相教養出來的女兒果然不一般啊,這麽大膽的要求都能當街提出來,本王一時之間還真是沒有反應過來啊。”
短暫的沉默過後便是言毓大笑着的聲音,他臉上的表情雖輕松,話語裏的譏諷之意卻異常明顯。
唐婉凝微微變了一下臉色,但還是很快地忍住了。
“那不知潤王殿下能否滿足婉凝這個大膽的願望呢?”
暗暗地咬了咬牙,唐婉凝沒有忘記自己在冷風中一直等到現在究竟是爲了什麽。
“既然唐三小姐已經提出來了,本王豈有駁回之理?”臉上似笑非笑,言毓低頭似是低聲對着懷中的女子安撫了兩句什麽,那姑娘才不清不願地擡起頭來,然後緩緩地沖着唐婉凝點了點頭。
不遮不掩的正臉,嬌豔如花,鮮嫩欲滴,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任誰瞧了都是我見猶憐,卻獨獨不是唐婉凝心中所期待着的那張英氣逼人的姣好容顔。
竟然不是盛夏?!
臉上是一閃而過的錯愕,唐婉凝愣了片刻,強忍下心頭的不甘,努力在臉上扯出一個笑容來:
“果然是傾國傾城的容顔呢,怪不得潤王殿下爲這姑娘傾心相待呢。就是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閨秀,婉凝以前可曾有幸見過?”
縮在袖子裏的手緊攥成拳,唐婉凝就不信,自己連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迹都找不出來。
“小女子紅玉,江南平陽人士。”嬌滴滴的聲音也與盛夏不同,紅玉簡要的說完,又微微地垂下了頭。
“原來是江南水鄉的溫柔姑娘,恭喜潤王殿下覓得佳人。”心頭的失望更重一層,唐婉凝死死盯着那個垂眸低頭的姑娘,恨不能在她的臉上戳出一個洞來。
“若是唐三小姐沒什麽事兒的話,本王要回府了,這大庭廣衆之下,唐三小姐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與本王這風流王爺在一起久了,惹出什麽閑話來就不太好了。
畢竟,唐三小姐年後是要嫁入宮中的,唐宰相要爲此生了氣,真是不值得了。”
眼看着唐婉凝還要說些什麽,言毓率先出聲攔住了她的話頭,臉上的神色也不如方才那般和顔悅色——
他堂堂一個王爺,自然是沒什麽義務陪着她一個宰相的姑娘在這裏沒完沒了的。
“潤王殿下說的是,婉凝也是時候該回府了,那就告辭了。”
狠狠地在暗中咬了咬牙,唐婉凝不得已告辭出聲。
“美人在懷,就恕本王不送唐三小姐了。”
沒有絲毫的客氣,言毓話音落地便将轎簾放了下來,車夫揚鞭催馬,潤王府的馬車很快便消失在唐婉凝那充滿憤恨的視野之中。
“咳,那個,剛才、剛才我的舉動真的是情非得已,阿夏,你可千萬千萬不要告訴我四哥,不然我就死定了。”
确定了周圍沒再有人跟着,言毓立刻松開了攬着那“紅玉姑娘”的手臂,前一秒還帶着慵懶又淩厲表情的臉上,瞬間寫滿了尴尬與後怕——
他一直攬在懷中的女子,赫然就是唐婉凝尋了半晌的盛夏!
不過,要是讓自家四哥知道自己伸手去摟了盛夏的腰身,那他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怕什麽?你也是爲了保護我的周全。”
恢複了往昔說話的聲音,盛夏連着咳嗽兩聲,不由得抱怨道:“捏着嗓子說話真是太難受了,唐婉凝還真是費盡心機的想要戳穿我的僞裝。”
坐直了身子,盛夏從面前的案幾上端起一杯水潤了潤嗓子,方才覺得好一些,而直到馬車緩緩駛入了潤王府的後院,她方才擡起手來,将臉上覆蓋的一層薄薄的面皮撕扯了下來。
還好,言涵的暗衛之中有人懂得易容術。
不然要想騙過唐婉凝專程等在城門前的“回馬槍”,還真是有一定的難度。
“對了,你早晨帶出城的那個紅玉姑娘呢?”
從馬車上下來,盛夏看着言毓那望着自己的懇求目光,終于說道:“好了,我保密還不行嗎?若是實在躲不過被他發現了,我就說是我主動的,你是被我脅迫的。”
“……你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不然我覺得我會死的更慘。”
一臉的無奈,言毓終于體會到穆峄城從前跟他說過的那句,“盛夏有時候神經大條到令人難以置信”到底是什麽意思。
“到時候你來說,我配合你總行了吧?”無奈出聲,盛夏再度問道:“那個真的紅玉姑娘去哪兒了?”
“哦,那姑娘是我的一個暗衛,跟着我出城接到你之後,就恢複了原先的樣子繼續潛伏在暗處了。”
總算是回答了盛夏的問題,言毓看着向他們緩步走來的言涵,心裏還是忍不住地有點兒發虛。
“我覺得,你這個暗衛怕是要就此曝光于人前了。”
黛眉輕皺,盛夏對着言毓出聲說道。
“曝光于人前?”言毓愣了一下,一時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我和她今天既然都已經被旁人看到了,你又當着唐婉凝的面承認她是你近來十分青睐的紅顔知己,那這個紅顔知己若是沒有下文就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之中,唐婉凝怎麽可能不會心中有所懷疑?”
頓了頓嗓音,盛夏繼續說道:
“所以你隻能讓她繼續扮演你的紅顔知己,必要的時候,還得陪着你出席重要的場合,最好能讓唐婉凝看得清楚、看得明白才是。”
“可……可她是我的暗衛啊……”
看到言涵也在一旁點頭,言毓頓時覺得一個腦袋變作兩個大。
他就是再風流倜傥、纨绔無度,可這些暗衛與他從小一起長大,與他之間的情分根本就如同兄弟手足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