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連日來發生的盜竊案件,街上來往巡邏的士兵日益增多,手中握着的長槍也愈發寒光閃閃,讓走在街頭的百姓臉上也不由得多了幾分肅穆和緊張,反倒是将年根兒下應該有的熱鬧氣氛,硬生生地減去了不少。
難得的坐了馬車出門,盛夏掀開簾子看到的,就是街道上行人肅穆緊張的模樣,就好像京城現在霧蒙蒙的天空,無端端地覆上了一層濃重的灰色。
馬車在潤王府的門前停了下來,盛夏和穆峄城下了馬車,早就候在門前的仆役便立刻迎了上來。
今天他們約好了在言毓這裏見面,除了盛夏慣常熟識的那幾個人之外,還有一個特殊的人在——那就是肅王言恒。
盛夏和穆峄城比約定好的時間稍稍到的早了一些,花廳裏隻有言毓和言涵兩個人坐在那裏淡定如斯的喝茶。
“你們兩個人可算是來了,再晚來一會兒,我怕是就要被憋死在這裏了。”
見到盛夏和穆峄城走進來,言毓立刻站起身來,嘴裏抱怨的聲音片刻不停:
“我這個四哥,簡直快要把人悶死了,坐在這裏小半個時辰了,居然一句都不肯跟我閑聊,要不是從小跟他一起長大,我真的要以爲他是個啞巴了!”
“這麽多年都沒習慣他這副樣子?從前你不是很能給自己找樂趣嗎?”瞥了一眼神色淡漠的言涵,盛夏調侃出聲。
她也覺得,近來的言涵比起往常來說顯得愈發沉默了不少。
“今天不是還有正經事要做嗎?你們随時會來,我哪兒有功夫去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歎氣出聲,言毓伸手搭上了穆峄城的肩膀,“趁我二皇兄還沒有來,咱們兄弟倆先出去叙叙舊,坐在這裏簡直要悶死了。”
說着,他便攬着穆峄城的肩膀走了出去,于是一時之間,花廳裏隻剩下言涵和盛夏兩個人四目相對。
“你最近也實在太沉悶了一點兒。”端了杯茶水坐在言涵對面,盛夏出聲說道。
“雖然京城的局勢越發的緊張起來,但我們也不是沒有能力應付,你自己這樣率先沉默下來,少不得他們也要跟着緊張不少。”
說完低頭喝茶,盛夏卻沒料到一股溫熱的氣息忽然撲面而來,她本能地擡起頭來,言涵那一張微微含笑的俊顔蓦地放大在了她的眼前。
“喂,你幹什麽?好好的吓人一跳!”向後躲了躲,盛夏埋怨出聲,粉嫩的臉頰微微泛紅,倒像是屋外含苞待放的紅梅。
“你剛剛是在怪我最近對你太冷淡?”清淡的嗓音帶笑,言涵故意再度逼近幾分。
“去,去你的,我明明說的是你對别人的态度,你不要故意歪曲我說的話!”
被撲面而來的熱氣撩得面紅耳赤,盛夏擡手去推他的胸膛。
這可是在潤王府,更何況,剛才那兩個人離開花廳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關門!
“曲解?我有嗎?”言涵挑眉。
“你,你先走開一點兒,我們,我們好好說話。”
發現自己不用力根本推不動言涵,又不敢使勁兒發出太大動靜,此時此刻的盛夏簡直是恨得言涵牙根兒發癢。
“好好說話?怎麽好好說話……”
話音未落,言涵微涼的唇便落在了盛夏粉嫩的櫻唇之上,盡管隻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卻還是讓盛夏的臉頰徹底的羞紅成了熟透的番茄。
“你!”
盛夏怒目圓睜,卻拿一臉得意壞笑的罪魁禍首無可奈何——花廳的門外已經傳來了漸漸靠近的腳步聲。
“四弟,盛姑娘。”
走進花廳的是肅王言恒,率先出聲打招呼的也是他,而前一刻還一臉得意壞笑着的言涵,此刻又恢複了那淡漠疏離的神色,沖着自己的親生哥哥點了點頭。
“既然人齊了,那我們就别耽擱正經事了。”言毓緊随而至,臉上放肆不羁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上官大人和蘇大人那邊都有了回信,已經掌握了大部分當年北疆的軍隊如何陷入敵人的陷阱而全軍覆沒的證據,現在已經安排人手緊急送回京城,并且在研究如何發放到朝中大臣的手上了。”
“是言逍做的?”盛夏插了一句嘴,雖然明知道結果,但她還是想知道詳細的過程。
“嗯,”點點頭,言毓繼續道:“根據上官大人信中簡要的講述來看,當年四哥率領精銳部隊離開京城的時候,言逍就已經将自己的探子混在了其中。
而唐家因爲一直深得父皇的信任,所以經常會代父親處理許多家國大事,慢慢的就跟流竄在北疆作案的各部族人馬聯絡在了一起,時不時地暗中勾結撈點兒好處。
應該是言逍不知道怎麽發現了唐宰相私底下的勾當,然後以此作爲要挾和承諾,與唐家勾結在了一起,讓唐家支持他繼承皇位,從而聯結當時的外族人來謀害最有繼承皇位可能性的四哥。
言逍的探子潛藏在軍營裏一直沒有被發現,在你們定下行軍路線之後,偷偷的将路線圖畫了一份交給了對方,才導緻你們的行軍路線和備用路線全都曝光,以至于直接落入敵人的陷阱全軍覆沒。”
說話的語氣頓了頓,言毓端起身邊的茶水喝了一口:
“當初在平陽那邊找到的那個可疑之人,就是當初潛藏在軍營裏的那個探子。
他還算是一個聰明人,知道事成之後言逍肯定不會放過他,便提早從北疆開溜了,一路隐姓埋名到了平陽,本想着能喬裝打扮離開大胤,誰知道周邊的部族竟然都是與唐家有所勾結的,一直都在尋他。
他根本逃離不了大胤,便隻能想辦法改換了容貌,然後終日躲躲藏藏的。”
“這個人現在抓到了?”盛夏再度問出聲來。
“嗯,已經被上官大人藏在了安全的地方,在想辦法秘密入京,等到最後的時候做當面對質。”
言毓點了點頭。
“但是,我們怎麽能保證他到時候一定會說出真相?”穆峄城微微皺起了眉頭。
言逍當初既然敢用這個人,就勢必已經絕了他可能叛變的所有後路,即便現在被他們抓到了,這個人會不會對言逍倒戈相向也未可知。
“這事兒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父皇在天之靈幫我們的忙了。”俊朗的臉龐上浮起一個笑容,言毓接着說道:
“當年言逍百般尋找這個人卻不得下落,期間又有人言之鑿鑿的說他在最後一刻投靠了盛将軍,救下了四哥的性命,所以言逍一怒之下就将這個人的家人全都斬殺殆盡。
而這個人在潛逃平陽的這麽多年裏,竟然還有閑心結婚生子,所以,他現在想不幫我們也不得不幫了。”
“一個被全國通緝追捕的逃犯還能有心思成家立業,這個人也真算得上是一朵奇葩了。”
擡手扶額,穆峄城倒真是沒有想到還會有這麽一出。
“所以,峄城,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操心自己的終身大事就好好操心一下,省得上了年紀之後在獨守空房、淚流到天明啊!”
擡手拍了拍穆峄城的肩膀,言毓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去你的,說得好像你有家有業一樣!”白了言毓一眼,穆峄城毫不留情地頂了回去。
“依我看,你們兩個人就挺合适的,不然湊合一下,也省得去禍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花廳裏響起的聲音冷冷淡淡,言涵絲毫不留會對面兩個人僵硬了的勾肩搭背的姿勢,反而是将目光轉向了一臉震驚地望着自己的盛夏:
“怎麽了?不是你說讓我對他們熱情一點兒的嗎?我這不是在關心他們兩個人的終身大事?”
“……”
盛夏忽然很想找人算一卦,看看今天是不是不宜與言涵說話。
當初廣撒出去尋找當年之事真相和證據的大網在慢慢地收緊,将各路人馬彙集到他這裏的消息統統跟言涵彙報了個遍,言毓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終于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幸虧你們沒在昆城待太久,不然我每天處理這些事情真是要累死了。”
端着杯子猛灌茶水,此刻的言毓哪裏還有往日那般風流倜傥的模樣?
“不過,尋找當年那個禦醫的事情還沒有着落,我派出去的人已經尋到了一些線索正在跟進。
當年的那些禦醫現在年紀也不算小了,說實話,現在除了祈禱能趕在言逍發現之前找到他,就是祈禱能找到一個健健康康的、活着的他了。”
想起什麽一般的補充說道,言毓又止不住地搖了搖頭。
“找到禦醫隻是爲了能夠更好的還原當年父皇去世的真相,就算找不到,我們現在找到的證據也足以證明當年父皇死的蹊跷了。”
淡淡的出聲算作是安撫言毓的情緒,言涵頓了頓,轉而将目光看向了坐在一旁始終沉默着言恒。
“二皇兄,我有些話今天就在這裏當着言毓的面兒跟你徹底的說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