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盛夏将那羊皮紙卷拿在手裏,那年輕徒弟皺眉出聲。
“聞着?”穆峄城轉頭去看那年輕徒弟。
“當然是聞着了,這羊皮做舊的功夫很是厲害,要不是聞着不對勁兒,我根本都發現不了這是仿冒的古物。”
擡頭看着穆峄城,那年輕徒弟繼續說道:“古墓裏的東西在裏面放的久了,就會沾染上古墓裏的氣味兒。
讓你們戴上口罩,就是怕你們不習慣這種氣味兒,或者有什麽古怪的氣味兒你們來不及躲閃,像我們這種長期在墓地裏呆慣了的,一聞就能聞出來這物件兒上到底是什麽味兒。”
沖着穆峄城挑了挑眉毛,那年輕徒弟臉上的神色自有一番得意。
“要是換成我師父的話,有些東西他都能聞出時間長短來。”
“那還……真是厲害。”穆峄城回頭又看了看那羊皮紙卷,完全感受不到什麽與衆不同的氣息。
然而,他對“黑老大”的誇贊還沒有落地,就已經被視線所及之處看到的情形所震驚。
隻見盛夏拿着那羊皮紙卷的手向兩邊分開,那羊皮紙卷也緩緩展開,可裏面卻并不是什麽羊皮紙面,也不是刻畫着什麽貴重寶藏的藏匿地圖,而是黃澄澄的一幅絹帛,像極了……
聖旨的樣子。
“這,這就是你們要找的東西?”那年輕徒弟驚呆在原地,待到反應過來之後,便幾乎是本能地就要往外跑去。
隻可惜,他的動作怎麽會快得過早有準備的穆峄城?
穆峄城一伸手,便将他毫不留情地拽了回來。
“你們,你們别殺我,别殺我,我保證什麽都不說出去,我什麽都沒有看到,我真的什麽都沒有看到……”
吓得癱軟在地,那年輕徒弟止不住地求饒。
雖然他壓根兒沒有看到那聖旨上寫了些什麽,可他又不是傻子,瞬間就想到了他師父“黑老大”那凄慘的死狀,還有這背後所牽扯的驚天秘密。
“我們要殺你還能等你反應過來?老老實實給我閉嘴待着,别吵。”
冷着臉,穆峄城語氣裏半是玩笑半是有些不耐煩——要知道這岔道的隔間小得很,這年輕徒弟方才那麽一通大喊,真是震得他耳朵都要聾了。
“好……好……”那年輕徒弟吓得渾身發抖,趕緊頻頻點頭,然後就自覺主動的蹲在了隔間的最裏面。
“還是打暈吧。”低頭看了看盛夏手裏拿着的聖旨,言涵不鹹不淡的話語讓那年輕徒弟渾身抖得跟篩子一樣。
“不好意思,我們現在有事要讨論,你先睡一會兒,等會兒我們出去的時候一定不會忘了帶上你的。”
步步靠近,穆峄城話音剛剛落地,便一個手刀劈向了那年輕徒弟的後頸,那人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便直挺挺地向後栽倒昏了過去。
“其實應該早點兒把他打暈的,總歸還是讓他看到了這個東西。”搖了搖頭,穆峄城有點兒後悔。
“不當緊,我們回京的時候帶着他就行了。”并沒有十分的在意,盛夏的目光一直集中在手裏拿着的聖旨上。
手裏的聖旨字迹雖清晰,然而卻并不完整。
寫着字據的地方被大片大片黑色的印記所覆蓋,讓那聖旨上的内容斷斷續續,根本看不到任何一句完完整整的話來。
可是,卻還是留下了極爲重要的關鍵信息。
四子,言涵,繼位。
“繼位”兩個字上面猶自有被擦抹過的痕迹,似是當時那些黑色的印記傾倒上去時,有人趁着那痕迹未幹之時,将這兩個極爲重要的字搶救了出來。
“這不擺明了當初言逍繼位時手裏拿的那張是假聖旨嗎?”湊過去看清楚了那聖旨上殘存的字,穆峄城的關注點很快也落在了這六個字的身上。
“他繼位的時候,手裏拿的是真聖旨還是假聖旨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場的人都相信了,更何況,當時父皇駕崩,他是唯一一個守在他身邊的皇子。”
面色冷淡,言涵對聖旨上的内容并沒有太大的反應。
“那我們現在拿這個聖旨怎麽辦?如果單純的去朝堂上對質的話,大臣們肯不肯相信是一回事,我們能不能全身而退又是另外一回事。
畢竟,言逍現在是皇上,整個禁衛軍和城防營也都控制在他的手上。”
穆峄城皺起了眉頭,身爲少年将軍的他,自然很快就想到了兵力的問題。
“城防營還好說,一直暗中控制在蘇伯伯的手上,但你說的很對,禁衛軍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就算到時候城防營能沖進來控制局面,我們已經先被殺死了,再說什麽也沒有用了。”
點點頭,言涵的想法與穆峄城不謀而合。
想要控制場面,沒有兵力是萬萬不行的,尤其是想從言逍的手裏奪回王位,兵力兵權,他們必須緊緊的握在手中。
“這樁事情,我們回到京城之後再從長計議,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要走漏我們得了這聖旨的風聲。”頓了頓,言涵回頭看了看昏睡在一旁的那年輕徒弟,繼續道:
“除了這個人我們必須得帶回京城之外,我們還得拿出一個什麽足可以以假亂真的東西,讓言逍即便是派人來搶的時候被他們搶走,也不會懷疑我們還另有所藏。”
“這個東西,或許我能想辦法做一件出來。”
終于從沉默中開了口,盛夏回頭看着正在琢磨着的兩個人。
“做一件?”穆峄城詫異非常,他還想着要不要從這墳墓裏找一件什麽價值連城的東西帶走充數。
“你們看這聖旨上的黑色痕迹,”将手裏的聖旨舉了起來,盛夏指着其中一片黑色的印記出聲:
“乍一看,這的确是黑色,就好像是墨水一樣,但仔細看看,其實是幹透了血迹,隐隐約約還能看到暗紅色,更重要的是,我剛才貼近了去嗅,還能聞到隐隐約約的血腥之氣。”
“是……血?”穆峄城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盛夏,“可就算是血迹幹了會發黑,但也不會黑到這種程度吧?
我在北疆那麽多年,也不是沒有見過幹涸多年的血迹啊。”
“所以我才說,能做一件可信的東西出來。”擡眸看着言涵,盛夏一字一頓地出聲說道。
“你是說,這血迹裏有毒?”言涵瞬間明白了她目光裏的深意。
“對,如果不是中了毒,血迹就是再幹涸多少年,都像是峄城說的那樣,不會黑到這種程度,這就隻能證明,這血迹幹涸之前,就是這樣深的黑色。
而能讓血迹黑成這樣,除了中毒之外,我實在是想不出什麽别的可能性了。”
點點頭,盛夏看着穆峄城那一臉的恍然大悟,繼續出聲說道:
“照我猜測,死去的黑老大很可能就是當年先皇身邊的貼身老太監那個失蹤了的徒弟。
當年貼身的老太監時時刻刻都守在先皇的身邊,先皇發生了什麽事情,或者即将要面對什麽事情,他肯定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說不定,先皇自己也清楚。
所以還趁着安全,趁着先皇能夠有所動作的時候,先皇寫了這道聖旨出來,但不知道爲什麽,會被濺上血迹。
然後這個老太監拼死将聖旨給了自己的徒弟,又拼死将他送出了皇宮,讓他好好的藏着自己和這聖旨,直到你有一天找來,或者,他有機會找到你。”
“所以,你懷疑先皇身前是中了毒的。”點點頭,言涵完全同意盛夏的猜測。
“對,所以我們接下來要找的那個人,就是當年先皇身邊的太醫,尤其是提前告老還鄉,躲過一劫的那些太醫。”
點點頭,盛夏一臉的鄭重其事。
“至于我要做的那件東西,就是被染了毒藥的黑血所沾染的布條,這樣一來,即便是真的被言逍搶了去,他也隻會以爲我們查到了當年先皇身中劇毒之事,而不會想到還有這一道聖旨的存在。
不過,這個法子的危險之處,就是我們得加快尋找太醫的腳步,以免他像這次一樣先下手爲強。”
“嗯,這個交給我來做就行了。”言涵沒有絲毫的猶豫。
“不過,爲了保證我的判斷是正确的,等下回去之後,我還得做個試驗才行,大概……得從這裏剪掉一小塊布料下來。”
低頭在那聖旨上尋找了一番,盛夏最終指着一處沾染了黑色血迹的邊角。
“這個還能怎麽驗證?血迹不都已經幹了嗎?”穆峄城看向盛夏的目光裏又是驚訝又是不解。
他覺得,自己跟着盛夏破案驗屍已經很久了,算是見過不少奇奇怪怪的事情了,可是這個聖旨上的血迹已經幹了這麽些年了,盛夏她,又能怎麽驗證血液裏是否有毒?
“你還是先想想怎麽把他從這裏扛出去吧,試驗的事情,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回頭看了看仍舊昏倒在牆角的年輕徒弟,盛夏故意不肯解開穆峄城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