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言涵望過來的疑惑目光,盛夏冷冷的聲音讓近旁站着的捕快不由一愣。
“他不是兇手?可這個王鐵生那天還在茶館羨慕兇手,又是我們每天能接觸到的人,對案件的進展又是十分的關注,盛姑娘,兇手怎麽可能不是他?”
那捕快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說的隻是判斷兇手的其中兩個條件,但條件并非隻有這麽兩個。當初我們也分析過,兇手平時一定是一個在旁人的眼裏十分不起眼且自卑的人,即便受了委屈乃至侮辱也很少爲自己申辯和抗議的人。”
輕輕搖了搖頭,盛夏的目光不曾從王鐵生身上移開分毫。
“可是你看他,自從進了審訊室便沒有分毫的消停,片刻不斷地訴苦申冤,甚至于還企圖将那天在茶館中的人都拉下水,哪裏是一副膽小畏縮的樣子?
更何況他在茶館的時候也屬于十分樂意同人搭話的類型。你們幾個常去茶館的人,會有幾個對他沒有印象?”
分析的話語似連珠炮般湧出,盛夏越說心裏越有些擔憂。
“假”的兇手已經被抓入獄,巡視的力量自然有所下降。
現在這個時候,正是兇手出門行兇的好時機!
“快點将府衙中的捕快全安排上街巡邏!兇手現在極有可能出來作案!”
命令的語氣幹脆而緊迫,那捕快還沒來得及應一聲便趕忙跑了出去。
隻是,他們的行動終究是晚了一步。
一個渾身沾滿血迹的少年跌跌撞撞跑進衙門,慘白如紙的臉上有豆大的汗珠顆顆滾落。
“集市......集市......”
回首指着身後,那少年半晌說不出話來。
集市之中一片混亂。
被刺傷腹部的受害者很快被路人送進了醫館,可他流出的溫熱鮮血尚且沒有凝固。
寒風瑟瑟的秋風中,令人看了不由得寒從腳底起。
“封鎖現場,說都不許出去,誰都不許再靠近。”
眉頭輕皺,言涵沉沉的命令仿佛一支凜利的箭迅速的傳遞了下去。
白色的布帶很快圍在了現場,穿着制服的官差來來往往,目光裏帶着十分的警戒。
“将刻意躲閃的湊過去看熱鬧的,還有表現的漠不關心卻暗中觀察的全部找出來挨個檢查審問。
兇手距離近,衣服上定然會沾染上血迹。”
明白言涵的意思,盛夏對着前來聽命的捕快吩咐出聲。
刻意選在王鐵生被抓的今天當街作案,此時的兇手已經不是單純的想要引起注目,更有一種挑釁的意味在其中!
既是挑釁,兇手作案之後又怎麽會悄無聲息的溜走,而不等在一旁欣賞他引起的恐怖與恐慌呢?!
兇手,他一定就隐藏在此時此刻的人群中!
冷着眸子環顧四周,盛夏在哀傷哭泣的人群中尋找着那些許不起眼的反常。
然而卻似乎一無所獲。
惶惑的人群中,隻有一處稍顯平靜。一個面孔略有幾分熟悉的年輕人正在同守衛警戒的捕快說着什麽,臉上的神色雖焦急,卻依舊有些唯唯諾諾。
盛夏伸手拽了一下言涵的衣袖。
平靜着神色,平緩着腳步,盛夏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向着那人走去,而瞬間會意的言涵,則快着步子繞到了那人的身後。
“陳捕快,您看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我是什麽人您還不知道嗎?
現在這個時辰該我去店裏做活兒了,要是耽誤了時間,老闆會發脾氣的。”
有點慘白的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容,那人見盛夏過來,目光裏有些躲閃。
“陳捕快,您看您就先讓我走吧......”
“劉三,這事可不能依你,在場的人都有嫌疑,除非排查過了才行。”
陳捕快搖搖頭,回身看到了盛夏。
“盛姑娘,這個人是永記茶館的夥計。”陳捕快看着盛夏解釋道,“平時我們也比較相熟。”
盛夏沖着陳捕快點點頭,轉而将目光投向那躲躲閃閃的店夥計。
“前幾日我去茶館見過你,不過,今天這麽冷,你不穿外衫也不怕着涼受風寒嗎?”
“對啊,你的外衫呢?劉三,這麽冷的天,你可别說什麽沒穿外衫這種話!”
懷疑的目光瞬間落在劉三身上,陳捕快向前靠近了一步。
“我…我剛才脫,脫給一姑娘了,就,就在那邊。”
一邊說一邊向後退着身子,劉三沒等話音落地便猛地轉過身子逃跑。
陳捕快伸出去的手撲了個空,劉三彎身逃跑,卻沒能逃得出早就等在身後的言涵手掌心。
“盛姑娘,盛姑娘。”一個捕快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而來,手裏還舉着一件黃褐色的外衫。
“我們剛剛在後巷的垃圾筐裏發現了這個,染了血迹的外衫和一把帶血的匕首。”
外衫下面還藏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刀柄上指印紋路清晰異常,很容易就能有所比對。
“把他帶回府衙去。”聲音微冷,言涵将手中掙紮的劉三交到了旁邊的捕快手中。
劉三神情頓時萎靡下來,低着頭,一聲不吭的任由他們将他帶走……
……
昆城的秋夜比京城要寒冷許多。
坐在客棧的爐子旁烤火,盛夏聽着窗外劈啪作響的雨聲,心中不由得浮上幾分難得的焦躁。
言涵和穆峄城離開很久了。
今夜本是他們要同黑老大聯系并約定見面時間的日子,定好的歸來時間應該是傍晚,可如今秋夜已深,兩個人卻絲毫沒有要回來的迹象。
起身開窗,寒涼濕潤的雨水撲面而來。
盛夏向着夜的黑暗處看了看,随風晃動的樹枝上,隐隐約約能看得到兵刃的寒光——
是言逍派來監視他們的人,也是她獨自一人留在客棧裏所要吸引的重要對象。
回頭看看屋子裏用架子和衣裳費力撐起來的兩個人家人,盛夏不由得在心裏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風雨寒夜,希望他們能快一點兒回來。
更希望他們此番前去做的事情,一切都能平安順利的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