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涵配合着也嚴肅認真了起來。
“兇手選擇殺人場合的問題,”擡手習慣性地敲了敲卷宗,盛夏繼續道:
“雖然我們都知道,兇手選擇那些人多的地方下手,有一個原因是在下手殺人之後,好混在人群中趁亂逃走而不被發現。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想要不被人發現自己行兇殺人,除了可以混在人群中快速的逃跑之外,更穩妥的方式,難道不應該是在偏僻的地方、僻靜的時間來挑選落單的受害者下手嗎?
反正,他挑選的受害者都是随機的,并沒有什麽特定的意義。”
“嗯,你說的确實是個問題,”點了點頭,言涵沉吟着出聲:
“那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故意挑選人多和熱鬧的地方,就是爲了能讓更多的人看到受害者?換句話說,就是爲了引起百姓的恐慌?”
想到近來昆城人人自危的局面,言涵忽然覺得,這個兇手背後的目的根本就不僅僅是想要殺人這麽簡單。
“對,我正是這個意思。鮮血,尤其是噴濺的鮮血是最直觀的恐吓,更何況,前幾個受害者還都因爲施救不及時,或者傷勢過重、流血過多而直接死在了衆人的面前。
忽如其來的災難和生命流逝就在眼前活生生的發生,對誰的震撼力都是相當強大的。
今天在救人的時候,就有一個小姑娘吓得渾身癱軟,根本連話都說不出來,且莫說最近這段時日,恐怕她這一生,都要活在今天的陰影之下了。”
想起今天距離受害者最近的那個小姑娘,盛夏忽然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當初沒能留下來同她多說幾句寬慰的話。
雖然未必能徹底抹除她心中的陰影,但多少能讓她有所緩解。
“在人群中制造混亂,讓全城的百姓陷入恐慌之中,這個兇手,他圖什麽呢?”
劍眉輕蹙,言涵作爲一國之王爺,不由得便往更深處去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看到言涵蹙眉思索的樣子,盛夏頓了頓,繼續道:
“雖然現在不能排除是有人故意爲之,想要在昆城乃至各地制造混亂,甚至說不定,最後還會與當初那個關于你的傳言扯到一起。
但,現在也不能排除就是有誰爲着自己的目的來作案。”
“嗯,我知道。”言涵點了點頭。
“反正我們來昆城也還有探查别的事情的目的,你定然也帶了不少人來這裏。
不如這樣,我們還是一起查案,但我主要把這案子當成是一起普通的連環殺人案來調查,你和你的人,可以更深的調查一步,看看有沒有刻意的人爲因素在裏面。”
思忖着出聲,盛夏覺得這樣才是最爲穩妥的方式。
既能放着案子從一開始就走偏,又能防着真的有什麽幕後黑手而不被他們察覺。
與盛夏一起定下了調查的主攻方向,言涵便獨自一人離開了客棧。
他們來昆城的目的是調查當年從宮中逃出來的人,他自然是有許多旁的事情要安排部署,而盛夏則獨自一人留在客棧将手裏的卷宗來來回回的看了個遍。
翌日清晨,盛夏早早的就從睡夢中醒來。
才剛剛打開房門想要問客棧夥計要水洗漱,住在對面的言涵也片刻不差的,将房門打了開來。
“水我這邊有,就不用找店夥計再等了。”
沖着盛夏笑笑,言涵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怎的不多歇息一會兒?昨夜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向着言涵的房間走去,盛夏出聲問道。
昨天晚上她刻意在等他,可一直到她堅持不住睡着,他卻也都還沒有回來,現在又這麽早早起身的,怕是根本就沒怎麽休息。
“看來你昨夜睡得夠沉,我悄悄跳窗進去瞧你,你居然都不知道。”
擡手倒茶,言涵接口說道。
“去你的,我住的房間又不臨街,你從哪裏跳窗倒是給我瞧瞧?成日裏沒個正經就知道诳我。”
白了言涵一眼,洗漱過後的盛夏,坐到了桌子旁邊,問道:
“今天我們有什麽安排?”
“先留在客棧裏,等着見一個人。”言涵遞過一杯茶來。
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閑情逸緻,竟是特地從京城帶了一罐上好的茶葉來慢慢的泡着。
“見一個人?誰?”言涵那有些神秘的樣子令盛夏好奇不已。
不過昆城暗中以盜墓行業聞名于整個大胤,總是會有些奇怪和神秘的人出沒,她的好奇便一點兒也不令人奇怪了。
“見了你就知道了,”話語頓了頓,言涵又道:“我保證你見了他會很高興。”
自己見了會很高興的人?
被言涵這麽一說,盛夏覺得更加好奇了,但她卻沒有追問,反正一會兒就能見得到的人,何必要讓言涵現在有所得意呢?
于是不緊不慢的轉換了話題,盛夏一邊同言涵說着自己昨天翻查卷宗的收獲,一邊時不時地偷偷向着門外看去。
五個不治身亡的受害者,加上昨天她親手救下來的那個受害者,六個人之間,确然沒有什麽太多的聯系。
就算是同樣從小土生土長在昆城,家裏同樣都都有人在暗地裏做着盜墓的活計,但除此之外,六個人甚至連對方都根本不認識,就更别說有什麽别的共同點了。
大概,他們身上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在不對的時機,出現在了不對的場合。
“今天我還是想同你兵分兩路,你去追查那些物件的來源,我去案發現場再查查看有沒有什麽别的線索。”
合上手裏的卷宗,盛夏正準備再同言涵說些什麽,便隻聽得窗外傳來一聲駿馬的嘶鳴。
盛夏能聽得出來,那發出嘶鳴聲的不是普通的馬,而是久經沙場的戰馬。
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盛夏回頭看看言涵那滿是笑容的臉龐,便趕緊三步并作兩步的跑過去打開了房門。
穆峄城那英俊挺拔的身影恰好出現在門前,往昔青稚的臉龐上多了幾許久經變幻的滄桑,但卻掩飾不住那副一貫的似笑非笑,盛夏一個沒忍住,鼻子便有些發酸。
“我沒日沒夜的騎馬趕路,很累的,你就這麽狠心的讓我一直站在門口?”
笑着開了口,穆峄城本想習慣性地伸出手去拍拍盛夏的頭頂,還好,及時想起來屋子裏還坐着一個言涵。
“你怎麽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嗓音有些發澀,盛夏閃身讓開了路。
與穆峄城分開的這一年多經曆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此刻乍一見到故人,她是滿心的歡喜,又是滿心的酸楚。
“這不是要配合安王殿下給你一個驚喜嘛,你瞧你這副樣子,居然還要哭鼻子,果然是有了情郎就變成了嬌滴滴的小姑娘。”
口中“啧啧”出聲,穆峄城還是那一副損人不利己的樣子。
“居然是兩個人串通好了坑我,你們兩個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
咬了咬嘴唇,盛夏狠狠地瞪了言涵一眼,回了屋子,坐在了離他八丈遠的地方。
“我之所以趕回來,也有盛伯伯的意思。殿下要調查的這樁事,同盜墓這一行當有些幹系,我祖上從前做過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
與他們這些人打交道,當然是由我出面更加便利一點兒。”
無奈地看了看盛夏,穆峄城轉而看向言涵。
“殿下,我來的路上已經同昆城的人聯系過了。今天我們就應該能先去見一見崔老闆。”
“崔盛德?”言涵開口問道。
“對,就是他,與盜墓這個行業相對應,整個昆城和周邊的當鋪早就連接成了一個整體商會,這個崔老闆就是當鋪行業商會的龍頭老大,一切事情都在他的安排和掌控之中。
我們先去見見他,由他出面與盜墓的那邊聯系應該會更好一點兒。”
點點頭,穆峄城直接切入主題的說正經事。
既然他們能查到有從宮裏流出來的物件,那言逍的人也遲早能查得到。
所以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争分奪秒,誰最先能将人找到,誰就能夠更好的掌控整個局面。
三個人坐在屋中研究片刻,還是決定盛夏暫且與他們一道而行。
依着昆城兇手的行兇規律,短時間内,他不會再動手殺人,相反,若是言涵總是莫名的消失而不與盛夏待在一處,反倒是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于是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時候,他們才等到了一輛馬車。
“幾位,這是我們的規矩,就得罪了。”
站在馬車邊上的是一個面容兇惡的壯實大漢,他手裏拿着三根黑色的絲綢條,遞到了盛夏三人面前。
盛夏知道,這是要讓他們蒙上眼睛,以防他們在暗中記住路線。
點點頭,他們拿起那大漢手上的綢帶,覆住了自己的雙目,那大漢手下的人檢查了之後,方才将他們扶着帶上了馬車。
“這一路的路程還算平穩,隻是時間稍微長一點兒,三位若是有什麽需求,直接說出來就可以。”
放下車簾之前,那大漢又叮囑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