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此刻在顔府的他,整個人渾身上下簡直古怪至極,哪裏還有半分冷面王爺的樣子?
“我說你,好好的将這衣服扔出來做什麽?你的衣箱又不是放不下了,裝好一次容易嗎?”
眼看着言涵将合上的衣箱又打開,盛夏終于忍不住地出聲。
“回京之後我又不會再穿,還費事将它帶回去做什麽?”
臉上是說不出的神情,言涵仿佛小孩子鬧别扭一般将衣箱重重合上。
“那你打開箱子将它翻出來,又重新整理箱子上鎖就不費事了?”
盛夏停下手裏的活計,站在那裏眯眼瞧着他,卻隻見他又伸手準備去翻另外一個包袱。
忍無可忍,盛夏快着步子過去,一把抓住了言涵的手腕。
“安王殿下,敢情這包袱不是你自己收拾的,所以你拆來拆去的不心疼是吧?”
“我就是找個東……”……西。
言涵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盛夏便一臉憤憤的道:
“從南陵城到京城不過多半日的功夫,有什麽東西這麽要緊,殿下你非得現在拆了包裹找不可?”
“快說,你今天到底想怎樣?”
眼瞧着言涵站在那裏不說話,臉上又浮起那副别扭的表情,盛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我不想回京城。”
終于說了實話,言涵轉身坐在了床榻邊沿,那副模樣,簡直是與賭氣的孩子沒有分别。
“……你一直找事兒就是因爲不想回京城?”
盛夏愣了愣,語氣裏頗有幾分難以置信。
這算是什麽奇怪的理由?!
“住在顔府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時時刻刻來找你,回到進城之後,又要開始每天翻牆。”
擡頭看看盛夏,言涵說出來的解釋令她哭笑不得。
“我說安王殿下,您老人家今年貴庚啊?!”
“在下不才,剛好弱冠之年。”唇角溢出一絲笑意,言涵又道:“依着大胤的律令,于娶親一途正是當年。
不知這位姑娘可有心要下嫁于我?”
反手将盛夏攥緊,言涵笑着的臉上帶了幾許鄭重其事。
“既然是下嫁,那就得好好考慮考慮才是,起碼,我得嫁一個不會好好拆散我辛苦打好的包袱的人。”
揚了揚下巴,盛夏抽回了自己的手,轉過身去繼續收拾東西。
言涵立刻尾随了過來,“那,我們那日說好的賭約呢?還作數不作數?”
“殿下您等會兒,什麽賭約?我可是從來都沒有同你打過賭。”
轉身看着言涵,盛夏的目光裏帶了幾許故意的嫌棄。
“我這個人呢,從來不喜歡同旁人打賭的,莫非是安王殿下您夢遊記錯了?”盛夏不甚在意的聳了聳肩。
不但心心念念的目标一個都沒有達成,居然還遭到了百般嫌棄,言涵覺得自己内心很受傷。
……
盡管言涵百般不情願,第二日的下午,他們還是一起回到了京城。
帶着南陵城一案的卷宗去刑部存檔,言涵與盛夏便在四方街的路口相反分别。
馬車的後窗中瞧見言涵打馬走遠的背影,盛夏方才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這個言涵,怎麽忽然變得又是無賴又是粘人?
哦,不對,他一直都十分的無賴。
許是因爲乍一歸京事務繁雜,又許是因爲言毓查着的線索有了新的消息,回京後一連幾日,那個别别扭扭說着不想再翻牆的言涵,竟是真的沒有再翻牆來找她。
于是這幾日獨自在府裏待着,盛夏的日子過得甚是舒爽安甯。
晨間起來,迎着秋高氣爽的朝陽,她練劍活動筋骨,而後便泡上一杯清茶坐在那裏或者翻翻醫書,或者看看晴朗萬裏的天空,甚至,就什麽事情都沒有的,如現在這般閑閑的發呆。
自己從南陵城回來也有幾日了,似乎也應該去宋府探望一下了,若是宋相宜的嫁衣還沒做好,還可以去安慰她幾句。
至于給她帶的禮物嘛……
“阿夏,阿夏!”
從路上跑來的人影慌慌張張,口口聲聲喚着她名字的聲音正是方才還存在于她腦海中的宋相宜。
“相宜?你怎麽來了?”直起身子,盛夏一臉奇怪,“瞧你,都是馬上要做新嫁娘的人了,怎麽還這般慌裏慌張的?”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怎麽這麽大的事情你都沒提前支會我一聲?
害我方才逛街的時候聽到有人議論,簡直驚得當場就差點兒跳起來!”
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宋相宜拍拍胸口,對着盛夏責備出聲。
“啊?發生什麽事兒了?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臉上的疑惑更甚,宋相宜突如其來的責備令盛夏一頭霧水。
“那麽大的事情,你不知道?阿夏,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故意蒙我?”
愣了愣,宋相宜有點兒難以置信。
“到底什麽事兒?你快點說不要賣關子,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倒了杯茶水遞給宋相宜,盛夏催促出聲。
“你可知道,那個言涵今天向唐家提出退婚了?而且還是當着滿朝文武的面?”
一口氣将茶水喝光,宋相宜出聲說道。
“退婚?”盛夏愣了愣,兀自低聲道,“他不是說他從來不曾與唐婉凝有過婚約麽?”
“呃,不曾有過麽?可是京城的百姓不都這麽說麽?”這下輪到宋相宜愣了一愣。
“哎,不管那些細節了。總之呢,我聽說今日早朝的時候,唐宰相爲着一件事情在言語上要讓你們家言涵幫忙,結果他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
然後唐宰相話裏話外就暗示說,他唐家與安王府有聯姻關系,應該相互幫襯。
結果你猜怎麽着?
你家言涵居然當着群臣的面駁斥了那個唐宰相,說什麽當初他身陷囹圄之時,唐宰相百般暗示說要與安王府劃清界限,阻止唐家女兒同安王府往來,甚至于還向其他人家的少年公子投去了橄榄枝,有意結爲姻親、
如今他罪名洗脫,身份複位,唐家就又不要臉地貼上來,他們安王府不會接納這種忘恩負義之人雲雲。
反正呢,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兒将唐宰相駁斥的體無完膚,根本下不來台。
據說那場面精彩極了,也不知道阿澤他當時在不在場,要是在的話,能給我仔細形容形容就好了!”
一臉的神往,一臉的歡快,宋相宜一面說着從街頭巷尾聽來的議論,一面情不自禁的拍着手。
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簡直仿佛唐家深深得罪了的人是她一般。
“言涵退了唐家的婚,駁斥了唐宰相的面子,你這麽高興做什麽?”
唇邊挂了一絲抹不去的笑意,事到如今,盛夏倒也不很在乎他到底有沒有同唐婉凝定親這件事。
“我當然是替你高興了!沒想到你家言涵也會有這樣不顧旁人面子的時候,簡直是太暢快了!”
擡手拍了拍盛夏的肩膀,宋相宜一口一個“你家言涵”,聽得盛夏又是頭暈又是臉紅。
不過,不顧及旁人面子這件事……
他安王殿下從前做的簡直不要太多!
“不過,這事兒這麽大,你怎麽都不知道?我以爲他事先同你商量過呢!”
看到盛夏那錯愕的神情,宋相宜總算是相信了她不曾事先知曉的事情。
“我自從回京之後就整日裏窩在府中,别說是沒見過他,就連将軍府之外的人都沒有見過,上哪兒去知道這樁事?”
無奈地聳聳肩,盛夏又道:
“若不是你跑來告訴我,恐怕我要到猴年馬月才知道。”
“你家這言涵也真是的,有時候我都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這麽直白幹脆的拒絕了唐宰相,讓我覺得他心裏特别在乎你,可當初又那樣,簡直是,哎,沒法說。”
在盛夏身邊撿了張椅子坐下,宋相宜有些無奈。
“不過,我現在倒是有些擔心你。”
“擔心我?我怎麽了?”盛夏不解。
“唐婉凝是個什麽角色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直心心念念要嫁給你家言涵,不惜放下身段主動上門,此番被你家言涵退了婚又鬧得滿城風雨,她少不得要把原因歸咎到你的身上。”
皺了皺眉頭,宋相宜想到的這一樁事兒還真是有點兒麻煩。
唐婉凝可不是什麽講道理的人,就算是言涵當場說得明明白白,是他們唐家對不起他安王府在先,但她是絕對不會這麽想的。
“那就誰惹的麻煩誰自己來解決了,我可沒那麽好心幫别人解決麻煩事兒。”
語氣輕描淡寫,盛夏對唐婉凝會不會跑來鬧事的問題,心裏倒并不十分擔心。
言涵做事向來穩妥,他當初既然決定了要當堂駁斥了唐宰相的面子,那就定然有他的目的,自然,也會前前後後将事情都考慮完善,是斷斷不會不考慮唐婉凝的問題。
他不是那種話本子裏黑白是非不分,隻任由女主替他受過、受刁難的眼睛和腦子都有些毛病的愚蠢男主。
對于這一點,她還是十分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