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面前的言涵沒有絲毫的動靜,安太後自覺面上難看,不由得又提高了幾分嗓音。
然而站在那裏的言涵依舊沒有反應,隻是看向她的目光裏更增添了幾分冰冷。
數次發怒卻悉數被無視,安太後心頭的怒火更加旺盛,可又做了虧心事心虛在先,亂發了一通火之後,便不得不漸漸地平靜下來。
“罷了罷了,這孩子養大了總是不知道做母親的艱難,可誰讓哀家是你的母後,生氣歸生氣也不能真的同自己的親生兒子計較那麽多。”
重重地歎了口氣,安太後重新坐回到軟榻上,話裏話外不斷強調着自己與言涵的親生母子關系。
“既然母後不再同兒臣計較,那就輪到兒臣同母後計較一番了。”
終于冷冷地開了口,言涵眼看着安太後的面色白了一瞬之後,就搶着開口道:
“哪有做兒子的同母親計較的?哀家無論做什麽都是爲了你好,你若是有什麽不滿,還是自己反省一下。
哀家累了,你今日且告退吧。”
擺擺手,愈發心虛的安太後企圖蒙混過關。
可她面對的人是言涵,怎麽可能就這樣簡簡單單的蒙混過關?
“母後,您應該聽說過一句話叫做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站在那裏紋絲不動,言涵出聲說道。
“什麽叫躲?哀家什麽都沒有做錯,爲什麽要躲?!”安太後惱怒出聲。
“母後您做了什麽您自己最清楚,”冷笑一聲,言涵不爲所動,“唐家的事情,如果說母後當初是識人不清而誤信他人的話,兒臣尚且可以不計較,唐家隐藏深沉,母後久不出宮識人不清也屬正常。
但當初兒臣被關押獄中,唐家又打着公平公正的旗号咄咄相逼、暗中陷害的時候,母後您自己又是什麽反應、什麽态度?
而我僥幸逃過一劫之後,母後又是怎麽着急着與唐家人見面和解的,您自己心裏應該比兒臣清楚得多。”
“唐家的事情,隻是一場誤會,他們……”
“誤會?”冷哼一聲,言涵面色愈發冰冷,“不管是誤會還是成心,現在兒臣我都不得不防。
當初母後一意孤行要爲兒臣做主娶了唐婉凝爲妻,甚至不顧兒臣的反對而四下裏散布消息,你究竟意欲何爲,兒臣我也不是不清楚。
不過,過去的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你又是我的母後,隻要你以後能安安穩穩地待在這紫翠宮中,不再過問和插手朝堂和我的事情,我就全部既往不咎。
否則的話,母後,你不是不知道你親生兒子的冷酷無情。”
威脅的話語毫不留情,言涵看着面前臉色蒼白又咬牙切齒的安太後,心底裏一片漠然荒蕪。
這就是口口聲聲說一切都是爲自己好的親生母親。
利益榮華面前,莫說是坑害其他的無辜之人,便是連親生兒子都能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
“你這個不孝子,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麽?哀家什麽時候對不起你?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
在言涵的威脅中隐約浮起不好的預感,安太後攥緊拳頭出聲喊道。
“那就請母後爲了我好,而安安穩穩地待在這紫翠宮裏少出些宮門,也少同朝堂上的大臣們往來。
兒臣會同皇兄商量,給母後你一個清靜的環境來修身養性,不過母後你放心,隻要有兒臣在的一天,就肯定會保你的太後之位不倒。”
漆黑的眸子如古井無波,言涵話音落地便轉身向外,身後盡是安太後那憤恨不甘的咒罵叫嚷之聲。
軟禁太後,監視行動,他言涵雖然不是這皇宮的主人,但若是想做到這一點也并不算很難。
更何況,那坐在龍椅之上的言逍,肯定也早就厭煩了安太後的張揚霸道,他這樣做,也多少算是對她的一種變相保護。
隻是,安太後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竟然膽敢設計讓自己忘記了盛夏,忘記了他們曾經那些幸福歡愉的過往,而給她帶去那樣多的傷害,言涵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原諒那個口口聲聲說着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所謂的親生母親。
他沒有這樣的親生母親。
不管是誰,隻要懷着傷害盛夏的心思,他言涵就都不會放過,更加不會原諒。
腳步堅定而倔強,言涵一步步向着皇宮外走去,心裏卻滿滿地都是那個紅色的俊俏身影,恨不能張出一雙翅膀,立時飛到盛将軍府,飛到她的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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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秋夜寒涼如水,墨色如洗的夜空中,星子若上好的寶石般璀璨耀眼。
坐在廊下仰頭數着天上的星子,倦意漸漸襲來的盛夏正準備起身回房,卻在不經意間聽到一聲細微的磕碰,似乎是牆頭的小石子兒被什麽帶了下來,落在牆根兒的泥土地上,發出輕微的悶響。
心裏霎時間充滿警惕,盛夏放輕了腳步向着院牆處走去。
盛将軍府守衛向來嚴密,如今又多了安王府的暗衛在暗中守護,竟然還有人敢大着膽子翻牆闖入?
她當真是要好好教訓一下來人了。
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根竹棍,盛夏來到有響動的牆下,正準備等着那牆頭的黑影落下的一瞬間迎頭痛擊,卻在高高舉起竹棍的同時,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身形容貌。
“你怎麽來了?”手裏的竹棍還未放下,盛夏心裏又是詫異又是無奈。
眼前這個深夜翻人家牆頭溜進院子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整個大胤朝最光明磊落最英俊帥氣招無數少女傾慕的安王殿下。
“想你了。”
單刀直入,言涵清淡的嗓音裏帶着無盡的溫柔眷戀,而那一雙漆黑深邃眼眸裏的直接而熱烈的目光,令盛夏的臉頰霎時間紅了一片。
“那你也不能大半夜的翻人家牆頭吧?真是哪裏學來的臭毛病。”語氣柔柔的,心中羞澀的盛夏丢掉手裏的竹棍就轉身往院子裏走。
然而她的腳步還沒邁出去,便被一股子力道猛地拽了回去,寬厚溫暖的胸膛将她包裹其中,那熟悉的白梅香氣伴着粗重的喘息在耳畔缭繞,臉頰頓時火燒火燎,她下意識擡頭,正對上那雙深邃情深的眼眸。
“言涵……還在外面呢……”聲如蚊蚋,盛夏的心融化在那無邊的溫柔之中。
漆黑的眸色更加重幾分,言涵手上微微用力便将她打橫抱起,屋子裏月色如銀輝洩地,他抱着她步步向前,眸中的深情一刻不曾褪卻。
被看得臉紅心跳,盛夏本能地想要說些什麽,隻是“言涵”兩個字才剛剛說出口,便被一個溫熱的雙唇堵了回來。
深情而熱烈。
言涵的唇一向有些涼意,此刻在她的雙唇間摩挲留戀,微涼的觸感每到一處,卻似是點燃了一星火苗,勾得她心裏奇癢難耐又懵懂眩暈,星星之火很快燎原,熊熊火焰很快将她籠罩、包裹、吞沒。
沉浸在唇齒相依的熱烈中,那撲面而來的白梅清香令盛夏益發的眩暈無度。
手指無意識地攀上他的衣襟,緊緊地抓着,重重地喘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又似是行走在烈火之中尋找到最後一絲清涼。
腦子裏混沌模糊一片,盛夏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言涵的存在,卻又在恍惚間想不起今夕何夕,她隻知道自己要緊緊地攀附着他,緊緊地依靠着他,再也不放開。
朦胧的月光靜靜地照進照進窗子,如紗似霧,籠在兩個相擁糾纏的身影之上,一切靜谧而美好……
輕輕的呼吸,卷卷的睫毛,言涵單手撐着下巴看着熟睡在身側的盛夏,涼薄的唇邊暈起抹不去的溫柔笑意。
向來裝着許多事情要思慮的腦子裏第一次空無一物,他什麽都不願想,什麽都不願做,隻想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的睡顔,直到地老天荒。
這樣的感覺,真好。
那卷卷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輕輕煽動,合着的眼眸輕輕動了動,緊接着,便緩緩地睜了開來。
天邊泛起熹微的晨光,那睜開的雙眸裏映出一張淺笑着的俊顔,有些迷糊的盛夏愣了愣,随即臉頰便極迅速地竄上了紅雲點點。
“害羞了?”清淡的嗓音含笑,言涵伸出手去将她攬入懷中,“也不知道昨晚是誰哭着喊着不許我走,一直拉着我的衣服才肯去睡。”
臉皮更加漲紅,盛夏低頭窩在他懷裏不敢去看他那壞笑的目光。
昨夜的事情漸漸浮上心頭,自己那拉着他又哭又鬧的樣子讓她心裏又是羞怯又是氣惱,天知道後來的自己是怎麽一回事,怎麽就變成那副丢人的樣子?
“你瞧,我的衣服都被你抓皺了,一會兒出門該怎麽解釋?”伸手去擡她的下巴,言涵一雙黑眸裏笑意盈盈。
“你安王殿下做的事情,還需要向别人解釋嘛?”目光躲躲閃閃,盛夏卻是一貫的嘴硬。
“說得也是,那就索性更皺一點兒吧……”
“喂,言涵你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