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強硬卻是硬撐,唐婉凝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身子。
“有人看着怎麽樣?沒有人看着又怎麽樣?”向前逼近一步,盛夏臉上寒意森然,“我倒是很好奇唐三小姐你什麽時候深谙此道呢?該不會,是兩面三刀的事情做多了吧?”
冷笑出聲,盛夏話語裏是毫不遮掩的嘲諷。
“盛夏你胡說什麽?我們唐家人向來行得正站得直,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光明磊落,人前人後從無差别,你若是沒有證據就信口誣陷,我們唐家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眼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有好些将注意力放到了她們這邊,唐婉凝咬咬牙,勉強挺直了腰杆出聲說道。
“你們唐家人的臉皮還真是比城牆的拐角都要厚。”盯着唐婉凝的眸底冰冷而嘲諷,盛夏用餘光掃了掃周圍的人,壓低了嗓音一字一頓道:
“唐婉凝,你是真的想讓我把你們唐家在這次事情裏的兩面三刀證據拿出來昭告給天下人看,還是在這裏乖乖的服個軟離開?
你不要忘了,這次徐钰被害身亡的事情我可是從頭到尾都參與調查的,有些事情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我絕對會是清清楚楚的。”
唇角輕輕上揚,盛夏面帶淺笑地看着霎時間變了臉色的唐婉凝,目光裏卻沒有絲毫商量和退讓的餘地。
“你,你威脅我?”咬了咬下唇,唐婉凝心虛起來。
“嗯,就是在威脅你。”點點頭,盛夏發現自己将言涵一本正經的耍無賴學了個十成十。
“你……你非要威脅我讓我服軟,對你有什麽好處?”面色恨恨,唐婉凝根本做不到盛夏那樣的從容鎮定,更加想不明白,一個人爲什麽能臉上溫和帶笑,嘴裏卻冷酷無情地威脅人。
“我看着高興。”一字一頓,盛夏的回答讓唐婉凝煞白了臉色。
嘁,就這點兒本事還敢跑來耀武揚威?盛夏心裏充滿不屑。
從前她盡量不與唐婉凝起正面沖突争執,不過是不想與彼時的言涵有太多的牽扯,如今她同言涵的誤會解開,當然是不會輕易放過挑釁上門的唐婉凝。
“盛夏,你,你……”
“我什麽?”攔了唐婉凝的話頭,盛夏繼續道:“我沒什麽時間同你在這裏浪費,是讓我戳穿唐家兩面三刀的嘴臉,還是在這裏乖乖地給相宜道歉,你趕緊做個決定,不然的話……”
唇邊笑意更深,盛夏語氣裏的威脅之意更濃。
“我……我……”踟蹰猶豫,唐婉凝漲紅了臉。
身爲唐宰相府三小姐的她,向來都是别人給她認錯服軟,又何曾給别人道過謙、服過軟?
可是現在……
“宋小姐,方才是我唐突了,多有得罪,還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計較。”
面色發白,唐婉凝咬牙說完這幾句話之後,便立刻一臉惱恨地轉身離開——她平生還從未這麽丢臉過!
“唐三小姐不必多禮,這點兒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的,雖是你的不對,但也不必太過歉疚,太過在意啊!”
提高了嗓音喊出聲來,宋相宜一臉的幸災樂禍終于是沒能忍住。
抱着肚子前仰後合的笑了許久,直到唐婉凝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不見,她方才緩了下來,對着盛夏奇怪道:
“不過阿夏,她爲什麽那麽怕你?唐家做什麽了嗎?”
“這次徐钰被害的案子,雖然還沒有抓到最後的兇手,不能說是唐家在幕後指使的,但對言涵的陰謀陷害,唐家是全程參與其中的。
我在替言涵翻案的時候調查了整個案件,她心虛,自然是怕我真的抓住了什麽唐家的把柄罪證。
唐家同安王府反目不要緊,可唐婉凝的心裏,怕是還惦記着要嫁入安王府當安王妃的。”
思忖片刻,盛夏還是決定将這些話告訴宋相宜。
雖然她一直不想讓宋相宜知道太多的朝堂争鬥,隻想護着她單純高興的生活,但京城風雲變幻莫測,宋家總歸是朝堂中人,有些事情是想躲也躲不開的。
宋相宜早點知道,也能多少避開些不必要禍患。
有了盛夏這一番話,宋相宜那本來興高采烈的心情也頓時浮上一層淡淡的烏雲,盡管盛夏再三讓她不要擔心,可她又怎麽可能繼續沒心沒肺的活着呢?
于是繞着那正在布置的主會場走了兩圈,宋相宜的臉上一直是有些悶悶的模樣。
“快到午時了,我們找個地方去吃午飯吧?今兒難得出來一趟,我我來請客!”擡頭瞧瞧天色,盛夏又道,“你最喜歡的浮香閣不就在附近嗎?我們今天中午就去那裏吧。”
“嗯?附近?”擡頭出聲,宋相宜聽到“浮香閣”三個字終于來了一點兒興緻。
“當然是附近,我說相宜姑娘,這京城的路難道不應該你更加熟悉一點兒麽?”擡手扶額,盛夏爲宋相宜的路癡感到深深的無奈。
“……我這不是繞了兩圈有點暈嘛,好啦好啦,快走快走,一會兒浮香閣就人多啦。”強行嘴硬,宋相宜挽着盛夏的手臂快着步子先前跑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在浮香閣旁邊的小路上,她們兩人又看到了唐婉凝的身影。
隻是這一次她并不是一個人,而是跟了幾個丫鬟在身後,神色有些匆匆地向着另外一條僻靜地小巷走去。
“她這是要去哪兒?那條巷子是個死胡同。”終于不再路癡,宋相宜指着唐婉凝拐進去的小巷出聲說道。
“死胡同?”
“嗯,原先那條巷子是通往城西的一條小路,但去年的時候不知道官府做什麽檢查,說那裏不安全容易出事,就把巷子封上了。
當時唐家的人也是支持封巷子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那是條死胡同。”
面對盛夏的疑問,宋相宜點點頭,心裏愈發奇怪唐婉凝的舉動。
她平白無故地去條封死的小巷,該不會是……
“你好好在這裏站着,我去去就回。”沒等宋相宜的聲音落地,盛夏的身子立刻竄了出去。
腳步輕盈快速,她站在巷口的攤位上佯裝挑貨而悄悄向裏瞧,正好看到唐婉凝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一輛馬車。
隻是那候在一旁的車夫與小厮,雖是一副京城本地人的穿衣打扮,但盛夏卻總瞧着有些别扭。
馬車從巷口緩緩駛出,毫無察覺地經過盛夏的身邊。
正午的陽光明亮而刺眼,落在那車夫腰間系着的腰牌上,閃閃亮亮的晃人眼目。
盛夏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而就是這一眼,讓她更看出了幾分端倪——那車夫腰牌上的圖樣與文字十分奇怪,根本不是大胤本土的文字,反倒像是西北邊疆部落的圖騰模樣。
這些人,難道是混進京城來的外族人?
心下警惕非常,與宋相宜在浮香閣吃過午膳之後,她甫一回到盛将軍府,便立刻将那腰牌上的花紋與文字描繪了下來。
“這封信,好好的送到你家主子手裏。”
将畫好的紋樣用蠟封好,盛夏招招手,一個蒙面的暗衛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書房裏。
自從她和言涵從露風山中平安歸來之後,他便留了兩個暗衛在盛夏的身邊,一來是做保護她安全之用,二來便是圖一個互傳消息的方便。
——雖不能正大光明的頻繁相見,可安王殿下能在暗中頻繁的傳信呐!
低頭瞧瞧自己那才不過兩三日就已經塞滿一抽屜的信,盛夏不由得替自己身邊的兩個暗衛感到心累。
不過,今日怕是見不到那個書信狂魔安王殿下了。
想想昨日言涵在來信中所言,此刻的他應該還在皇宮之中,心頭不由得浮起幾分習慣性的擔憂,盛夏雖然知道他此番是去後宮找皇太後的,但言逍還是不得不防啊……
紫翠殿,太後寝宮。
沒了丫鬟宮人候在一旁的宮殿裏氣氛降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點,甚至連宮中四角點燃的凝歡香都仿佛有些凝滞。
“這段時間你經曆了那樣性命攸關的事情,平安歸京之後卻沒有第一時間來哀家這裏瞧瞧,你難道是忘了你在這皇宮裏還有一個爲你日夜憂思難眠的母後嗎?!”
面色不爽,安太後看着面前冷口冷面的言涵,語氣裏頗有幾分痛心疾首。
“兒臣的平安與否,母後可曾真的擔憂心中?還是說,母後是在擔心自己,怕沒了我這個冷酷王爺撐着,便是連太後的位子也坐不穩?”
淡漠的俊顔上沒有絲毫的暖意,言涵看着安太後那霎時間變幻莫測的神情,不由得在心裏浮起幾分冷笑。
安太後的心思,他果然是沒有猜錯的。
“混賬!你這是怎麽同哀家說話?!”惱羞成怒,安太後拍案而起語氣憤慨:
“天底下哪有不心疼孩子的父母?你說這些混賬話,怎麽對得起哀家這二十多年對你的辛苦養育?哀家看,就是平日裏太縱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