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是避開酷夏的燥熱暑氣,二來則是趁着夜色水光,好讓大家能一起欣賞下清純絕美的荷塘月色。
仿佛是擔心盛夏出爾反爾一般,距離宴會開始的時間還有好一陣,宋家的馬車便已經停在了盛将軍府的門前。
精心妝扮的宋相宜提着裙角急急忙忙跑向盛夏的院子,卻在她看到從屋中緩步走出的盛夏時愣在了那裏——
素日裏她隻知道一身潇灑的盛夏英姿飒爽,卻從來不知道穿着及踝羅裙的她也能美得如此清媚動人。
淺紫色軟雲紗的羅裙如煙似霧籠在周身,更顯得她那本就纖瘦的身段窈窕清雅,素日裏或高高束起或随意松挽的發髻今日整齊的梳成流雲斜髻,鬓間一朵粉玉桃花步搖,襯得她的膚色愈發白皙動人,再加上那一雙秋水明眸顧盼生輝,莫說是旁人,就連日日裏見慣了她的宋相宜,此刻都隻覺得自己有些挪不開目光。
“咦?你這是想到要去見李公子就高興傻了嗎?幹嘛這樣看着我?”
伸出手去在宋相宜眼前晃了晃,盛夏不由笑着她那傻愣愣的樣子。
“去你的,怎麽什麽事兒都能扯到俊澤身上?”宋相宜回神兒,拍掉了盛夏的手,輕哼一聲道:“本來還想誠心誠意地誇誇你漂亮呢,現在才不要誇你半個字。”
“你不誇我,我誇你,我們相宜今天可是漂亮得很,待會兒宴會上一定把所有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全都比下去,豔壓全場,占滿你家李公子的所有目光。”
笑着出聲,盛夏并沒有違心,宋相宜雖生得沒有那麽纖瘦骨感,卻也并非是個臃腫之人,此時那量體裁衣的桃粉色雲紗衣裙穿在微胖的身上,倒是更顯出幾分纖瘦的姑娘所沒有的妩媚來。
“哼,算你嘴甜,饒過你!”揚了揚下巴,宋相宜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
宋家的馬車快速平穩,到達那舉辦荷花宴的清水荷塘時,正好不早不晚,同她母親宋夫人遇在了門前。
“盛夏見過宋伯母。”擡起雙手規規矩矩地行禮,盛夏明媚動人的模樣引來旁邊不少人的側目。
“好孩子快别多禮,這麽多年不見,這乍一看啊,我都不敢認你了呢。”趕忙擡手扶着盛夏,宋夫人左瞧右看,直覺得比起當年那個稚嫩的小丫頭,如今的盛夏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盛夏随父親久居北疆,難得回來京城一次也沒有正正經經的登門拜訪,确是盛夏的不是,還請宋伯母不要責怪。”
“瞧你這孩子,說得哪裏話?你同你父親歸京,倒是我們該去登門拜訪呢。隻是因爲你宋伯伯常在衙門裏同你父親見面,我也不好提這事兒,橫豎相宜成日裏往你那邊跑,我便也多少知道你的消息。”
笑着出聲,宋夫人拉着盛夏的手不曾松開,上下打量的目光也不曾挪開,甚至,還隐隐帶了幾分又是欣喜又是琢磨的味道。
“好啦母親,難道您就要拉着阿夏一直站在這園子門前聊天嗎?這時辰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進去吧,相宜方才瞧着那名冊上,二姐和三姐都已經來了呢。”
看出了自家母親眼光裏的不對,宋相宜趕緊催促出聲。
自家大哥早就成年多時,卻一心要做出些成績事業來,所以于娶親一途并不曾上心,至今也沒有同哪家的姑娘有所情意綿綿。
眼瞧着自己這個最小的女兒都定了親事不日成親,自家母親自然是着了急,整日裏就琢磨着誰家的姑娘适合娶進門來做兒媳,方才她那打量的目光,宋相宜一瞧,就知道自家母親又将目标放在了盛夏身上。
“阿夏,你可别在意,我母親最近就是急昏頭了,你若是對我大哥沒什麽心思,也不必覺得尴尬或者抱歉。”刻意放緩了腳步落在後面,宋相宜扯了扯盛夏的袖子,壓低嗓音說道。
若是自家大哥和盛夏擺在一起,她自然是要站在盛夏這一邊的!
“算起來你家大哥也二十出頭了,怪不得你母親着急呢。”輕笑出聲,盛夏自然是不會對宋夫人心存芥蒂。
“可不是呢,雖說咱們大胤朝成親年歲都遲些,京城裏的官宦人家又不是很着急一些,但到我大哥這個歲數,就算是沒成親,起碼也有意中人或者訂了親。
可他倒好,整日裏在衙門裏忙忙碌碌,就是不肯花一絲一毫的精神在婚事上面,我母親都快要愁的睡不着覺了。”
毫不留情地吐槽着自家大哥,宋相宜不經意間擡頭,卻是看到唐家的女眷正好迎面走來。
“随便選條路走都能同她撞見,還真是晦氣。”看到走在唐家人中間的唐婉凝,宋相宜便恨得牙根癢癢。
雖然上次酒窖着火的事情盛夏對她隐瞞了失火的這年,然而宋相宜卻因着唐家和唐婉凝對盛夏居然一個“謝”字都沒有,而對他們更添了幾分厭惡。
“呦,這不是宋尚書家的五小姐麽,真是好巧啊!”迎面走來,唐婉凝率先開了口,卻是故意忽略了跟在一旁的盛夏。
“唐夫人,唐三小姐,好巧。”竭力克制着自己心裏的冷笑,宋相宜不鹹不淡地出聲。
“你這丫頭好沒禮貌,見了母親怎的也不知道行禮?”眉頭蹙起,唐婉凝對着宋相宜呵斥出聲。
“凝兒,不得無禮。”唐夫人緩緩開口,瞧着是在訓斥唐婉凝,然而語氣裏卻沒有絲毫的嚴厲之色,根本就隻是裝裝樣子。
“母親,凝兒哪裏說得不對?莫說她隻是一介尚書之女,就算是權位再高,您也是長輩,哪有晚輩見了長輩不行禮的?”撒嬌出聲,唐婉凝同唐夫人一唱一和。
“宋家相宜見過唐夫人,”行禮行得幹脆利落,宋相宜可沒想就這麽便宜了唐婉凝。
“方才是個誤會,相宜見着唐三小姐不曾向救過她性命的護國将軍之女盛大小姐行禮,便以爲唐夫人不喜這些繁文缛節,隻願意小輩姐妹們輕松随意一些,倒是在唐夫人面前失禮了,還請唐夫人見諒。”
向來伶牙俐齒,宋相宜立刻就将責任全都推到了唐婉凝的身上,同時還将盛夏推到了她的面前,逼得她不得不行禮。
“宋相宜,你!”唐婉凝氣得跳腳,待要反唇相譏,卻被自己母親的聲音所打斷:“凝兒,快點向盛家小姐行禮道謝。”
“母親!”唐婉凝不肯聽從,心裏也是對自己母親的反常有些不明所以——她不是向來最寵着自己麽?!
“快點!我們唐家是這樣不懂禮數的人家嗎?!素日裏你雖同盛家小姐親厚些,但她到底是護國将軍之女的身份,又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豈能這樣随便?”
直到聽着自己母親的聲音裏帶了幾分難得的嚴肅,唐婉凝才後知後覺地向旁處看去,這才發現距離她們所站的小路不遠處,有幾個皇親國戚家的公子并着言涵一母同胞的親兄長肅王言恒正站在那裏向着她們瞧過來。
“婉凝,婉凝多謝盛大小姐的救命之恩,方才多有失禮,還望盛大小姐見、見諒。”咬牙切齒,唐婉凝卻不得不遵從自己母親的命令,從牙縫裏擠出一句道謝和道歉的話來。
要知道她在府中雖嬌寵無度,但有一條卻是絕對不許違反,那就是身爲唐家的女兒,在外面的一言一行都必須以唐家的顔面爲最高标準,絕對不能做出任何有辱家門顔面之事,哪怕,是委屈自己。
“唐夫人唐小姐不必客氣,盛夏隻是應了歐大人之邀,順便而已。”淡淡出聲,盛夏并不曾給唐家人什麽好臉色。
這賞荷宴上王孫貴家衆多,她雖不至于在衆目睽睽之下做出什麽有辱盛将軍府門楣之事,然而卻也并非以德報怨之人,更不可能面對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兇手還恭恭敬敬、笑臉相迎。
“盛夏,你不要得寸進尺!”終究是沒那麽能沉得住氣,唐婉凝咬牙。
“這句話該我奉還給你。”冷冷出聲,盛夏不等唐婉凝有所反應,便挽着宋相宜的手,道:“相宜,我們走。”
“盛夏你給我站住……”
身後是唐婉凝不得不壓抑着嗓音的惱羞成怒,盛夏卻壓根兒連腳步都沒有停頓,眼前荷塘夕陽景色如畫,她爲什麽要浪費時間同唐婉凝無意義地鬥嘴?
不過……
“方才走過來的那幾個是什麽人?爲什麽連唐家都有所忌諱?”
盛夏轉頭看着宋相宜問道,她久不在京城,真是誰都不認識了呢。
“那幾個都是京城裏的皇親國戚,瘦高個穿藍衣服的是蔣國公家的長子,另外一個穿暗赤色錦服的是肅王言恒。”宋相宜答道。
“肅王?”盛夏總覺得這名字十分熟悉。
“對呀,就是太後親生的大兒子,那個人的親兄長。聽說肅王也是個很有才華和抱負的人,但不知道爲什麽沒有受到新帝的重用。”
壓低了嗓音出聲,宋相宜哪裏不知道,這樣的國事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尚書之女可以随便議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