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時想要什麽禮物?我送你。”
桃花眼眸波光流轉,盛夏姣好的面容帶笑,心裏卻酸澀發脹,恨不能将手中酒飲盡,一醉方休。
“什麽?”言涵目光不解。
“當是感謝你請我喝酒啊。”舉了舉手裏的酒囊,盛夏努力讓自己臉上的笑更自然一些。
“我是說,你前面的那兩個字,成親。”頗有耐心地出聲,言涵看着盛夏那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笑道:“誰同你說,我要成親了?又同誰成親?”
“同唐家三小姐唐婉凝啊,婚期不就在幾個月之後嗎?這難道不是整個大胤都知道的事情?”被言涵問得一懵,盛夏愣愣地說道。
“哦?整個大胤都知道?那我怎麽不知道?”俊眸裏淺笑依舊,言涵看着盛夏一字一頓問道。
“……”拿着酒囊的手僵在那裏,盛夏直愣愣地看着言涵,張張嘴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這,這怎麽回事?和着那傳遍了整個大胤的安王殿下與唐家三小姐青梅竹馬,情深意濃,不日将大婚修成正果,全都是……一廂情願傳着玩兒的?
盛夏忽然覺得,自己可能需要找一個地方好好的靜一靜。
“不要聽外面胡亂的謠傳,我有心上人了,并不是她。”
看着盛夏那愣愣的樣子,言涵繼續出聲說道。雖然,他可以不說這樣的話,但不知爲何他一丁點兒都不願瞞着她,仿佛,他曾經在冥冥中答應過她一般,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對她說真話。
“哦,這樣啊……”讷讷出聲,盛夏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裏爲什麽會忽然湧上來一股巨大的失望。
明明,不管真假他都已經說了不認識自己,那自己不該早就料到是這樣嗎?爲什麽,還會抱有那樣不切實際的幻想,甚至于連自己都壓根沒有察覺?
看來,是最近與他交往得太多了,以至于忘乎所以了吧。
默默地在心裏歎了口氣,盛夏決定等父親休假結束時,自己也一定要跟着回北疆去。
有些事情,該忘還是忘掉的好,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糾纏在一起,總是這樣自欺欺人,又有什麽意義?
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仰頭飲酒,盛夏舉目遠眺,再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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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夏日至,京城的天氣裏反常地帶了幾絲悶熱。
盛遠庭休假結束重歸北疆,然而盛夏卻是沒能如當初所想的那般跟着離開,終是一個人留了下來,爲了多陪陪年底就要出嫁的宋相宜,也爲了同兵部的蘇伯伯一起調查當年北疆的叛軍。
是的,叛軍。
平陽城裏逃走的人已經追回,當年之事隐約浮出水面。
彼時的言涵率領五萬大軍前去攻打侵略軍,半路卻遭到前所未有的伏擊,不是路線設計有誤,而是有人投靠敵軍,提前洩露了機密。
而那遲遲不到的援軍,亦并非是路途艱辛遭遇阻遏,而同樣是投靠了敵軍,故意拖延行軍速度,在言涵率領的五萬大軍即将覆滅之時,才不緊不慢地趕來收拾所謂的殘局。
大胤百年曆史悠悠,通敵賣國本不是什麽從未發生過的驚人之舉,隻是這一次,卻不得不引人深思。
畢竟,被坑害甚至于險些中毒喪命的,是王朝呼聲最高、最有可能繼任下一代天子的安王言涵,而在他生死未明之際,遙遠的京城中便迅速地變幻了風雲,更疊了王位。
那高高在上的新任天子,在根基尚未穩定之時看到昔日君主呼聲最高的安王言涵時,究竟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盛夏不得而知,她隻知道,言涵一日安然在京,當初對他痛下殺手之人便一日不會安眠好睡,便一日不會放松對他的構陷與殘害。
即便不是爲了自己心中的那些兒女私情,她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就不管不顧的離開京城。
她盛夏是護國将軍的獨女,那便要誓死保護這個國家的根基。
身前的銅鏡影影綽綽,盛夏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裙,輕輕抿了抿嘴唇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嚴肅,她便出了将軍府,前去赴宋相宜的約。
宋相宜今天約她在城南的碧水湖畔見面。
京城的夏日炎炎,碧水湖畔卻是一方難得的陰涼之地,湖邊綠柳成蔭低垂倒映,湖中荷葉連天碧色無窮,在湖中遊船賞荷,既清涼又雅緻,正是京城裏貴家公子小姐在夏日裏最喜歡相約而做的事情。
盛夏到了碧水湖的時候,宋相宜正站在岸邊向着街口張望,甫一看到她的身影,便眉開眼笑地沖着她招手,“阿夏,這裏這裏。”
“你等我很久了嗎?”略帶抱歉的笑笑,盛夏加快腳步來到宋相宜身邊。
“還好,不算太久,我們趕緊上船吧,我剛剛瞧見有人從那邊摘了一大捧的荷花呢。”
按耐不住内心的歡愉,宋相宜沒等話音落地便提着裙角跳上了小船。
等到盛夏也在船上站穩,那戴着鬥笠的船夫喊了一聲号子,手中的竹槳一撐,小船便随着漾開的水波劃向了湖水中央。
碧波蕩漾,蓮葉團團,站在甲闆上迎着拂面而來的夏風,耳畔聽着不知誰家船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絲竹之聲,讓從小長在北疆風沙之地的盛夏,此刻别有一種愉悅的感受。
“怎麽樣?不錯吧?”看着盛夏那不自覺微笑的樣子,宋相宜随手彈彈掠過身旁的荷葉,湊上前去出聲問道。
“是非常不錯,給你送上一個大大的表揚。”盛夏笑着回頭說道。
“那是必須的,我宋相宜從小遊遍京城大街小巷,精心挑選帶你出來的地方自然會是最好的。”柳葉彎眉輕挑,宋相宜一臉得意洋洋。
“嗯~~大街小巷走遍,你可真有個京城裏大家閨秀的樣子。”故意拖長了語調,盛夏用打量地目光上上下下看着宋相宜。
“嘁,你還好意思說我?”沖着盛夏翻個白眼,宋相宜才不肯饒了她,“好歹我也會秀個荷包,打個璎珞,繡個荷塘月色,你呢?盛大小姐,衣服扣子掉了,你會縫縫麽?”
“我衣服扣子掉了,有你來給我縫縫就夠了。我嘛,會拿劍保護你就好了。”不以爲意,盛夏一臉的理所當然。
“瞧你那樣理直氣壯的樣子,就會欺負我!”輕哼一聲,宋相宜剛要擡手去戳盛夏,注意力卻被碧色蓮葉中藏着的一朵将綻未綻的荷花花苞所吸引。
“阿夏,阿夏,看那裏,看那裏。”伸出去的手變成拽扯盛夏衣袖,宋相宜一臉興奮,“那裏藏着朵花苞,很漂亮啊,不知道能不能靠過去摘下來。”
“那個位置的話……咱們這個船有些過不去吧?”目測一下距離和寬度,盛夏猶疑出聲,那荷花的位置略路有些靠裏,外面被團團的蓮葉遮擋,她們的小船很難靠過去。
“小姐,盛姑娘說得對,咱們這船貼不過去,容易被下面的藤蔓纏住,您不如換個地方再瞧瞧?”稍稍停船,那船夫也接口出聲。
“啊?這樣啊……那就換個地方再瞧瞧吧。”神色間明顯有些失望,但宋相宜也并非嬌慣任性之人。
“船家,咱這船最多能靠近到哪裏?”看着宋相宜那依依不舍的樣子,盛夏沉吟片刻對着那船家出聲問道。
“差不多能到第二排葉子那裏吧,再往裏就怕水下面的根啊草啊的把船纏住了。”估摸了一下出聲,那船家答道。
擡眼看了看那船家說的位置,盛夏臉上微微一笑,道:“那就勞煩您把船停到最近的地方吧。”
“嗳?阿夏,你要做什麽?”回頭看她,宋相宜眸子裏有幾分不解。
“你不是說我總欺負你嘛,那我就摘朵花哄哄你呗。”臉上笑意滿滿,盛夏等船剛剛停好,便足尖輕點船舷,整個人向着那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躍了出去。
接天的蓮葉鋪成一片碧色的海洋,一個紅色的矯健身影躍然于上,夏風清淺拂動衣袂,未挽的青絲随風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盛夏伸手摘荷,卻不知在身後驚起多少豔羨的呼喊。
“咦?四哥你快看外面,那個跳上荷葉采花的紅色人影,是不是盛夏?”
無意識地向着窗外望去,言毓的目光霎時間被那漂亮的紅色身姿所吸引,定睛看去卻沒想到那人竟是一副他所熟悉的面孔。
“踩荷摘花,我說四哥,她這個膽識和輕功,可是都當真了得啊!”眼看着盛夏摘了花重新回到小船上,言毓不由得啧啧稱贊出聲。
淡漠清遠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個跳動的紅色身影之上,言涵俊顔上的淡然之色未變,然而眼底卻是氤滿了連他自己都不曾覺察到的溫柔笑意。
“你方才說的調查結果如何?”直到兩船錯開,盛夏那躍動的紅色身影再也看不到,言涵方才收回目光對着言毓淡淡問道。
“說到這個,四哥,那個‘卍’字符号在火場出現的很奇怪。”眉頭皺起,言毓臉上神色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