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真的冤枉。”
笑着搖頭,蘇清擡眸看着盛夏,繼續道:
“是盛大小姐你記性不好,哪裏是我說謊?在南陵城的時候,你難道沒有答應過我,回到京城之後會同我一起喝茶?
隻不過沒有說明是哪天,但我剛剛不也沒說是哪天?”
“說漏嘴了吧?我在南陵城同你約的,明明是一起出來喝茶,哪裏是用飯?”
孩子氣地出聲,盛夏黑亮的眸子裏帶了幾分狡黠與得意。
“我們現在不是正在喝茶麽?”舉起手裏的茶盞沖着盛夏晃了晃,蘇清讓瞧着她那語塞的樣子笑出了聲。
“蘇清讓,你可真是會胡攪蠻纏。”不由得也笑出了聲,盛夏舉着茶杯,“不過,還是多謝你今日爲我解圍。”
“我隻是趕巧邀功罷了,就算我不開口,你也能将她打得落花流水。”
“你就這麽信我?”
“嗯,我一向相信你的本事,她的那些小伎倆,可能會讓别的姑娘氣急敗壞,但你不會,因爲你不在乎。”
點點頭,蘇清讓眸底洞察一切般的意味深長,讓盛夏不由得愣了一瞬,她從未想過,他能這麽快的看穿自己。
“我是不在乎唐婉凝,但你就那麽相信我沒有借着案子去勾引安王?”
“你光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就足以吸引走旁人的全部目光,哪裏還用得着刻意去争搶?”
“嘁,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蘇清讓,你也開始油嘴滑舌了。”
撇撇嘴,盛夏低頭去喝茶,唇邊不由自主地溢出一絲笑意,被人誇贊,總是開心的。
“我說的是實話,唐婉凝的好看隻是妝扮精緻,像個用華麗物件堆出來的瓷娃娃,而你嘛,你不同。”
擡手添了杯茶水,蘇清讓溫柔的嗓音停頓在了那裏。
“我不同?我哪裏不同?蘇清讓,你說話怎麽說半截?”等了半天等不到下文,盛夏微微有些惱怒。
“說半截才能讓你細細去品味,就好比這品茶……”
“蘇清讓,我看你是編不下去沒詞兒騙我了吧?”
又是氣惱又是好笑,盛夏一個小紙團丢過去,打斷了蘇清讓沒說完的話。
“我可是你舅父的高徒,哪裏會沒詞兒?你這樣冤枉我,你舅父要生氣的……”随手将紙團丢回去,蘇清讓也一反儒雅的樣子同她打鬧玩耍。
屋子裏的氣氛頓時活絡起來,他看着盛夏那止不住笑鬧的樣子,含笑的眸底帶了幾許微微的黯然——
你哪裏需要去刻意引誘言涵?你不聲不響的站在那裏,他便已經對你動心,隻有你自己不曾發覺,亦或是,不願去面對。
夜風起落,晨曦微薄。
朦胧的目光對上自家丫鬟那欲言又止的爲難神色,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盛夏便知道,一定是言涵等在了院外。
起身簡單的梳洗,盛夏披肩外衣出屋,正看到言涵站在廊下凝神發呆的樣子。
一襲玄色衣袍如故,卻沒了當初那随風飄揚時的潇灑肆恣,而是隐隐多了幾分沉郁。
“案子又有消息了?”開口打破這沉默,盛夏不願總陷在回憶之中。
“你認識蘇清讓很久了?”回過身來,言涵定定地看着盛夏,仿佛沒有聽到她先前的問話一般。
“……殿下你這麽早來将軍府找我,爲的就是問我一件私事?”盛夏有些無語。
“還有别的事,但我想先知道答案。”看着她的目光不肯移開,言涵再度出聲。
“殿下還是說别的事情吧,我的私事,應該沒有義務告訴你。”
頓了頓嗓音,盛夏還是拒絕了他。
昨日唐婉凝那般污蔑指責自己,他卻隻是站在一旁,盛夏雖然知道自己并沒有資格去怪他,但心裏又怎麽可能不氣?
“既然這樣,那盛姑娘也沒義務同本王一起去破案,本王就先告辭了。”
冷峻的眉頭蹙在一起,言涵話音落地轉身便走,心裏卻是對自己這冷冰冰的話語感到萬分後悔——他是來哄她的,怎的又好好的發了脾氣?
可是他一瞧見她臉上那疏離淡漠的神色,一聽到她嘴裏冷淡的“殿下”兩個字,心底裏的煩躁與火氣,便是那般的不受控制,恨不能……恨不能将她拽過來緊緊抱在懷裏,然後狠狠地告訴她,不許這樣對自己。
隻是,他能嗎?他可以嗎?
不由自主地擡手捂上心口,那熟悉的觸感第一次沒能讓他平靜下來,反而是讓他離去的腳步越走越亂……
被丢在自家院子裏的盛夏,終究還是跟着一臉懇求的官差來到了京兆尹府。
失蹤多天的薔薇找到了,但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而更令京兆尹府心焦的,是薔薇被發現的地方,并不是劉三所說的城南釀酒的酒窖之中,而是光天化日之下,被人丢棄在唐府後門的小巷子裏。
可那劉三一直被嚴密的關押在地牢之中,這兇手,自然便不是他。
唐家的重壓落在身上,歐大人心力交瘁,唯一能找來的救命稻草也就隻有最先提出兇手另有其人的盛夏了。
“盛姑娘您這邊請,驗屍房就在這小院裏。”
一路引着盛夏往驗屍房走去,那官差冷不丁地瞧見院外站着的那座冰山王爺,便緊趕緊地行禮問好,卻不想跟在他身邊的盛夏,卻仿佛誰都沒有看到一般的,徑直從言涵身邊跨了過去。
——他一大清早的就莫名其妙跑到自己院子裏來發了一頓脾氣,饒是盛夏脾氣性子再不喜歡同人計較,此時若還是能夠正常的同他點頭微笑,倒也算是個人才。
一貫淡漠的眸色黯了幾許,言涵沒有做聲,隻是跟在盛夏後面走進了驗屍房。
“胸口的刀傷刺穿了心髒,應該就是造成死者身亡的緻命傷。
而死者的雙手雙腳都有過被捆綁掙紮的痕迹,所以兇手應該不是一抓了死者就直接下毒手,而是将她囚禁了一段時間才對。”
簡單的對着走進驗屍房的幾個人行了個禮,京兆尹府的仵作便直接将驗屍的結果對着盛夏彙報起來。
“大概的死亡時間能不能判斷的出來?”看着薔薇那潮濕之氣尚未褪去的衣衫,盛夏知道,這對判斷死亡時間有多大的影響。
“差不多是一天前,因爲屍體已經僵硬,也出現了屍斑。”回答出聲,那仵作掀開一處白布示意給盛夏看。
“臉上的傷呢?是什麽情況下造成的?”掀開白布看着薔薇那血肉模糊的臉頰,盛夏的眉頭不由得微微蹙起。
“我檢查過,死者臉上的傷痕大多都向内卷曲,血迹也很多,應該可以确定是生前傷。”回答的十分幹脆,那仵作也皺起了眉頭。
薔薇的臉,根本不僅僅是被劃傷、被毀容這麽簡單。
那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傷口縱橫交錯,時深時淺,他驗屍時粗略的數了一下,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近乎有十幾道傷口,這哪裏是一時沖動的劃傷,根本,就是想要讓她面目全非!
若不是薔薇的身上還穿着失蹤時的衣服,腰間又别着唐府的令牌,他們初初發現這被抛棄的孤零零的屍體時,根本就不敢确定她到底是誰!
“兇手既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令牌衣物,就說明她毀了薔薇的容貌,并非是想要隐瞞她的身份。”
伸出手去仔細地檢查了幾道薔薇臉上的傷口,盛夏放下白布,思忖片刻,又道:
“他日得之,必毀你臉頰,消你容貌,令你無法再以色//誘人,亂人心性。”
“盛姑娘,這是……”
“這是兇徒寫在第一封恐吓信上的話。”淡漠的嗓音響起,言涵替盛夏回答了歐大人的疑問。
“當初看到恐吓信的時候,我就懷疑過,兇手除了對唐婉凝滿心的恨意之外,并無其他感情。如今又将她的替身薔薇的容貌損毀到這種程度,更足以見兇手的恨意之深。”
目光越過言涵落在歐大人的身上,盛夏回答出聲,可她的餘光裏,卻還是能夠看得到言涵那雙深邃如古井般的眸子,一直沉默地看着自己。
“不過,兇手既然将薔薇當成了唐婉凝的替身,那囚禁她的地方應該也與恐吓心中所說的那’陰冷潮濕’的地方相同,所以,劉三當初說的酒窖也未必就是謊話。”
頓了頓嗓音,盛夏還是錯開了自己的餘光,不知爲何,看着言涵那注視的目光,總讓她有一種過去揍他的沖動。
“可是本官已經差人将城南的酒窖都搜了個遍,并沒有查到什麽不妥之處啊。”回答出聲,歐大人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歐大人去查的,應該是登記在冊的官府許可的酒窖,但那些私窖呢?城南釀酒成風,若是誰家有那麽一兩口私窖,也未必就那麽容易看得出來。”
沉默片刻,盛夏思忖着開了口,饒是京城管得再嚴格,這樣私開酒窖的事情也總是難以避免。
“私窖……”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沒等歐大人的話說完,門外便傳來一陣急急火火的喊聲。
緊閉的房門被打開,一個官差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進來,而他說出口的話,卻不由得讓在場的衆人更是懸起了一顆心——
“大人,唐家三小姐她,她被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