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凡你……”
“趙捕頭這話說得倒是很有意思。”
攔住了穆峄城的話頭,盛夏冷笑着看向趙凡。
“什麽叫很有意思?盛姑娘,現在是在破案,是很嚴肅的事情,你難道一直以來,都隻當成一場兒戲嗎?!”
眼看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趙凡的嗓門也越來越大。
“當成兒戲的到底是我還是趙捕頭你?”冷笑出聲,盛夏繼續道:
“趙捕頭你一面說,自己對我沒有私人偏見,一心隻爲了案子着想,一會兒又說我之前做的那些在你看來,都是對案件偵破沒有丁點兒好處的事情,你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容忍。
說黑是你說白也是你,趙捕頭,你說話之前是不是都不過腦子,不想想自己到底要說什麽?”
“你!”
“指什麽指?趙捕頭你還有沒有一點兒男人的臉面?”
擡手打掉了趙凡擡起來指向盛夏手,穆峄城呵斥出聲的語調裏滿是嘲諷。
“在場這麽多人,趙捕頭你自己說過的話,難道你還想賴賬不成?”
色厲聲疾,穆峄城的臉忽然冷了下來。
“你們胡攪蠻纏!你們串通好了往我身上潑髒水!”
惱羞成怒卻是無言以對,趙捕頭隻得張口罵人。
“趙捕頭,你當大家都是眼瞎,看不出來是誰在胡攪蠻纏麽?”
冷哼出聲,穆峄城向前靠近了幾分。
“我是一心爲百姓着想!這裏剛剛發生火災,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少爺小姐什麽常識都不懂,就要指揮我的人往地上灑酒,大家夥兒說說,這不是又想引起新的火災麽?!”
把心一橫,趙凡索性将圍觀的百姓都拉了進來,他在南陵城任捕快捕頭這麽多年,無論如何,也比剛剛從京城來的盛夏和穆峄城更加有威信。
果不其然,趙捕頭的話音才剛剛落地,圍觀的百姓已經議論聲起,還時不時地拿手指指點點。
“養尊處優?趙捕頭,我上戰場殺敵千萬的時候,你大概還不會拿刀吧?!”
冷冷的話音尚未落地,盛夏那紅色的身影便倏忽之間來到趙凡的身邊,沒等他有所反應,腰間挎着的長刀已被抽出,刀尖鋒寒,直直釘在旁邊的樹幹上,刀尖之上,一片枯葉正中其心。
議論的人群猛地安靜下來,衆人的目光齊齊落在那飛出去的長刀之上,又紛紛集中在盛夏的身上。
“葉青,把我要的東西擡過來灑在這附近,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由我盛将軍府全權負責!”
懶得再多看那早已呆愣當場的趙捕頭一眼,盛夏轉回頭來,幹脆利落的吩咐出聲。
葉青的行事也是難得的利落,盛夏的吩咐聲才剛下,那按照要求裝好東西的木桶便拎了過來。
“嘩啦——嘩啦——”
灑水的聲音在驟然安靜下來的空氣裏顯得異常清脆,呆愣中的趙捕頭仿佛突然驚醒一般,動動嘴唇似是要張口阻攔,卻是被盛夏一個淩厲的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
清脆的灑水聲還在繼續,安靜的人群裏卻漸漸浮起一陣輕微的騷動。
“看看,快看,那白色的東西是什麽?”
“天啊,那是什麽?怎麽一片一片的?”
“我的天,好可怕,你看你看,那邊也有了,剛剛還沒有的!”
議論之聲濺起,有驚訝,有害怕,有猜測,更多的是疑惑。
“盛姑娘,您說的每個地方都已經灑滿了。”
跑到盛夏面前回話,葉青也是一臉震驚地看着那就焦黑廢墟上漸漸顯現出來的白色痕迹,許是因爲黑白的對比本身就太過刺眼,遠遠地望過去,竟然生出一絲絲異樣的恐怖來。
盛夏點點頭,擡眸仔細看着那漸漸泛起的白色痕迹,有塊狀的,有點滴狀的,也有長長的拖拽的痕迹。
這些,都是被毀掉之前死者留下的血迹。
“看來你說的果然沒錯,死者的屍體是被兇手從小廳拖拽到卧房的。”
盯着那白色的痕迹看了片刻,穆峄城對着盛夏開口出聲。
“嗯,表面上看去是這樣沒錯,不過……”話說了一半頓在那裏,盛夏的腳步已經來到了卧房的一處痕迹面前,“你看看這裏,不覺得奇怪麽?”
“嗯?這裏怎麽了?”
順着盛夏手指的方向看去,隻看到斑斑血迹的穆峄城一頭霧水。
“如果按照我們先前猜測的,兇手在小廳裏殺死了孫天培夫婦之後,爲了不被人過早的發現而将他們的屍體拖到卧房,那這個時候孫天培夫婦應該是已經身亡才對。
而兇手留下的,也應該隻是拖拽的痕迹,但是這裏的血迹,卻是噴濺出來的。”
擡眸環顧四周,盛夏在心裏估算了一下這血迹所在之處的位置。
“噴濺出來的?兇手沒理由在死人身上再多打上幾下啊?”
詫異出聲,穆峄城看着那斑斑血迹,确實是噴濺出來點點滴滴不假,隻是,在三個死者的屍體上,全都沒有發現多餘的傷口,這就證明兇手殺人并不是尋仇,也沒有在死者屍體上造成過度傷害的痕迹。
“所以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某個死者被拖動到這裏的時候,還并沒有死。”
頓了頓嗓音,盛夏繼續出聲,道:
“我在孫天培後腦被撞擊的地方發現了反複的痕迹,但因爲頭骨被火燒得爆裂開來,所以我當時不敢下肯定的結論。
現在看來,應該是兇手在小廳擊打他的時候,并沒有打死,隻是打暈了過去。等到拖動他來到卧房的時候,很有可能孫天培醒了,兇手一不做二不休,沖着他的頭,再來了一下,所以這個地方才會留下噴濺型的血迹。”
“這個兇手,還真是心狠手辣。”
搖頭感歎出聲,穆峄城都不願去設想當初的孫天培心裏是一種怎樣的絕望與無助。
“我們來複原一下當時的情況吧,有血迹在這裏,差不多能推測個大概。”
重新走到小廳的位置,盛夏在血液噴濺的地方站定,穆峄城看着她的眼色手勢,也站到了相應的位置。
“家裏的男主人都是強勢的象征,不管是激憤之下殺人,還是有預謀的殺人,一般都是會被先制服的對象。
這裏噴濺的血迹最高,所以,兇手應該是先站在這裏,拿着兇器趁孫天培不防備,狠狠地砸向了他的後腦。”
擡手比劃了一下高度,盛夏的手刀帶風,從穆峄城的後腦處虛虛劃過。
“我站着的這個位置比較靠門,又能打到你的後腦,就證明你當時是背對着我轉身離去。
站在門口,背身離去……”
“這不明擺着是我在趕你走嘛!”沒等盛夏的話說完,穆峄城便接口出聲,“但沒想到你會從後面襲擊我,我被你一下子打暈在地,然後你……”
“不對,你反抗了。你看看這裏的血迹。”
雙眸緊盯着牆壁上一點微乎其微的血迹,盛夏再度攔了穆峄城的話頭。
“這裏……難道不是你接下來去襲擊孫天培妻子的時候留下的?”
神色微微一愣,穆峄城疑惑出聲。
“孫天培的妻子個子很低,即便是血液飛濺,也很難達到這個高度,更何況後腦被重擊,本來也不會有太多的血液被濺出來。”
搖頭出聲,盛夏擡手比劃了一個高度的差别。
“那就奇怪了,既然一擊之下沒有把孫天培打死,還遭到了反抗,兇手再下手的話,怎麽可能會不确定孫天培死了再收手?有了這個前車之鑒,萬一孫天培再醒來抵抗呢?”
同樣搖頭出聲,穆峄城此刻終于明白了盛夏之前所說的,懷疑這個案子裏不止一個兇手到底是爲了什麽。
“你再看看這裏,這片血迹的形狀是以這個圓形的痕迹爲中心,向着左右兩邊有所延伸,很顯然是來回滾動造成的,也就是說,這樣。”
蹲下身子,盛夏雙手環抱空氣來回左右推動,就仿佛抱着一個皮球,或者,一個誰的頭顱。
“盛姑娘你的意思難道是,兇手根本沒有立刻殺掉孫天培的妻子,反而是讓她有時間查看孫天培的傷勢,甚至在驚懼悲傷之下,擡手去拍去晃動?”
訝然出聲,一直全神貫注跟在盛夏身後的葉青忍不住地開了口。
“兇手沒有立刻殺掉孫天培的妻子沒錯,但如果是你,你已經’殺’了一個人,還會不會給屋子裏的另外一個活人以喘息的機會?”
不置可否,盛夏隻是轉過頭來出聲問道。
“這個……應該不會吧,留一個活口就更多一份危險性,肯定是趁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起殺掉滅口。”
搖頭出聲,葉青說完又似是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一般的略帶尴尬的吐了吐舌頭。
“所以,孫天培的妻子并不是第一個兇手殺死的,我們還有第二個兇手要調查。”
擡眸定定地看着葉青,盛夏一字一頓說得确鑿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