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既然都不耐煩看到哀家, 便散了吧。雪桃仙子留下來便成。”
高太後不想看底下那些哭喪着臉的妃嫔們,就都把她們攆走了,唯一留下了秦翩翩。
其他妃嫔幾乎是錯愕地看着,她們倆手拉手好得跟親姐妹似的進了内殿,幾乎每個人心裏都在咒罵秦翩翩這個狐狸精。
不僅要勾走皇上,甚至連高太後這個老女人也不放過。
“坐, 哀家這裏的茶都是藩國上供的好茶, 你嘗嘗看。”
高太後一見她這副喜氣洋洋的表情,就從心眼兒裏喜歡。
“好茶, 果然與天上的仙茶一樣透着一股仙氣,奴妾喝了一口,就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好眼力,這是哀家特地命人用去年存下的紅梅雪水烹制的,才得了幾罐子。待會兒這茶和水啊, 你都帶走點招待客人, 也能拿得出手。”高太後那叫一個高興。
秦翩翩連連道謝。
“奴妾見太後方才并不高興,所爲何事?”她見高太後始終郁郁寡歡的樣子,不由得問出口。
高太後眉頭一皺, 不高興地道:“你也該看出來了, 方才那些女人都瞧不上哀家。哀家知道, 她們表面上喜氣洋洋地給哀家請安,還要捧着哀家,實際上背地裏都瞧不起我,覺得我隻會給皇家蒙羞。”
高太後顯然是憋得狠了,她與皇太後過招,導緻後宮一分爲二,一部分妃嫔跟着皇太後,剩下的人跟着高太後。
爲了避免皇上不高興,覺得她們苛待皇上生母,哪怕後宮裏大部分的妃嫔都想去跟着皇太後,依然得服從安排,來捧高太後臭腳。
“那太後您爲什麽不說呢?”秦翩翩歪歪頭。
“說什麽?”
“說她們闆着一張臉,讓您不高興了。”
高太後皺眉,想了想之後又立刻搖頭:“不行的,哀家隻會撒潑,不會講道理。我要是說她們闆着臉,她們就說是敬畏哀家,而且在哀家面前,不能嬉皮笑臉,否則有失身份。”
高太後說着說着還委屈上了,顯然她經常這麽被壓制。
“她們跟哀家講道理,哀家就跟她們撒潑。鬧大了到了皇上面前,哀家站不住腳。不過她們也不敢怎麽鬧,最多氣氣哀家,畢竟哀家肚皮争氣,皇上是從這裏爬出來的,她們就得捧着哀家。”
秦翩翩聽得嘴角直抽搐,難怪二姐原來經常罵這位婆婆。
聽聽高太後這話,她不會講道理,隻會撒潑,像二姐那種性子高傲的人,碰上這種有理說不清的,估計能被折磨得撞牆。
不過這種人,最符合秦翩翩的口味了,誰讓她是戲精呢。
“太後,您就是太仁慈心軟了,對她們也太過縱容了。”秦翩翩抿了一口茶,一本正經地道。
她這話說得太過認真,導緻高太後自己都迷茫了。
“哀家仁慈心軟嗎?”
講真這是高太後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聽這種話。
“當然,您不高興了,還收斂着脾氣不沖她們發火,比皇上還憐香惜玉呢。您要想啊,您是長輩又是至高無上的太後,皇上都不敢給您氣受,她們還能比皇上高貴了?”秦翩翩義憤填膺地道。
高太後被她說的,頓時就覺得心中有股火氣蹭蹭往上冒。
是啊,她兒子是九五之尊,都得捧着她,那些小賤-人算什麽!
“你說得對,哀家應該生氣!狠狠地生氣!”高太後一拍桌子,轉而一向又覺得不對勁,好容易湧上來的火氣頓時消了三分:“可是她們跟我講道理怎麽辦?”
高太後迷茫的連“哀家”都忘了說,隻以你我對話,顯然是把秦翩翩當成她的智囊團了。
秦翩翩都被她逗笑了,難怪高太後在與皇太後的對峙之中連連失敗,她也真就仗着先帝的寵愛,皇上的生母才活了這麽久。
“那您也跟她們講道理啊。道理這種東西,本來就有正反之分,您講歪理便是了。她們說闆着一張臉是爲了維護皇家威儀,您就說她們哭喪着臉像是替誰奔喪一樣。她們若是還胡攪蠻纏,您就說改日要去問問皇上,這些妃嫔到他的面前是不是也維持皇家威儀,成天哭喪着臉,若是誰敢區别對待,在您面前冷若冰霜,到了皇上跟前笑顔如花的,一律撕爛她們的臉。您看看,到時候誰敢不對您笑!”
秦翩翩這番話說得極其順溜,而且語氣昂揚,讓人聽着就心生鬥志。
高太後兩眼放光,似乎已經瞧見自己大發神威的時候了,拉着秦翩翩的手就是一通拍:“對,你說得真好,哀家下次就這麽幹!”
“太後娘娘,其實講道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撒潑。這是您的延壽宮,您說什麽就是什麽,還有人敢讓您不高興,直接罰呀。多罰幾次就都乖了。最主要的是,人家講道理的時候,您哪怕發現講不過她了,也萬事别慌,反正您是太後您最高貴,您就不搭理那個話題,指出她别的錯。比如明妃娘娘今日穿的玫紅色紗衣您不喜歡,您就說哀家這幾日眼睛不舒服,瞧着這些鮮亮的顔色就難過,明妃你還是先退下吧,别哀家面前晃了。”
秦翩翩邊說還邊拿捏着太後的語氣,言傳身教。
高太後越聽越興奮,就差爲她鼓掌喝彩了。
“這個法子好,哀家讓她退下,那明妃就算憋了一肚子道理,她也得乖乖滾蛋。哈哈哈……”
高太後說完之後,就盤算起來明兒要如何懲治她們。
“最後就算您真的沒轍了,您還可以叫奴妾來幫您。奴妾可是西王母座下最受疼愛的雪桃仙子啊,奴妾對您忠心不二,一定爲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秦翩翩最後表白一波衷心。
直把高太後說得表情真切,拉着她的手就不肯放開了。
“劉嬷嬷呢,把哀家年輕時候帶的頭面簪子都拿過來,給桃貴人挑一挑。”她邊說邊吩咐了一句,顯然是要投桃報李。
雪桃仙子這麽爲她兩肋插刀,視死如歸地挺她,她也一定要好好待秦翩翩,把她當親閨女看。
站在一旁聽了全程的劉嬷嬷,嘴角抽了抽,雖然内心不贊同,但還是動作麻利地将首飾盒取來了。
這首飾盒很大,一打開就是光燦奪目,有無數的寶石和金銀,款式更是讓人眼花缭亂。
“哀家年輕的時候愛俏,長得也好,先帝就喜歡賞賜這些給哀家,許多都是新的一回都沒戴過。你撿好看的挑,反正哀家如今也戴不了了,否則又得被那些人圍攻,說哀家不莊重。她們不讓哀家戴,哀家也不讓她們戴,哼,都變成尼姑庵的尼姑打扮好了。”
高太後在其他方面還能忍,但是不讓她漂亮,那是萬萬不行的,因此在打扮一事兒上,她特别較真。
秦翩翩看了一眼首飾盒,立刻道:“奴妾可戴不了這樣貴重的首飾。太後若是不嫌棄,明日奴妾早些過來給您梳頭,保證能讓您重新戴上這些簪子。”
“此話當真?”高太後的眼睛裏裝滿了星星。
“那是自然,奴妾怎敢騙太後。奴妾以前在家中,就經常替長輩們梳頭。奴妾的娘親和祖母,很喜歡奴妾梳的發髻。”秦翩翩保證。
最後高太後還是硬塞了兩支珠钗給她,并且千叮咛萬囑咐,她明日一早一定不能睡晚了。
秦翩翩是哼着小曲出了延壽宮的,她從來都是一個識時務的人。
她知道因爲二姐的原因,秦家女在後宮是不受任何人歡迎的,君心最難測,她必須還得給自己找個靠山。
皇太後是個人精,宮裏大部分妃嫔也都去抱她的大腿,相反高太後因爲性格的原因,反而真正貼心的人少。
外加高太後的性格很合秦翩翩的胃口,該抱就抱,誰猶豫誰傻叉。
柳蔭在外面等她,立刻跑到她跟前,瞧見她平安無事才松了一口氣:“高太後沒有爲難您吧?”
秦翩翩卻猛然盯着她的臉看,低聲問:“你的眼睛和臉是怎麽了?”
柳蔭不敢擡頭,立刻道:“沒事兒,奴婢剛剛撞樹上了。”
“到底怎麽了?你在龍乾宮應該學過,不得欺瞞主子。”秦翩翩皺眉,語氣揚高了兩分。
“明妃娘娘出來的時候,奴婢看了她的裙擺一眼,她說奴婢以下犯上,沖撞了她,就讓人打了奴婢兩巴掌。”
秦翩翩面色沉了沉,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便沒了。
“走。”她從牙縫裏吐出一個字來,帶頭往賞桃閣走。
沒想到半路上卻遇上了一撥人,領頭的恰好就是明妃,顯然是有備而來,專門等着她的。
“喲,桃貴人從延壽宮出來了啊,本妃還以爲——”明妃臉上挂着冷笑,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不過她的話還沒說完,秦翩翩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來,眼看她乖乖地俯身行禮,明妃還沒得意片刻,秦翩翩已經猛然站起,直接給了明妃身邊的宮女兩個耳光。
“秦采女,您醒醒,高太後那邊派人傳喚您過去請安。”
秦翩翩被宮女推醒了,聽說要請安不由得愣了一下:“皇上的封賞下來了?”
“皇上還沒下朝,隻是今日張總管走之前,吩咐人去尚服局給您定制了衣裳,這些都是提前準備的。”
小宮女說得這麽詳細,實際上是給她賣了個好,告知她高太後能知道她封位,應該是尚服局那邊洩露了消息。
秦翩翩扯着唇角笑了笑:“長得這般讨喜,等封賞到的時候,别忘了到我這裏拿金裸子。”
小宮女的臉上立刻冒出兩片紅暈,顯然眼前這位秦彩女極其聰明,看到了她的示好。
“謝采女賞。”
尚服局的動作夠快,已經備好了正八品采女能穿的衣裳和首飾,以青色和藍色爲主,竟然連個鮮亮的色調都沒有,而且款式也中規中矩,毫不出彩。
小宮女見她盯着衣裳看了片刻,十分有眼色地道:“宮裏的規矩就是這樣,位份越高衣裳首飾越華麗。您忍一忍,等到正六品貴人的時候,就什麽顔色都齊全了。”
秦翩翩點頭,就是說低位份沒人權呗,據她所知她這個位份對高位者得自稱奴妾,皇上的女人又如何,也不過是個奴才。
後宮有兩位太後,一位是先皇的皇後,如今的皇太後。還有一位是皇上的親生母親,從貴妃升級爲太後,因爲娘家姓高,爲此被稱爲高太後。
兩位太後關系極差,經常打擂台。皇太後住進了永壽宮,高太後便選了延壽宮,号稱就是要比她晚死兩年。
這次請秦翩翩過去的便是高太後,她對這位高太後聞名已久,當初二姐嫁給前二姐夫的時候,每次回娘家,必然咒罵她。
老妖婆,老不死的,成日瘋病纏身……
“奴妾見過太後。”
秦翩翩走進延壽宮,恭敬地行禮,低眉順眼的模樣着實乖巧。
“你就是景王妃的妹子,擡起頭來給哀家瞧瞧。”高太後坐在鳳椅上,盛氣淩人地說了一句。
秦翩翩一聽她這口氣,就知道不是什麽好話,拖了二姐的福,她們婆媳倆關系勢同水火,高太後曾放話等她兒子登基時,她會親自弄死前兒媳。
她含羞帶怯地擡頭,依然低垂着眼睑。
“呵,果然跟她長得一樣讓人生厭,一看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模樣。”高太後毫不客氣地斷言。
“姑母這話說的不假,我也瞧着秦采女長得與景王妃一般模樣,莫要再辜負了皇上的疼愛才是。”
坐在下首的是高家庶女高菁,她也算是後宮的一大奇景了,明明不是皇上的妃嫔,但就是天天賴在後宮裏,高家覺得丢人,好幾次拉她回去,她死抱着高太後,還真的留下來了。
“菁菁啊,她不如你,你大可放心。等堯兒再來,我必定要他收了你,你莫要傷懷。”高太後立刻轉頭去安撫高菁。
秦翩翩的嘴角抽了抽,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高菁這種性格的人,還真是合了高太後的口味。
“太後,您當真是高太後?”秦翩翩忽然大着膽子擡起頭,語氣高昂地說了一句。
高太後皺眉,不滿地道:“大膽,你瞎了眼嗎?哀家坐在鳳椅上不是太後,還能是誰!”
秦翩翩拍了拍胸口,一臉驚喜地道:“哎喲,吓壞奴妾了。奴妾方才被太後的天人之姿所吸引,都呆住了,還以爲是天上哪位上仙下凡,來普度衆生呢。奴妾頓時自慚形穢,都不敢說話了呢!還請太後原諒奴妾眼拙口笨,說不出您的好來。”
她拿捏着嗓音,嬌俏動人,這聲音跟唱小曲似的,清脆動聽。
高太後震怒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臉上,她已經準備好讓人進來把這小賤-蹄子拖下去杖責二十了,沒想到她這麽一誇,頓時通體舒坦,神清氣爽。
她的語氣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小丫頭年紀不大,眼神倒是挺好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