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顯能親自給秦翩翩來宣旨, 就見桃貴人左胳膊被柳蔭扶着,右胳膊被望蘭攙着, 桃貴人自己還撐着腰, 一步三搖晃地走過來,活脫脫就是被皇上生龍活虎弄得無法直立行走了。
張顯能抽了抽嘴角, 這小妖精真是無時無刻不再開演:“奉天承運, 皇帝诏曰:秦氏有女翩翩人面桃花, 蕙質蘭心。縱觀後宮,獨樹一幟, 晉爲從四品婉儀。欽此。”
秦翩翩從他念的第一個字開始,内心就一直緊張着,直到最後塵埃落定, 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她沒想到自己真的能升位,而且還一連從正六品跳到從四品, 中間可是隔了三個品階,看樣子昨兒晚上皇上的确是舒服了。
果然她特地留了十隻懲罰遊戲的紙鶴,還是非常明智的, 下次想升位了, 就故意犯個錯去找皇上懲罰自己。
“恭喜桃婉儀晉位了。”張顯能将聖旨恭恭敬敬地交給她, 才輕聲道賀。
一旁的望蘭立刻遞上去一個厚厚的錢袋子,裏面硬硬的一團, 應該塞得是銀裸子。
“多虧了大總管幫忙, 日後我要是再去龍乾宮, 大總管可還得給我通傳。”秦翩翩伸手将碎發别到耳後,那弱柳扶風的款兒,要多招人喜歡就多招人喜歡,隻不過她面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就不像是真情實感。
張顯能純當沒看見,這位主兒雖然愛演戲,不過腦瓜子可是好使的很,哪怕陷入絕境,也不會幹出以卵擊石的事情來,總能找到最佳的應對方法。
“大總管來給我宣旨,其他三位貴妃娘娘的旨意——”
“皇上隻吩咐咱家來宣讀您的旨意,至于其他三位娘娘,咱家就不太清楚了。”
秦翩翩一聽,面上更是喜笑顔開:“勞煩大總管跑這一趟,我親自送你出去,來。”
她極其客套,邊說邊提起裙擺在前頭走。
桃婉儀出身秦家,秦家絕對是名門,所以教養出來的姑娘,哪怕是個庶女也極其出挑。
她走路的時候擡頭挺胸,明顯是端出了架勢來,這變成從四品的婉儀了,總得有個婉儀的氣度來。
張顯能眼睛一眯,輕笑着提醒道:“桃婉儀身體大好了?”
幾乎在他說完的瞬間,秦翩翩腰肢一軟又要倒下去,一旁的柳蔭和望蘭極其有眼色,又是一左一右地架住她。
“喜悅沖淡了身體的傷痛,大總管見到皇上以後,一定要替嫔妾傳句話。”秦翩翩情真意切地說道,臉上的表情都已經醞釀到位了,明顯又要發表長篇大論。
張總管想起上次讓他傳話的噩夢感,臉上的笑意都僵了。
張顯能回龍乾宮的時候卻撲了個空,皇上被皇太後請去了永壽宮。
“皇帝啊,這次升位一下子擡起來三個貴妃,宮裏頭四位貴妃,是不是有些太多了?”皇太後語重心長地打開了話題。
蕭堯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道:“多?後宮佳麗三千,四位貴妃與總人數相比,已經是寥寥無幾了吧。”
皇太後皺了皺眉頭,繼續道:“可是貴妃乃是從一品,先皇當年一位貴妃都沒有,僅有高太後一位皇貴妃。說句俗氣一點的話,貴妃太多,就不算值錢了。”
皇上愣了一下,轉而低聲笑開了,笑眯眯地看向皇太後道:“朕還以爲太後會說除了皇後之位,其餘的位份都不值錢呢。當初父皇僅有母後一位皇貴妃,那是先皇疼惜母後。等日後朕也遇到了值得疼惜的人,定會效仿父皇之舉,以示孝敬。至于如今四位貴妃,一不違反祖宗規定,二也是朕體恤她們跟随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然兩宮太後在晉位妃嫔上,有一定否決權,您若是看不上那三位,隔一段時間找個錯處免了她們的位份便是,朕不管。”
皇上這番話說得那叫一個好脾氣,一看就是好說話的主兒,還讓皇太後可以随意罷免他新任命的三位貴妃。
實際上這一段話夾槍帶棒,把皇太後氣得絕倒。
先是嘲諷她當年貴爲皇後,但是風頭全部都被高太後的皇貴妃給搶走了,先皇把高太後捧爲手心寶,因爲她是皇貴妃,所以一切能夠到她的位份都不許有人,包括從一品貴妃。
再是笑話她多管閑事,哪怕皇帝弄十個貴妃,反正沒違反祖宗規定,而且這貴妃之位并不是穩穩當當的,他可以随時一擄到底。
如果有誰以爲貴妃之位,離皇後隻有一步之遙,那真是異想天開。
因爲皇帝說那位置是個屁,那就隻能是個屁。
皇太後的面色陰郁至極,跟打翻了醬缸子一樣。
皇上表現得再怎麽尊敬她,實際上表現出來的親疏遠近一言既明,從來不肯喊她母後,隻有太後。
高太後那個賤-人,一直都是極其好命。
年輕的時候有先皇捧着,後宮的計謀很少殃及到她身上,甚至之後幾位皇子奪嫡,先皇和皇上都從來沒有讓她知道。
結果還真是皇上赢了,高太後有了親兒子捧,又是一路順風順水,這種好命簡直躺着也是人生赢家。
“皇帝決定就行了,哀家讨個嫌也就多句嘴。貴妃太多,隻怕要鬧得後宮人心浮動,要是弄得一團污糟倒是不美。”
皇太後連連擺手,她可不去當那個壞人,那三位都是從王府跟來的,根基不淺,她何苦鬧得怨聲載道。
“對了,哀家被人托了件事兒。她說是做錯了事,想請皇上原諒,不過就怕你不見她,遂躲在哀家這裏,總算是遇上了你。不知道皇帝能不能給哀家一個面子,見一見她。”皇太後将話題引到了别處。
蕭堯從之前就注意到屏風後面,露出一截素色裙擺,很顯然後面是躲了一位佳人。
“朕的确是不想見她,不過太後既說是給你面子,那朕不能駁回,請吧。”皇上揮了揮手。
皇太後面色一僵,皇上這話還真是夠直白的。
佳人是踏着樂聲出來,顯然有人彈奏,她蒙着面,身着素色紗裙,身上的線條被勾勒得很好,纖腰盈盈一握。
皇上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誰。
美人獨舞,一圈圈旋轉的時候,隻有那雙盈盈眉目牢牢鎖定他,萬種風情皆是向他祈求原諒。
他的手指搭在桌子上,有一下每一下地敲擊着,似乎在認真欣賞,隻是那雙輕輕眯起的眼眸,讓人看不透他的情緒究竟是什麽。
一舞結束,美人盈盈拜倒在他面前,露出纖細而白皙的脖頸,脆弱得很。
皇上如她所願,伸手摸上了她的脖頸。
“朕的月兒啊。”
聽到皇上這一聲三歎的呼喚聲,月貴妃半邊身子都麻了,她從來沒有聽到皇上如此親切而溫柔地喊她,頓時眼淚都要下來了。
“皇上,月兒知錯了,月兒不要妹妹進宮了,隻要皇上肯原諒月兒。”月貴妃擡起頭,臉上的面紗掉落在地上,露出一張眉目含情的臉。
是個男人就該心動,可惜皇上是真龍,也就是說不是人,是個畜/生。
他的手順着她的後頸摸到了她的喉嚨,歎氣聲更加明顯。
男人的動作帶着無限的情意綿綿,月貴妃臉色都紅了,皇太後也别過頭去,心裏長舒了一口氣,幸好皇上還是被蠱惑的,否則她今日就要丢臉了。
“唔——”月貴妃的悶哼聲傳來,皇太後緊皺着眉頭,皇上竟然是如此急色的男人,就不能拉回龍乾宮再說吧,這會子就親上了?
“救、救命——”月貴妃支離破碎的求救聲傳來。
皇太後心裏一驚,連忙回頭,整個人都被吓到了。
哪裏有什麽情意綿綿的場景,分明就是兇殺現場。
皇上的手掌死死地掐住了月貴妃的喉嚨,她那張春意盎然的臉,此刻已經充滿了驚恐和猙獰,眉頭緊緊蹙起,眼珠子都瞪了出來,大張的嘴巴像是一條缺水等死的魚。
皇上另一隻手則撐着下巴,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完全是一個冷心冷肺的劊子手。
“皇帝,你做什麽?快松開,你要在哀家的延壽宮殺人嗎?”皇太後驚懼不已,立刻後退着大喊。
周圍的宮女太監一擁而上,卻隻敢護住皇太後,并不敢湊近九五之尊。
皇上的周圍充斥着濃郁的殺氣,誰敢靠近一步,就會被殃及一般,他們這些人都是賤奴才,興許這位主子一個眼神,他們就腦袋分家了。
連高貴的月貴妃,在他的手裏都不過是一條等死的魚,更何況是他們。
“皇帝,你不能殺她,你要做什麽?你要成爲殺死自己女人的暴君嗎?百年之後,史書會如何寫你?”皇太後冷汗涔涔,但是卻勉強自己要挺住。
皇上在她的延壽宮殺了人,皇帝會成爲千古暴君,她這個皇太後也逃脫不了萬世罵名。
甚至因爲她不是親娘,史官或許會杜撰出無數對她不利的消息。
蕭堯終于松開了手,月貴妃躺在地上已經昏死了過去。
“史官怎麽寫朕,朕是不清楚的。不過如何寫太後,朕還是知道的。月貴妃自認有錯,向帝認錯,太後支持遂将她藏于屏風後,一舞畢,月貴妃跪于帝身前,以死謝罪。帝念她多年随侍左右,饒她一命。”
他慢悠悠地說着,語調悠然而閑适,像是在哼唱一曲鄉間小調。
皇太後卻是越聽越心驚,兩條腿都跟着發軟,她顫聲質問道:“月貴妃何曾要以死謝罪!”
皇上偏頭看她,輕笑道:“她方才跪在朕的面前,低着頭示意朕,難道不是要朕掐死她?她方才的舉動,太後應該看在眼裏才是,朕歎息那麽久,她竟然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太後和她都沒有異議啊。朕心軟,總要讓她與太後求仁得仁才是,便動手了。哪知道太後又大喊大叫朕是暴君什麽的,朕也是疑惑得很。太後到底要如何?”
帝王今年二十有六,英俊潇灑,周身的氣場卻已渾然天成。
在這一刻散發出的姿态,讓皇太後深深地察覺到一件事情,那就是眼前的這個帝王,比先皇更加心狠,更加深不可測。
如此心性和手段,不成千古暴君,就成千古一帝。
“皇帝!”皇太後怒極地叫了一聲,後面的話卻說不出口。
如此颠倒黑白、虛僞連連的話,竟然是從九五之尊的口中說出來的,她似乎才剛認識他一般。
蕭堯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洗耳恭聽的模樣。
皇太後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或許說整個後宮的人都不了解他。
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隻有先把他排除太子之位,最後又把皇帝之位給他的先皇。
因爲他心狠涼薄,先皇覺得他會是暴君,所以不讓他當太子;又因爲他冷靜果敢,胸懷天下,連子嗣由誰生都了然心中,一切運籌帷幄,先皇又轉變了觀念,最後才把皇位給了他。
“太後還是請個太醫來好好照顧月貴妃吧,君無戲言,朕說饒她一命她就得活着。朕說讓她妹妹進宮,就沒有反悔的餘地。月貴妃也是跟着朕多年了,竟然連這點規矩都忘記了,還望太後好好教導她一下,否則朕之前說的一擄到底,可不是戲言。”
皇上最後給了皇太後一個笑容,直接轉身走了,徒留永壽宮一地狼藉。
他坐着龍攆回到龍乾宮的時候,張顯能已經在門口等他了。
大總管瞧見九五之尊手裏那這塊白帕,一根根地擦拭着手指,也不知道永壽宮那裏,又有哪個不長眼的得罪了他,讓狗皇帝如此低氣壓。
“桃婉儀說什麽?”他低聲問了一句。
張顯能輕咳了一聲,給自己做好心理準備,以免說到一半把自己給惡心吐了。
“桃婉儀說,皇上對她如此好,她現在就想念您了。恨不得立刻奔到您面前來,又怕您心生厭惡,唯有日日夜夜将刻骨的思念藏于心中。等下回她實在忍不住了,擅自跑到龍乾宮來,還望您能懲罰她小船兒輕輕颠。”
說實話,他一個太監并不知道“小船兒輕輕颠”是什麽鬼東西,但是以他沒根的蛋保證,這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
因爲狗皇帝聽完之後,竟是朗聲大笑起來。
前一秒怒氣陰沉,後一秒就眉開眼笑,狗皇帝已然被戲精給傳染了。
“小船兒輕輕颠,朕很期待!”他低聲開口,前面幾個字在舌尖上劃過,帶着獨有的意味,甚至那個卷舌的兒化音,幾乎成了一股熱氣吹進人的耳朵裏,根本就招架不住。
張顯能回過神來,掃了一眼周圍,隻見好幾個小宮女都低着頭,耳朵根子都燒紅了。
啧,狗皇帝的荷爾蒙氣息爆棚。
*
永壽宮裏發生的一切,都被皇太後給瞞下來了,否則她和月貴妃都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林家那位姑娘林巧兒,正如皇帝所要求的那樣,第二日就被擡着送進了望月宮,不過當她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月貴妃時,整個人都吓得快要暈厥過去了。
在林家人的心中,月貴妃是皇上最得寵的女人,如月神一般美麗高貴的女人,哪個男人能不心動呢?
不過昨日一連三位貴妃被擡上來,再加上今日眼見爲實,林巧兒已經知道自己這個姐姐,恐怕要失寵了。
秦翩翩晉爲桃婉儀之後,高太後是第一個派人送來賀禮的人,作爲西王母最得寵的雪桃仙子,收到的賀禮那自然足夠豐盛,聽到風聲的妃嫔們一個個都眼紅得不得了。
之前沒把她放在眼裏,連她第一次封爲貴人時都沒送禮的衆人,如今在高太後的表率下,也不得不咬牙掏東西送過來了。
秦翩翩依然是起了個大早去延壽宮,之前陪着皇上玩兒了一夜之後,太後給她放了好幾日的假,今天無論如何都得去表現一下了。
“母後,雪桃來給您梳頭了。”秦翩翩被嬷嬷領進内殿之後,立刻嬌聲喊了一句。
“快來,菁菁給哀家挑的幾個頭飾都好看得很,你來瞧瞧能不能都用上?”高太後的聲音傳來。
秦翩翩挑了挑眉頭,進去之後果然就瞧見高菁站在一旁,與她對上視線的時候,一改之前争鋒相對的模樣,反而對着她笑嘻嘻的,連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秦翩翩隻做不知,疾步走到高太後身邊,看了看那些發簪,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高菁挑的發簪好看倒是好看,但是僅限于但看,全部都亮閃閃,主次不分,根本不可能在一個人的頭上體現出來。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爲難自己,還是要讓高太後成爲笑話。
“這支鳳頭簪雖好看,但是嫔妾記得您有一支百鳥朝鳳的更好看。”秦翩翩低聲說了一句。
“對對,嬷嬷快把那支簪找來。”高太後立刻點頭,直接嫌棄地将鳳頭簪丢到了首飾盒裏,顯然是棄用了。
“這個步搖,嫔妾記得有一個紅石榴石做的,紅彤彤的煞是好看。”
“對,拿來。”
秦翩翩說一句,高太後應一句,直到最後隻剩下一支尾簪,基本上不産生什麽影響。
她撿起來看了看,道:“這支雖然與您的發髻有些不合,不過好在看不見,況且高家姑娘好容易挑出來的,總不能一支都不用,這支就留下來吧。”
秦翩翩顯然是很勉強地給高菁留了個面子,雖說這之前已經把她氣個半死了。
高太後有些猶豫,用眼角的餘光刮了一眼高菁,見她面色不佳,還是點頭了。
不過等秦翩翩把太後的發髻整個打理完之後,高太後還是時不時地摸了摸尾簪,總表現出很在意的模樣。
“嬷嬷,這是尾簪真的看不出來嗎?”
“看不出來,太後娘娘今兒很美。”
“啊,是翩翩幫我梳的發髻好看,看不出來就好。”高太後攬住了秦翩翩的胳膊,一臉欣喜的笑意,顯然是一定要好好誇贊她。
讓别人知道自己之所以這麽漂亮,都是秦翩翩的功勞。
對于高太後這種實誠的表現,秦翩翩心裏很高興,難怪先皇喜歡高太後,換她她也喜歡,不玩兒虛的,時時刻刻都記着别人的好。
這種真誠的好人,在後宮裏不多了。
“桃婉儀,真是對不住。我太過笨手笨腳了,選出來的東西也不怎麽好用,給你添麻煩了。”高菁已經調整好了面部表情,依然是笑嘻嘻地來道歉。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秦翩翩很有禮貌地回了她一笑:“無事,也是太後娘娘體恤你一番心意,沒好意思開口指出來。我這個梳頭發的人自然得說,否則要是不好看了,到時候内心難安的還是我。”
她的話音剛落,高太後就按住了她的手,十分不贊同地道:“你梳的頭發好看,這是衆所周知的,無論挨到誰内心難安,也不該是你。”
高太後這話是爲了安撫秦翩翩,但是恰好戳到了高菁的痛處,她的臉色一僵,但又努力恢複笑容。
“哀家還是換了尾簪吧,這根戴着不舒服。”高太後一直摸那根尾簪,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存在,總之她還是換掉了。
高菁起得比秦翩翩還早,挑了一整個早上,結果一根都沒用上。
“這——”秦翩翩明顯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給她換了。
高菁被折騰得都要哭出來了,不帶這麽羞辱人的。
不過她看着秦翩翩渾身光彩照人的模樣,變成婉儀之後,無論是穿着還是首飾,都完全出挑,根本不容人忽視,外加被皇上召喚侍寝了幾回,周身的氣場就不再是小姑娘那種青澀的感覺可比的。
高菁咬了咬牙,妄想一下自己以後要變成這樣的話,就覺得哪怕再羞辱幾回也值了。
“姑母,侄女昨日求您的事兒,您跟桃婉儀提一提啊。”
高太後正跟秦翩翩唠家常,結果聽到她的提醒,臉色一僵,看向秦翩翩的眼神就有些閃躲,明顯是高菁的請求讓人難以啓齒了。
秦翩翩幾乎不用問都能猜出來幾分,她卻隻做不知,就當沒聽見一樣,依然和高太後說起别的話題來。
“太後,您昨兒送嫔妾的月季花,今兒嫔妾就掐了一朵簪在頭上,您瞧瞧好看嗎?”
她笑吟吟地看着太後,發髻上并沒有頂簪,反而是戴着一朵正在盛放的月季,湊近了還能聞見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因爲她不是正宮皇後,所以不能戴大紅色,隻能挑一朵粉色,配上她粉色的裙衫,倒真是應了聖旨上那句話:人面桃花。
“好看好看,哀家這裏還有幾盆别的花,你待會兒瞧瞧,要是有看得上眼的,都讓人搬回去。”太後打量了一番,覺得眼前這小姑娘越看越好看,比她親閨女還親。
高太後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明明其他妃嫔要是弄得這麽好看,還是新奇玩意兒,她卻沒有,那她肯定是氣上半天,甚至叫人家以後都不許這麽打扮了。
偏偏隻有秦翩翩例外,高太後覺得秦翩翩漂亮,好像自己也跟着漂亮一樣。
“太後說好看便成,嫔妾明兒就給您梳一個更好看的。因爲不知道您喜不喜歡,所以才給自己梳一個給您瞧瞧。”
高太後一聽明天自己也這麽打扮,那臉上的笑容更是擋不住了。
高菁聽她們聊這些有的沒的,一時之間都停不下來,更顧不上她,頓時就等不及直接自己開口了:“桃婉儀,你應該知道姑母把我留在宮裏是爲了什麽。馬上選秀在即,月貴妃也把她妹妹領進宮了,爲了什麽大家心知肚明。我必須得在她前頭承寵,但是如今見到皇上一面太難了,你是新晉的桃婉儀,又是最近皇上眼裏的紅人,不如幫我一把,日後我們姐妹倆在宮裏彼此扶持,定讓那些人近不得皇上的身!”
高菁這話說得是異常直白,就差沒掐着秦翩翩的脖子,叫她把自己送上龍床了。
要不是高太後在場,秦翩翩定然翻臉,巴掌招呼到她臉上了。
不過對着高太後自然要文明點,那麽粗魯可得不來西王母的憐惜之心。
高菁正得意洋洋地等着她反應呢,反正昨日她軟磨硬泡,高太後已經答應幫助她敲邊鼓了,由不得秦翩翩不同意。
她這臉上的笑容還沒綻開,就見秦翩翩已經紅了眼眶,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根本連醞釀情緒的時間都不需要。
“哎呀,你怎麽哭了?這孩子是不是不同意,跟哀家說啊,哀家最疼你了,當然不會讓人欺負你。菁菁也不是要欺負你,皇帝總不可能寵你一人,與其便宜了其他人,不如你倆一條心,好歹還有哀家看着,她不敢欺負你的。你總是心軟又好性,菁菁雖然霸道了些,有時候也蠢笨了些,但勝在聽話啊,有哀家在,誰都越不過你去的……”
高太後立刻就掏出帕子給她擦眼淚,邊擦還邊急聲安撫她,那臉上擔憂的神色可不是裝出來的,她是真心疼。
一旁的高菁别說笑了,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幹你娘!
高太後是姓高嗎?她都懷疑秦翩翩才是高太後的親侄女,什麽叫她霸道又蠢笨,隻剩下聽話一個優點了,原本高太後可不是這麽說她的。
自從有了秦翩翩,她高菁就完全是一顆不招人疼的野草。
“不是,嫔妾不是怪高家姑娘,隻是嫔妾沒、沒用啊……”她邊說邊抽噎着,那可憐巴巴的模樣,高太後都恨不得抱在懷裏揉。
“嫔妾不讨皇上喜歡,之前皇上招幸嫔妾,其實沒幹别的,就是懲罰了嫔妾一夜。嫔妾求饒了半天,皇上也……”她拿起帕子擦臉,遮住自己上揚的嘴角,的确是沒幹别的,忙着幹她而已。也懲罰了一夜,爽得很呐小姐姐們。
“嫔妾真的很沒用啊,嗚嗚,高家姑娘讓嫔妾幫忙,隻怕會适得其反。太後,嫔妾真的不是故意不幫忙!”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哀家曉得了,不讓你幫,哀家親自跟皇上說。”
高太後立刻放棄了,她看見秦翩翩哭成這樣,哪還有心思爲難她,幹脆自己上得了。
其實高太後之前找過皇上好多次,叫他收用了高菁,不過當今聖上乃是泥鳅托生的,滑不留手,無論明說還是暗示,他都能找機會脫身,還讓高太後生氣不起來。
“菁菁,你别爲難翩翩了,實在不行,哀家就用先皇壓他,皇帝肯定會同意的。”太後輕拍着秦翩翩的後背。
秦翩翩正哭得打嗝呢,一聽這話,差點吓得跪下。
高太後這是作死啊,用先皇壓皇上,一次兩次好使,要是次次都用這招,還是幫着高菁這智障,遲早會把皇上的耐心給磨掉,甚至影響到高太後與他的母子情。
秦翩翩可不答應,她好容易抱上高太後的金大腿,這條大腿還沒給她撐腰,就被别的碧池給弄倒了,她非得活撕了高菁不可。
“太後,太後,您總不能一直用先帝壓皇上。先帝知道了會不高興的,他對您那般愛護,您用他壓皇上對您不順心倒罷了。壓他去睡别的女人,這說不過去啊——”
她的聲音越壓越低,但是語氣卻很堅決。
高太後一聽,頓時也有些心虛,先帝對她好是真的,先帝的爲人她也清楚,必定不願意幹這種不正經的事兒。
“對,哀家之前不願意擡先帝出來,就是因爲此事不好辦啊。”高太後點頭,明顯是放棄了。
“桃婉儀,你什麽意思?你自己不願意幫忙,還不讓姑母幫我,就是想看我笑話是不是?”高菁早就按耐不住了,她這心情跟坐過山車似的,忽高忽低。
秦翩翩看了她一眼,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成吧,我把你引薦到皇上面前還是不成問題的。至于能不能爬上龍床,那就靠你自己了。”
秦翩翩一開始百般不願,現在又改口了,自然會讓人懷疑,高菁不信任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麽陰謀詭計,我告訴你你要是對我不軌,我一定會告訴姑母的!”
“你說什麽話呢,現在是你在求翩翩,怎麽還威脅人家。真是養得野性了,你若是再這般,趁早搬出宮去。”高太後立刻替秦翩翩打抱不平。
高菁委屈巴巴地閉上了嘴,她知道秦翩翩這個小婊-砸,是徹底把高太後的心給把持住了。
一行三人出去之後,内殿裏已經站滿了妃嫔,顯然都在等着給高太後請安。
秦翩翩低眉順眼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少人都看出來她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了,皆以爲她惹惱了高太後,今兒要遭殃了。
“喲,桃婉儀這是怎麽回事兒?剛升了位份,在母後面前激動哭了啊?”明貴妃可謂是春風得意,她連說話的語調都高了幾分。
“是啊,她可比你孝順多了。說是感謝哀家,你升個位份連句吉利話都不會說,也不知道哀家教育你多年,究竟教出了什麽東西來!”高太後現在可不允許别人欺負秦翩翩,都用秦翩翩親自上陣演戲,高太後就替她解決了。
明貴妃一句話都不敢說,她一肚子白眼,卻一個都不敢翻出來。
明貴妃都替她們試探過了,衆人自然是知道,桃婉儀并不是在太後面前失寵,反而更加得寵了。
高太後每說幾句話,就要讓人給秦翩翩端茶倒水,伺候得好好的,好像其他妃嫔都是空氣一般,隻有桃婉儀這麽一個寶貝疙瘩。
等秦翩翩回宮的時候,身後就跟了一個小尾巴,高菁完全是賴上她了。
“高姑娘,你也不用這會子就跟上我吧?皇上這會子也不來啊。”
“我就跟,誰知道你是不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萬一你在皇上面前說我壞話怎麽辦?”
秦翩翩聽她如此說,不由得冷笑一聲。
“我要是在他面前說你壞話,就天打雷劈!”
她從來不在皇上面前說人壞話,她都在龍床上說。
高菁真的是纏定她了,她去哪兒就跟到哪兒,連出恭都差點一眼不錯看着,這可把秦翩翩憋壞了。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戲精還有怕的時候。
“你赢了,我今兒一定讓你見到皇上。走,去龍乾宮。”
秦翩翩邊說邊穿上披風準備走。
“你就這麽去?不收拾打扮一下?”
“我天生麗質,不打扮也好看,你要收拾?”秦翩翩不要臉地回她。
高菁那個“要”字還真的說不出來。
“你這會兒去,皇上能見你?我聽說皇上最不喜歡妃嫔打攪他了,這時候他應該在批奏折。”
“錯,皇上最不喜歡他讨厭的妃嫔打攪他了,我去不是打攪他,而是愉悅他。”秦翩翩沖着她挑挑眉頭,萬種風情盡在其中。
高菁終于還是跟着去了,讓她吃驚的是,小太監進去通傳了一聲之後,秦翩翩當真被請去了,隻不過她卻被留在外面了。
“桃婉儀!别忘了你答應過姑母的!”高菁立刻喊了一聲。
秦翩翩扯了扯嘴角,在夜色之中帶着幾分詭異的意味。
“一定讓你見到皇上。”她蓮步輕移走了進去,曼妙的身姿顯得婀娜多姿,連披風都遮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