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秀晴拒絕了黃令先提議坐馬車的好意,率先麻利地騎上了馬走在隊伍的前面。
見女人如此執拗,三兄弟也趕緊上馬,追趕上女人,在其周圍形成一個三角的保護狀态,黃令峥作爲主帥,走在隊伍最前面,其餘兩兄弟并排走在葉秀晴兩邊,兵分三隊向北出發。
葉秀晴緊皺着眉角,一路上不說一句話,和在府中叽叽喳喳無話不說的她判若兩人,男人們時不時投去擔憂的神情。葉秀晴不是沒看見,隻是她不想解釋太多,她眼神堅定認真,目視前方。
在來之前,她就有想到過路上并不會平靜,敵方的刺殺和陷阱等等她也有心理準備。
萬萬沒想到的,不是敵方的幹擾,而是難民的南移。
看着前面一大堆迎面而來的難民,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讓行給他們。隻是,這段路程并不短,恐怕等不來難民全部遷移。
難民們看見前面有軍隊,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堆集在前面不肯走,叫嚷着要官府的幫助。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們得盡快想個辦法才行。
葉秀晴坐在草地上,低頭拔着跟前那棵可憐的小草,眼睛望着小草,細看卻又像是透過小草想着什麽。
基本上每次有難情,都會有一大批難民遷移。葉秀晴目光悠轉向難民的方向,突然湧來那麽多人,帶來的不僅僅是糧食危機,還會有社會秩序混亂等問題。
這是瘟病後的一個很重大的問題,能否順利解決很考驗上位者的能力。
他們南方剛剛恢複了穩定,現在又來一批難民,恐怕又要引起一場動亂。
“诶,女人,想什麽呢那麽入迷?先吃東西吧。”黃令先拿着一個烤紅薯走了過來,剝開皮後遞給了葉秀晴。
葉秀晴輕輕搖了搖頭,接過紅薯,在手上把玩着。
“三弟,你說,我們就這樣放任這幫難民過去麽?他們之中的某些人,身上還有沒有攜帶病毒,我們都不知道的。”葉秀晴擔心地說道。不是她冷漠,實在是大局所然,不可能爲了這些人,置本地老百姓的生死于不顧。她這樣做,也是爲了保全一些人的無奈之舉。
她相信黃令先他們能理解她的潛在意思。
黃令先看了眼葉秀晴,笑了笑,把手随意地擺在膝蓋上,道:“是啊,不會讓他們進去的。”黃令先目視遠方,看着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眼中閃過憐憫,嘴裏卻說出殘忍的話。
“那……”
葉秀晴欲言又止。
黃令先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緩緩道:“本地的老百姓也不笨,關乎到自己的利益,他們會有所行動的。齊頌之很快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就可以接手了。”
聽黃令先的語氣,似乎并沒有多少的擔憂。
“你們有計劃了?”葉秀晴感到很驚奇,他爲啥會那麽心有成竹。
黃令先眼睛閃爍了幾下,沒有和葉秀晴的眼神對接。耳朵慢慢爬上了紅暈,“或許……有吧。”
葉秀晴狐疑地看着黃令先,那耳朵更紅了,簡直到了紅紫紅紫的地步。葉秀晴危險地眯了眯眼睛,咬牙切齒道:“黃令先!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黃令先瞧了瞧挨得極近的女人,眼睛不自在地飄開,身子稍稍往後仰了仰,突然大聲道:“我會瞞你什麽!”退出了女人的範圍,呼吸了沒有女人香的空氣,方覺胸口上那不可抑止的心跳緩緩恢複原樣兒。
葉秀晴也不生氣,眼珠子骨碌轉了兩圈,作勢要走開,“诶,好吧。既然這樣的話,我去問大哥好了,他肯定會告訴我的。”
說老實話,葉秀晴就賭黃令先不會讓她去找黃令峥,開玩笑,現在的大哥已經不是以前的大哥了,她是萬萬不敢去撩老虎的須了。
黃令先身體動作比腦子轉動快得多,看見葉秀晴要走,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看見女人望過來的眼睛,他一句話說不出來。這話要怎麽說?看着情敵過得不好,那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他們恨不得那難民的事宜讓齊頌之纏身久點兒呢。但這話是萬萬不可跟葉秀晴說的。
“沒有,你要相信他,他自己能解決的。”
黃令先模棱兩可地說道。
放在以前的葉秀晴,可能會被輕易地忽悠過去,但現在,她可察覺出了不對勁兒。
葉秀晴掙脫開黃令先的手,“那就是說,還沒有辦法咯。”葉秀晴雙手交纏抱在胸前,背靠着樹幹,沒好氣地說道。
說到底,這次的對峙到如今沒結束,不僅僅是因爲對方的手段問題,他們自己内部也有問題。就算到現在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他們也免不了互相給對方小鞋穿,恨不得對方忙破頭,麻煩多點。
這種小打小鬧,或許沒什麽大事,但卻會拖延時間。
黃令先站在一邊不說話,個中意思,都懂。
葉秀晴很想生氣,但不是時候。她深吸了幾口氣,淡淡道:“走吧,咱們和大哥他們一起商量下。”
黃令先看着走在前面沒有回頭的女人,心裏有點小委屈,腳步卻是緊跟在葉秀晴後。
其實,這問題是難不倒齊頌之的,要不然,他那巡撫的職位也可以辭掉啦。不過,黃令先可不敢再說出來。他知道葉秀晴在擔心什麽, 在他看來,其他人怎麽樣,不在他考慮範圍内,他的心很小,隻裝得下她。
葉秀晴走到他們臨時搭建的帳篷内,黃令峥和黃令晖正在裏面談話,看見葉秀晴進來,都停下了話題,看着她。
葉秀晴略有些尴尬,硬着頭皮坐了進去,“我有點事兒想說。”
兩兄弟看了看葉秀晴,又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黃令先,沒有得到黃令先的回視,心裏覺得奇怪。
“别看他了。我是想跟你們說一下外面的事情的。”葉秀晴看着這三個各自有着小心思的男人,敲了敲桌子,嚴肅地說道。
如果他們不正視她的态度,那不管她說什麽,也都隻是說說而已,或許他們有聽,卻不會注意。
雖然三個男人都不想要她參與到這些事情裏面來,并不是因爲那套要限制女性的習俗,他們隻是單純地想要讓她快活地生活罷了。
政治的黑暗,裏面的圈圈套套,不适合她。
如今她堅持的話,他們也不阻攔就是了。
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明明三兄弟沒有說什麽,葉秀晴就感覺到了他們是真正接納自己的感覺。葉秀晴心裏淌過一道暖流……
“我們現在也知道這情況,難民南移,必定給當地……”看着葉秀晴侃侃而談的那自信的樣子,黃令晖目露複雜,心中那種不确定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這樣的葉秀晴,太完美了,感覺讓人捉不住。
葉秀晴說到興奮處感覺口有點兒幹,拿起杯子把水喝幹,就看見黃令晖低垂着眼眸,渾身有種深不可測又無法觸摸的感覺。
葉秀晴碰碰黃令晖的手,道:“二哥,你咋啦?不舒服麽?”
“沒什麽。”黃令晖微微一笑。一眨眼,黃令晖又恢複到淡雅風輕的公子樣,之前的仿佛隻是錯覺。
葉秀晴再細細瞧了下,沒發現什麽,就繼續自己的長篇大論了。
她覺得難民南移這事兒要早點解決,不要到了極點的時候再來處理,那時候不可控的因素也就更多了。
她想了想,這批難民是趕不走的了,但他們也不可能讓這批難民進去那些村子裏。現在有個辦法,就是給他們一塊地,讓他們自己開墾,至于能否生存下來,就要靠他們自己的努力了。
經過差不多一年的冬天,眼見着要開春了。照現在的天氣,是種莊稼的好時節,他們去開荒,倒還來得及。
給了他們土地,政府組織人們去幫忙蓋一些臨時房子,一天提供一餐的吃食,雖然不飽,卻也不會餓得太過。隻要自己多加努力,還是能活過來的。
第一年實行免稅政策,不收他們的糧食稅之類的,來年才開始按照規定來。這樣就能讓他們有個喘息的機會,休養生息一年,什麽都熟悉了,步入正軌了,也就好辦事了。
如今,最爲關鍵的是,找到一塊适合居住的地方,糧食方面也需要着手配置。同時也要做好百姓的安撫工作,免得起沖突。官府也要加派人手,多加巡邏,減少殺燒搶掠的事情發生。
這些想法都是一閃而過,很多都是葉秀晴參考現代發生重大災難的時候,國家的緊急做法和後續準備,結合他們的情況稍加改變,也能很好地運用上來。
思想上安撫好本地人和難民的情緒,物質上衣食住行都準備妥當,他們頭上還有一個強有力的政府,這定能讓他們放下心頭石,好好配合。
聽完葉秀晴的想法,三個男人的都有不同的想法,唯一相同的都覺得她的想法很是全面,或許要大家在實踐中揪出來的小問題,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還已經想好了對策。
此等想法,不得不令人覺得驚歎,也并非是一般人所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