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頌之已是第四次這麽說,他們幾個熟人總是送了又送,眼看着到隔離區了,才停下了腳步,但一直在那兒駐足。
葉秀晴也是在旁邊勸着,天兒都快黑了,他們再不回去就沒照明了。分隔區離重災區的距離還是挺遠的。
“好,那我們這幾把老骨頭就不再堅持了。等大人的好消息。”郝大夫和他們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其中的内涵,隻有他們三個人了解了。
齊頌之鄭重地點點頭。葉秀晴和他們一一道别後,跟上了齊頌之走了。
這一個多月,待在這裏,經曆了很多,見證了很多,更堅定了她要和那幕後之人對幹到底的決心。
寒風呼嘯,自朔北而來,露在外面的皮膚冷的發紫幹裂。葉秀晴縮了縮脖子,顫抖着,捧起雙手在嘴巴哈氣取暖。
這天氣,持續了都有半年多了,這怪異,恐怕很多人都知道了。
“内奸的事,我已經找人查了。”之前已經查過一次,對方沒有露出很大的馬腳。但是給他看出了一點小細節,他這次要來個引蛇出洞,殺一個回馬槍。既然那麽不怕死,那麽忠誠,就成全他吧。
重災區,就是他的死亡之地。
齊頌之眼裏閃過陰鸷,轉瞬即逝,巧妙地沒有給葉秀晴看到分毫。
葉秀晴點點頭,她實在不想想這個結果。無論是誰,都不是她想看見的。希望,這一次,隻是意外,盡管她知道,渺茫……
“頌之,咱們回去之後,你就先忙自己的。我去幫裴大哥的忙。”還有店鋪的事,大哥應該到了吧。葉秀晴暗暗地想。不過,後面這個,她不敢說,活像要去偷情的女人般心虛,雖然自己單純地想見見大哥,好讓自己安心。
齊頌之本意想拒絕,但被自己的理智制止住了。的确,他現在無法分身,那邊有大量的事務和決策等他處理,裴勉行要做的事說安全不安全,說危險也還好。他相信裴勉行不會讓葉秀晴涉險。
嗯……以防萬一,還是暗中派兩個死士保護她吧。
齊頌之知道葉秀晴不喜歡被人監視着,所以他也不敢明說。
“好,要量力而行。羽軒交給我好了。”又一段時間,要對着那個小屁孩兒,被他問前問後,要找娘親了。一個把月不見,不知道長高沒?
眸光清轉,葉秀晴斜睨了齊頌之一眼,似有些咬牙切齒之意,道:“不要趁我不在,又跟寶寶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我回來的時候要看到一個健康的寶寶。”
……
葉秀晴一直喋喋不休,口若懸河。
齊頌之無奈地看着天邊的最後一絲彩霞,天空還有些明亮,他的眼眸裏盡是悔意——他不應該提齊羽軒的。
怪不得老一輩的都說孩子是生來跟男人争寵的,這話果陣不假,他家的尤甚。
直到飯菜香飄四溢,她的肚子裏不甘寂寞地傳來“咕噜咕噜”的鬧響聲,惹來下來的側目,葉秀晴才意猶未盡地停了嘴,有些尴尬地捂住了不争氣的肚子。
不就是香嗎~好像從來沒吃過一樣,餓鬼投胎!葉秀晴有點小惱怒,拍了拍自己的小軟肚子。
一隻大手抓住了她要拍下去的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抓到了自己的懷中。葉秀晴試圖抽手,失敗,含羞帶嗔地擡眼望去,之間齊頌之懶散地倚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另一隻手在桌子下搞着小動作,眼睛淩厲地看着那些來往送菜的下人,把人家吓得頭都不敢擡,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葉秀晴心裏明白,他這是在爲自己出氣呢,就是因爲剛才下人們的眼神。掩藏住心底的小甜蜜,但掩不住嘴角的上揚,吃飯的時候葉秀晴下意識地給齊頌之夾了幾次菜,讓齊頌之受寵若驚。
吃到半途,一個下人小碎步走來,苦着臉對齊頌之苦頭哈腰道:“大人,那個……那個……”
一個冷眼飛過去,“有話就快說。”耽誤了他跟丫頭的二人時光。
下人連松一口氣,幸虧這大爺沒生氣,剛才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好了,緩了一下才想起要說什麽。半盞茶功夫後,才開口說正事,“是這樣的,爺。裴大夫在外面求見。”
不等齊頌之回答,葉秀晴像被觸發了運動神經一般,像彈簧一樣彈跳地轉了個身,驚喜道:“是裴大哥嗎?他回來了?快快請他進來。”怎麽他現在進來還要通告的、?之前不是合作關系嗎。
葉秀晴給了齊頌之一個眼刀,頗有種秋後算賬的意味。
想了想,不行,她得接裴大哥進來。也不看齊頌之,就自個兒跑了出去。齊頌之隻能大步跟上。
齊頌之灰溜溜地假裝彈了彈衣袂的灰塵,心裏則死勁罵着那個蠢材下人,明知道夫人在這裏,還不聰明些讓裴勉行那家夥進來,還要通告啥的弄得他好像很不歡迎裴勉行似的,這得讓丫頭怎麽想他呀。
這苦心經營的形象,估計得毀。
齊頌之在這邊悔得腸子都青了,看着他們兩個不顧及下人就抱在一起的時候,更是酸的不行。
都怪那個下人。唉,都怪在别院,當初沒想到他們會像現在這般相處,剛才又沒想到這回事兒……
看裴勉行那行頭,估計是匆匆而來。一向顧及形象,活像謙謙君子的他,雖說不上蓬頭垢臉,但頭發的絲絲淩亂,眼睛略顯疲憊,臉上也像是鋪蓋了一層灰,使那豐神俊朗的容顔失色不少。
過了今天,他和丫頭就要分别了。怎麽說,今晚也要好好把握住才行。
和裴勉行溫溫細語了一段時間,隔壁那道幽怨的視線實在是太強烈了,根本無法忽視。葉秀晴滿心的話語,無奈隻能憋下,隻能之後再說了。有隔壁這個祖宗在,她是沒法好好跟裴大哥說話了。
沐浴過後的裴勉行,恢複了那谪仙模樣,迎着齊頌之那要殺人的眼光,視若無睹。應該說,他早習慣了,這些又不能改變什麽,他沒這個心思和那個幼稚的男人鬥氣。
“你不是說我的娘親在這裏嗎?怎麽到現在都沒看見?”一把仍帶稚氣卻故作嚴肅的聲音從外院子響起,幽幽地傳進葉秀晴的耳朵裏。
果真是母子連心,這才剛想說沒見到寶寶呢,話沒說出口,就來了。
一個月不見,寶寶似乎變化不少,就說那說話的語氣吧,簡直像個小大人,都沒有以前黏着她的時候的撒嬌的感覺了。
趁着小羽軒沒注意,葉秀晴一個飛撲——把小羽軒抱了個滿懷。本來小羽軒下意識要掙紮反抗,但鼻息間幽幽傳來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小羽軒兩隻小手反抱回葉秀晴,軟萌萌地道:“娘親!你真的在呀。我這些日子都有很聽話喲,我又學會了很多古詩,《弟子規》我都會背了……”
葉秀晴把小羽軒抱了起來,感覺重了不少,個子也長了,臉蛋兒還是白白嫩嫩的,總體都不錯。但是聽見他自豪地巴拉巴拉着學會了多少多少的時候,心底是憐愛的。
他才2歲,平常的小朋友可能還在大人的懷裏撒嬌賣萌呢,小羽軒就要接受各種教育了。這和她原本的教育方式相背而馳。
這亂世,害人不淺。
陪着乖兒子玩了一晚上,到了晚上九點左右,小羽軒的生物鍾起作用了,小嘴不停打着哈欠,眼皮兒一耷一耷的,像個小老頭兒似的釣魚呢。間或還不死心地睜眼,撐起那隻原本圓溜溜的眼睛,無神地呢喃着話,小手一直牽着葉秀晴不肯放。
這家夥,就算在外面怎麽裝作小大人,内心還是渴望母親的愛的。黑暗中,葉秀晴的眼睛柔情滿滿,摸着小羽軒的手掌也輕柔無比,母親獨特的令人安心的聲音輕柔地在耳邊回蕩,小羽軒感到無比地安心,睡了一個甜美圓滿的覺。
葉秀晴哄完小羽軒,發現時間不早了,也就湊合着和寶寶睡了。
怎麽知道,半夜感覺又再一次經曆了鬼壓床,然後整個身體變得輕飄飄的,猶如在雲端。忽而又平穩地回到大地上,感覺躺在柔軟的草地上,以地爲席,以天爲被,和煦的春風緩緩吹過,舒服得隻想躺在那兒,把草帽輕掩住半張臉,來個小憩。畫面一轉,她又身處大海,在波濤洶湧的海洋中,一葉孤舟被海浪擊打得左搖右晃,每次在葉秀晴快要跌倒的時候,總有一隻大手掌控着她,讓她免受跌倒之痛。
久而久之……她習慣了那感覺,逐漸覺得,搖晃的感覺,激烈也快意,讓人酣暢淋漓。
葉秀晴忍不住放聲大喊,宣發自己愉悅的心情。
黑暗中,一具讓無數少女臉紅嬌羞的飽含力量的身子不斷搖晃……
一夜春光乍洩。
清晨,一抹陽光透過窗戶明晃晃地照在人們的臉上,讓有心睡懶覺的人們不能得償所願。
葉秀晴擡起一隻手臂遮住了陽光,腦子還未完全清醒。隻覺着自個兒有千斤重,擡起手臂都像要負荷不起一般。身旁一隻手摸了過來,起初葉秀晴還以爲是乖兒子,後知後覺才發現那手有點兒大……猛然轉頭,看見某隻妖孽餍足的神情,加上自己身體的反應。她擡起一手……
“嗷……”
驚飛了工作中途休息的鳥兒。
她已不是當初的小女孩,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家夥,不長記性,活該被揍。
于是……衆下人看到了畢生難忘卻恨不得沒看見過的場景,他們那個乖張狠戾,殺人不眨眼的大人居然青着一隻眼睛,委屈地跟在夫人後頭……
不過,葉秀晴也沒真生氣,不過是逗逗他,小作懲戒罷了。不然,讓他養成這個壞習慣,半夜把她搬走幹體力活兒,以後的生活可咋辦咧。
小寶寶雖然還小,但心思極爲細膩,一大早看見他的齊爹爹和娘親鬧不愉快,小腦袋一轉,大眼睛一溜,就分析出肯定是齊爹爹惹禍了。
連忙上前幫齊爹爹說好話,這兒撒嬌的,那兒嘴兒甜的,讓葉秀晴的繃緊的表情忍不住破了功。
順着小羽軒的梯子,葉秀晴就下了。“大度”地原諒了齊頌之。
齊頌之毫不吝啬地給了小羽軒一個大寫的贊!
小羽軒咧開了嘴,嘿嘿,之後的小日子應該會好過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