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秀晴知道他的憂慮,雖然她很想參與其中,但是,她知道自己……隻能拖後腿。她笑了笑,道:“诶,好呀。不過呢,我還趕着做衣服呢,就不能和你們一起去了。路上多多小心……”
裴勉行心中放下一塊大石,又有些對不起她的感覺。他清楚地知道她一直想要做些什麽,他知道她不想一天到晚隻蝸居在家裏,什麽事情都沒得做,外面有什麽消息,也隻是靠他說出來——她不想做井底之蛙,不想做閨中婦女。
隻是……
他太怕失去她了。等這次事情過了之後,她要做什麽,他都會支持!
“主人,你們真好。”
蘆荟感動地說道,沒有注意她的主人之間的眼神交流。他們沒有沒有嫌棄她,女主人還那麽熱情,以心待人,給她許久未感受過的溫暖。
葉秀晴回以一笑。蘆荟這孩子,有些自卑,别人給她一些好,她就感激萬分。這麽一個可愛的女孩兒,也不知道忍心抛棄她的那些人,是怎樣的心理!
和她有着類似經曆的孩子,她不想在她的眼皮下,再有一個過着那樣生活的可憐人,爹不疼娘不愛的,各種被抛棄,在各個家庭場所送來送去的,受盡人白眼。最終,她自己遇到慈祥和藹的院長,而她——蘆荟,也遇上了她。
“那裏遠嗎?”葉秀晴問道。
蘆荟有些爲難地點點頭,呐呐地道:“是有點遠,來回要兩三天,所以……可能要馬上出發了。”她猛地擡頭,急切地說道:“但是,我敢保證,那裏絕對會有用的東西,我用我汩羅家族的名聲保證!”
裴勉行聽到這個名稱時,眼睛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你……是汩羅家族的人?知道欺騙我們的後果嗎?”他們雖然沒有勢力,但以他的醫術,想讓她生不如死,還是有千萬種方法的。
蘆荟堅定了眼神,提到自己的家族,連害羞的神情都沒有了,一臉莊嚴地跟裴勉行對視。她掙紮了片刻,看了看葉秀晴,就在葉秀晴覺得有些莫名的時候,她撸起了半截袖子,在手臂上露出清晰可見的刻紋烙印,裴勉行看了一眼就撇開目光,眼神略帶厭惡,因爲葉秀晴的緣故,又深深地把那抹情緒給藏了起來。
葉秀晴看着前面的潔白無瑕的碧藕,呆了呆,真難想象,昨天還是髒兮兮的,像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樣的皮膚,過了一晚,就變成這麽雙玉臂,光滑的皮膚如同絲綢,嫩白的膚色,讓人忍不住親近輕嗅,沉醉其中。
難道說……美人胚子無論是怎樣,光芒都是無法抵擋的嗎,怎麽可以……經曆那麽多之後,一晚上就把過去的不愉快的痕迹給完全消除了呢。果真是天生的寵兒,哪像她,被上帝遺棄的孤兒,小時候跟流浪狗争食物,被流浪狗咬到的手掌,流浪狗留下的牙齒印清晰可見。
葉秀晴撇了撇嘴,不以爲然。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趕快收拾一下,就上路吧。”裴勉行最後下結論,看着門角扒拉着的一個小身影,嘴角含笑。
小羽軒踉踉跄跄地連爬帶滾,順便走走地進來跟他的父上大人和母上大人打招呼,在門檻上掙紮着進來,一個不利索失去了支持,眼看着就要跌倒,扁着嘴巴已經準備好哭,下一刻就跌入了母上大人軟軟的暖暖的香香的懷抱。
措不及防之下,小羽軒準備要哭的皺着的小包臉被母上大人瞧了個正着,壞了……
“哈哈哈哈哈……”
果然——
母上大人毫不留情的嘲笑聲,他小小年紀就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滿滿的惡意。請還給他一個溫柔正經的母上大人,嗚……
“裴大哥,蘆荟,你看,小寶寶好可愛!看他的表情,這還沒跌倒呢,就準備哭了。這孩子都要成精了,寶寶這是像誰呀?嗯?那麽會惹人憐?”
小寶寶傲嬌地把頭扭到一邊,小包臉氣得鼓鼓的,眼睛裏炯炯有神,他才不和他的母上大人一般見識。裴勉行寵溺地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嘴角帶笑,沉默着沒說話。
……
“啊,小主人真可愛!女主人,可以給蘆荟抱抱麽?”
蘆荟看見這麽靈動的孩子,也是欣喜,越過尊卑之分,主動問道。
葉秀晴驚喜于蘆荟的進步和改變,自然是欣然同意。像以往很多次一樣,把懷中的寶貝轉交到别人的懷抱中。本以爲這次也和往常一樣的順利,怎知……
“嗚哇嗚哇……”小寶寶在碰到蘆荟的時候反常地大哭起來,死命掙紮着,哭得滿臉通紅,聲嘶力竭,一刹那,葉秀晴也被小寶寶那凄厲的哭叫聲給驚呆了,随即就是滿滿的心疼。
連忙把小寶寶抱了回來,細聲地安慰着。裴勉行看了眼呆在一旁,還保留着抱孩子姿勢,感到不知所措的蘆荟,眼裏陰沉下來。他上前到妻子那兒,擋住了蘆荟尴尬的視線,安慰着那一大一小。輕柔地抓過小寶寶的手,認真地把起了脈。
睜眼看見媳婦兒擔憂的目光,他綻放了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道:“沒事,小寶寶隻是受驚了。”聞言,葉秀晴才松了一口氣。小寶寶這陣仗,可是他出生以後頭一次,吓壞她了。
聽到小寶寶驚天動地的哭聲的小貓咪,也從不知名的角落跑了過來,站在門口,全神戒備地望着蘆荟,瘋狂地吠叫起來。
被雙重打擊的蘆荟,終于不堪重負,急哭了出來,“嗚……女主人,男主人,我這是做錯什麽了嗎?爲什麽寶寶和狗狗看見我都不歡迎我?果然,我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蘆荟抹着眼淚,卻怎麽抹,都抹不幹淨。
裴勉行喝止了小貓咪的吠叫,抿着唇不說話。盡管如此,小貓咪依然警惕地望着蘆荟,全身的毛都豎直,随時準備戰鬥的樣子。
葉秀晴有些尴尬,這情況的确有些反常。以前從來沒有試過這樣的事情,她的孩子跟狗狗都是不認生的,非常乖巧聽話,但是,看見蘆荟這麽自責,葉秀晴也不好說什麽,免得傷害了蘆荟脆弱的心靈。她之前才經曆了那些殘酷的事情……
她隻能安慰道:“蘆荟,沒事的。小寶寶和小貓咪隻是認生,你剛來,他們對你不熟悉,才會這樣……不關你的事情,别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攬。”
這個時候,小寶寶的情緒還沒有恢複,小臉蓋在肩膀上,怎麽安撫都不擡起頭,小貓咪又是那個樣子,葉秀晴隻好勸道:“你們趕緊出發吧,再不出發,估計就要晚了。”
蘆荟暫時離開的話,他們應該就會正常了。這麽反常的事情,讓葉秀晴也是很焦慮。蘆荟身上有什麽,讓純真的小寶寶和直覺靈敏的小貓咪這麽反常呀,唉……想不通想不通。
蘆荟聽到葉秀晴發話了,隻好自己抹幹眼淚,跨過門檻時偷偷瞧了眼被裴勉行安撫着的小貓咪,見它還是那要殺死人的眼神,立刻收回眼神,腳底抹油地回去房間收拾行囊。
裴勉行把小貓咪綁回在大樹旁邊,才放心地回房間收拾東西。其實,他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帶了一套衣服,一瓶水,一些碎銀和他的醫包,輕裝上陣。
和裴勉行在巷口依依惜别之後,看着他們的馬車走遠,葉秀晴才有些惆怅地轉身回家關門,摸了摸額頭上那吻烙下的餘溫,葉秀晴又低頭嬌羞而甜蜜地笑了一笑。幾天而已,沒關系。
她一擡頭,就看見小寶寶笑嘻嘻地站在某個男人的腿上,咿咿呀呀地和男人互動着,葉秀晴有些震驚地看着那個男人,怔了怔,雙腳不受控制地往後走了兩步,接收到男人嘲弄的目光之後,才發現,自己沒地方可以逃,這裏是她的家!她沒什麽要怕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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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荟透過門簾,看了看在外邊駕車的男人,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寵辱不驚的神情,眼神依舊是溫和的,但是……蘆荟暗自皺了皺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可能是因爲見多了他和女主人的互動,總覺得他溫和的背後,并沒有他顯現的那麽溫暖。一身白衣,在陰雲風嘯的襯托下,有些清塵脫俗和與世隔絕,不食人間煙火,沒有了和女主人相處中的那股……溫暖的氣息。
兩人一路無語。蘆荟在偷偷地觀察着裴勉行,裴勉行則目不斜視地望着前方,根據蘆荟的指示,認真地駕着車,盡快地趕到目的地。
裴勉行奇怪,汩羅家族的後代每人都會有個腰牌證明自己的身份,蘆荟沒有。
突然,裴勉行問道:“蘆荟,我所知道的汩羅家族,并不隻是手臂上的刻紋那麽簡單的吧?你是不是還瞞着什麽?”裴勉行沒有了葉秀晴在場,沒有特地給她面子。
蘆荟臉色白了白,好像在傷口上被撒了把鹽巴,有些失神地解釋道:“是的。但我不是故意隐瞞的。隻是……我已經沒有資格擁有令牌了。”
是她當初天真,不聽家族親人的勸阻,鐵定心思一心要嫁給她心愛的夫家,被他們灌了蜜般的甜言蜜語所迷惑,失了心。她不得不和汩羅家族斷絕了關系,被汩羅家族認可的腰牌被沒收。
嫁了過去沒多久,那些男人原形畢露,對她拳打腳踢,惡語相向。果真,她跟了這個男人之後過得并不好。她很後悔,但是,她的家族已經不要她了,她的兄弟姐妹也視她如恥辱,不接受她的道歉……以及忏悔。
所以,她堂堂汩羅家族的嫡女,才會落得個淪落街頭的下場。
蘆荟忍着如火燒一般的心痛,殘忍地把埋藏心底的傷口重新揭穿,任憑鮮血橫流……
裴勉行眼神閃動了幾下,不置一詞。
氣氛再度尴尬……兩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就這樣,一路去到目的地,又一路尴尬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