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多來,蕭錦晔從未給她寄過隻言片語,如果不是她費盡心思打聽他的消息,恐怕連他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沒想到他熬過了生死大劫,又回來了。
而且他竟然給自己來了信,雖然不過短短幾個字,卻看得她幾乎淚流滿面。
他回來了,他要見自己。
太後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手緊緊捏着信紙,微微顫抖。
多少年了,他都未曾說過想見自己的話,她幾乎以爲自己在做夢。
太後忍不住又把信紙展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是他的字迹,遒勁有力,傲骨铮铮。
太後将信紙貼在胸口,仿佛是将蕭錦晔抱在了懷中,她隻覺得幸福感充斥着自己的身體,血液都噴張崩騰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她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他曆經生死的時候,定然想明白了,這輩子,唯一對他深情不悔的人,隻有她闵柔而已。
他已經不再是攝政王了,他成了自由身,可以不顧世俗的眼睛了吧?
太後激動地笑了起來,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女一般,雙頰散發出醉人的酡紅。
她将所有的煩惱都抛之腦後,包括最近持續升溫的關于她的流言蜚語。
那些再也不能傷害她了,因爲她要去追尋她此生最愛的男人。
這個太後也當得太沒趣味了,當年若是蕭錦晔娶了她,她才不在乎什麽後位,才不在乎要和皇甫良的後宮鬥個你死我活,也不會用什麽爾虞我詐的心機去害人。
她會守着那個心愛的男人,一輩子也不撒手,爲他洗衣做飯,爲他鋪床疊被,爲他端茶遞水。
隻要他對自己笑一笑,她就願意付出一切。
太後滿心激動。
“小喜子,小喜子……”太後沖門外喊,“綠琴,綠琴……”
喜公公和綠琴在門外侍候着,正納悶太後到底怎麽了,爲何在裏面又哭又笑,還以爲是被最近的流言蜚語給傷了心。
沒想到這會兒而就喊他們進去了。
兩人疾步進來,雙雙跪倒在地,問:“太後有何吩咐?”
“去……去把哀家壓在箱底的粉色對襟襦裙拿出來!”太後吩咐道。
喜公公頗感驚訝。
他是知道那件襦裙的,粉嫩的色彩,那是太後才進宮的時候就一直帶在身邊的,但隻用來壓箱底,從未穿過。
後來也就不會再穿了,因爲那樣的顔色已經不适合太後這樣的身份。
太鮮嫩,也太嬌豔。
“怎麽還不去?快點,綠琴,你給哀家挑幾樣素淨點兒的頭面首飾,還有桃花色的胭脂水粉也取來,今年進貢的螺子黛還有嗎?”
綠琴茫然地看了一眼喜公公,但對放也是一臉迷茫,顯然都不知道太後到底唱的哪一出。
喜公公還是推了一把綠琴,二人趕緊應了,立刻去按照太後的吩咐做事。
很快,喜公公就帶着那條粉色襦裙進來了。
太後看了看那襦裙完好如新的樣子,眼神柔得幾乎要掐出水來。
“拿過來給我!”太後伸手,想要觸碰一下裙子。
喜公公恭恭敬敬地端過去,太後伸手将裙子拿起來,輕撫柔滑的緞面,依然如同當年的細膩觸感。
終于可以穿上它了,可以穿上它去見它應該去見的人。
她永遠不會忘記,當初她做了這件新裙子,是準備穿給誰看的。
可是還來不及穿上,她就被他冷漠拒絕了,他告訴她,說他的義兄皇甫良對她有意。
那時候,太後的心被狠狠地刺傷,她不懂,爲什麽男人這樣薄情,連自己喜歡的女子也可以讓出去。
可他決絕的樣子不容置疑,連她的眼淚也完全無視,獨留給她一個漠然的背影。
後來,她成了皇甫良的女人,再後來,皇甫良稱帝,她入宮,一步一步與他走遠,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
她恨過蕭錦晔,但最終這種恨意還是敗給了内心對他濃濃的愛意和眷戀。
“替我更衣!”太後第一次沒有用哀家自稱。
喜公公不敢直視太後的眼睛,他知道,肯定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
但究竟是什麽事,他怎麽也猜不出來。
但太後的心情很好,似乎也做出了什麽重大的決定。
“把綠腰和綠柳都喊進來,替太後梳洗更衣!”喜公公吩咐綠琴。
太後也點頭道:“對,應該先沐浴,替哀家準備花瓣浴!”
喜公公也依照太後的吩咐去做了。
太後沐浴更衣,又命宮女替她上了妝,皆是粉嫩的色系,完全與她現在的年齡和身份不符。
“太後今日想梳什麽發髻?”綠琴問。
太後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問:“我是不是老了?”
“太後保養得宜,年輕着呢,看着最多二八年華!”綠琴笑着恭維道。
太後卻猶豫起來,爲何她覺得自己此時這樣的梳妝打扮,看着那麽别扭?
是因爲老了嗎?
眼角的魚尾紋都出現了,臉上也不再如當年一般細膩白皙,透着青春和朝氣。
“說謊,哀家看起來真的老了!”太後歎息一聲,沮喪不已。
她這樣去見蕭錦晔,會不會被嫌棄?
可是她要如何去見他呢?
太後左思右想,心情一下子又失落起來。
“太後,您怎麽能這樣說呢?您看看鏡子啊,奴婢和您相比,都比您看着大了很多,可見太後年輕!”綠琴道,将鏡子又拿近了一些。
太後看着鏡中的自己。
美麗的容貌倒也沒有損失多少,隻是那雙眼睛,再也不同當年。
單純無害的歲月一去不複返,她在深宮步步爲營,早就将單純和幹淨的自己殺死了。
即便保養得再好,也無法遮掩眼睛裏的晦暗。
“太後,您這樣打扮,看着真美,像是一下子就變成了二八年華的少女,若皇上和您站在一起,别人定會以爲您是皇上的姐姐呢!”
綠腰也插了一嘴,覺得自己說得肯定深得太後的心意。
太後一驚,眼神瞬間冷了下去。
皇上,她怎麽把皇上給忘記了?
她的兒子,皇甫川,她竟然在這一刻忘得一幹二淨,還以爲自己身無負擔,可以抛下一切。
皇甫川怎麽辦?
她若真的和蕭錦晔好了,皇甫川這麽大了,他能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