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淩旭聞言，卻絲毫不以爲意，看着興緻勃勃的寶兒，“你看她自己練習得多開心，難道你不爲她高興嗎？”
淡心側目，瞥見寶兒用樹枝做劍，小手連樹枝都拿不穩，一張小臉上卻是滿滿的笑容。輕歎一聲，“寶兒，要不要歇一會兒？”
沒想到寶兒聞言，卻轉頭看向夜淩旭，“師父，我能歇一會兒嗎？”
“師父？”淡心嘴角抽搐，夜淩旭怎麽教的孩子，才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已經哄得寶兒将他的話當成了聖旨。
要是再放任他呆在寶兒身邊，隻怕……“寶兒。”淡心提起裙角走到寶兒身邊，蹲下身子和寶兒平視，“寶兒要是想學習武功，母皇給你專門請一位武林高手做師父好不好？”
她麾下的黑衣鐵甲個個都是精銳，便是挑一個都能做寶兒的師父，何苦讓夜淩旭來教導呢？
本以爲寶兒很聽自己的話，一定會點頭答應，誰想到寶兒聞言卻搖搖頭，闆着一張小臉看向淡心，“之前沈千教導過寶兒忠心不二的道理，寶兒既然認了他做師父，就不能再認别人，否則會被人笑話的。”
寶兒撅着小嘴看向淡心，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淡心側目，一臉震驚的看着夜淩旭，他到底給寶兒灌了什麽迷魂湯，寶兒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好，寶兒别生氣，想要夜淩旭做師父，母皇依你就是了。”
不過欣慰的是，寶兒終于有了些許孩子氣，會跟她耍脾氣鬧别扭，比起從前懂事得小心翼翼的寶兒，淡心覺得這樣的孩子好多了。
“師父，留下來用膳吧。”傍晚時分，寶兒終于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樹枝，“師父和寶兒一起用膳，晚上再教寶兒一些好不好？”
夜淩旭含笑看着寶兒，掏出手絹擦掉她額頭的汗，“沈千是寶兒的夫子，他教過你忠心不二，那他有沒有教過寶兒點到爲止呢？”
寶兒側目，呆若木雞的搖搖頭，“夫子沒說。”
“那我現在教寶兒一句話，點到爲止。師父今天教你的這些，若是寶兒能夠全部記下來那是最好，可若是寶兒不能記下來，豈不是浪費了今天學習的時間？還不如用這些時間，好好牢記之前的招式。”
寶兒似懂非懂，被淡心抱在懷中，擡眸看着淡心，“母皇，給寶兒一把真正的劍可好？”
淡心臉色一變，側目看向夜淩旭，夜淩旭嘴角微揚，伸手拍拍寶兒的小腦袋，“寶兒知道嗎，師父在沒有長大之前，也一直是用樹枝練劍的。”
“師父這麽厲害，那我也要用樹枝練劍。”寶兒瞬間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摸了摸餓扁的肚子，“母皇，快些用膳吧。”
夜淩旭在皇宮中待了一整日，不光教寶兒武功，陪淡心兩母女用膳，臨睡之前，還絞盡腦汁編了一睡前故事，寶兒這才沉沉入睡。
本以爲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沒想到一轉眼，淡心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扶額，“你怎麽還不休息？”
淡心一雙清瑩眼眸瞪得圓鼓鼓的，“我就是不睡，我得看着你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就要瞪大眼睛看着你，看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我……”夜淩旭欲哭無淚，忽然眼眸一沉看向殿外，“沈千？你這些日子都去了何處？”
“沈千。”淡心當真以爲沈千回來，急忙轉身。
夜淩旭迅速擡起手，一個手刀将淡心直接放倒。“累了一天了，放我回去歇一會兒吧。”說着将淡心抱到床榻之上，和熟睡的寶兒并肩躺好。凝神看着眼前的兩母女，嘴角微揚。
回到半坡也是深更半夜，燕墨都快撐不住了，才看見夜淩旭翩翩而來的身影，“皇上！”燕墨東倒西歪的沖上前，一把拉住夜淩旭的手臂，“皇上，救命。”
“恩？”夜淩旭一頭霧水的走進帳篷，隻見案桌之上，淡藍色的燭火旁，到處擺滿了酒壺。
燕墨捂着嘴巴，低聲在夜淩旭耳邊道：“皇上您不是說要拖住楊榮嗎？臣和雲煥一直在拖着他，就等皇上您來。”說完再也忍不住了，推開夜淩旭跑到賬外狂吐起來。
咦……夜淩旭一臉嫌棄的捂住鼻子，昂首闊步走到楊榮跟前。
“微臣參見皇上。”楊榮連忙起身行禮。
夜淩旭輕輕的擡了擡手，示意楊榮不必多禮，而後和楊榮并肩坐下，“來陪朕喝一杯吧，朕近日，煩得很。”
楊榮嘴角抽搐，易容術的時間就要到了，如果他還不能脫身，繼續和夜淩旭等人糾纏下去，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要露餡了。嘴角抽搐，“皇上乃天子，遇到什麽煩心事要如何煩惱？”說完頓了頓，“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不如這樣，臣回去換身衣裳，陪皇上去看海上日出如何？”
夜淩旭搖頭，“朕不喜日出。”
“可是齊國的海上日出是極美的……”楊榮還是有些不死心。再不回去，真的要露餡了。
“既然如此美，那現在就直接去吧。”夜淩旭大手一揮，抓着楊榮的肩膀就朝賬外走去。
楊榮之前本就喝了不少酒，再加上自己現在的身份，壓根不敢和夜淩旭動手。隻能任由他将自己拽出帳篷。
“上馬。”夜淩旭拉着楊榮來到馬廄，解開其中一匹的缰繩丢在楊榮手中。
“臣遵旨……”楊榮渾身哆嗦的接過缰繩。
燕墨在一旁吐得差不多了，看見打馬離去的皇上和楊榮，“皇上，等等我。”
“得了吧你，都喝成這樣了還想追上去呢？”雲煥一臉嫌棄的拉住燕墨，捏着鼻子将吐了一身的燕墨拎着衣領帶回了他自己的營帳。
“皇上，等等我。”直到被雲煥丢在床榻之上，燕墨還在神神叨叨。
駕！林間小道上，但見兩騎快馬飛馳而過。風馳電閃，根本看不清座上的人兒長什麽模樣。
一路快馬加鞭趕到山頂，在靠撿懸崖的最後刹那及時勒住缰繩。馬前蹄高擡，馬背之上的夜淩旭卻絲毫沒有慌亂。
等到馬兒鎮定了，夜淩旭才施施然從馬背上跳下。
“楊榮，你喜歡齊國嗎？”夜淩旭從馬背上翻身而下，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的楊榮。
今日的他穿了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着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緻的白玉發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在下額系着一個流花結。
楊榮可是一介武将，這樣的裝束，未免……
“喜歡。”楊榮知道夜淩旭在打量自己，可是眼下情況，他除了回答還能做什麽？
“你喜歡齊國的什麽？”夜淩旭又繼續問道。
楊榮蹙眉，認真想了許久，才敢回道：“齊國是海上國家，海鮮還不錯。大海也讓人很舒服，民風淳樸……”
“朕問的是你喜歡什麽，不是問齊國的好。”夜淩旭打斷楊榮的話。
“恩……”楊榮正低頭想着，忽見一把铮亮寶劍朝着自己而來，在夜光下尤其顯眼。
來不及思考，楊榮便出了手。
夜淩旭見狀心一沉，緩緩收回手中的寶劍，“你是何人？”
沒想到夜淩旭會忽然問出這個問題，楊榮心中一聲，面上卻仍是強裝鎮定，“臣不知皇上在說什麽，臣是楊榮。”
“你不是楊榮。”夜淩旭幽幽搖頭，凝神望着眼前的男子，“雖然你和楊榮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有一樣東西你始終學不會。”
楊榮猛地擡起頭，“是什麽？”
“衷心。”夜淩旭幽幽道，“朕和楊榮出生入死多年，彼此之間的信任絕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建立起來的。剛才朕用劍試你，真正的楊榮是絕對不會還手的，因爲他知道，朕不會傷害他。”
楊榮一怔，伸手撕掉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來的面目，“我叫千面，想來衛皇應該聽說過我。”
夜淩旭神色一變，定神望着眼前的男子，忽然拔劍指向他，“爲何要冒充楊榮，楊榮身在何處？”
“死了。”千面冷笑一聲，吐出兩個字。
“不可能！”夜淩旭大喊道：“楊榮恭武功高強，你的武功絕不是他的對手，說，你究竟将他弄到哪裏去了。”
千面低頭不作聲，一副要頭一顆要命一條的模樣。
夜淩旭怒極，手中寶劍直抵千面命門，“再不說，朕一刀了結了你。”
見夜淩旭爲楊榮如此憤怒，千面終于緩緩開口，“衛皇若是殺了我，這輩子當真就無法知道楊榮的下落了。”
“所以楊榮真的沒有死？”夜淩旭又驚又喜，卻不知道能否相信眼前的千面。
千面從懷中摸出一東西，直接往夜淩旭腳下一丢，“知道你不信我，不過這東西或許能證明什麽。”
夜淩旭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東西，黯淡月光下，某物竟反射着絲絲光芒。
“這是……”夜淩旭凝神盯着腳邊的東西看了許久，好半晌之後才幽幽道，“這是淡心的腰牌。”
千面點頭，“衛皇好眼力，那衛皇是否知道，女皇的腰牌從來隻給信任之人？”
“你是淡心的人？”夜淩旭不敢置信的看着千面。
見夜淩旭誤會了，千面也不做解釋，反而刻意引導：“您覺得呢，如若不是，女皇怎麽可能将這腰牌給我？”
千面沒告訴夜淩旭，其實淡心也隻是受了蘇絡的控制而已。
當然，現在的他是楊榮，是蘇絡，唯獨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