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沒有那麽多的萬一,雲煥還是不由自主的朝最糟糕的方向去想。關心則亂,他總算明白了這句話。
而據點處的暗探,見雲煥如此火急火燎,于公,雲煥的官階在他們之上,他們理應幫忙;于私,身在異國,大家同爲異鄉人,出手幫忙也是理所應當。
衆人一合計,在一炷香的時間内便聚集了兩百人手,各個着兵器待命。
臨行前,雲煥取出錦盒中琴兒送給他的寶劍,認真擦拭一番,帶着兩百暗探來到最大的渡客碼頭。
然而就在此時,一艘巨大的船隻從遠處的海面上緩緩朝着碼頭駛來,船上的白帆也被淩晨初升的太陽染紅了,像一匹巨大的紅綢,飄揚着。
“慕?”有人眼尖看見白帆上的字号,将兵器藏好,“雲大人,這可是慕家的船隻,不能搜。”
“沒有什麽不能搜的。”雲煥陰沉着臉色,眼下琴兒的安危最爲重要,他已經打探到,琴兒在外港口坐上了船,所以,現在不管海面上來的是何人的船隻,他都一律要搜!
暗探見雲煥如此不聽勸,不由得緊張道:“雲大人,我們奉主子意志來此,是來保護郡主的,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然而雲煥是誰,在夜淩旭還不是太子的時候,便将他的王府鬧了個人仰馬翻,被罰到外面辦事。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更何況,他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将。
“管不了那麽多了,先救琴兒要緊。”雲煥的決心雖然很堅定,但是衆人聞言,都紛紛的往後退了一大步,和雲煥拉開距離,“對不起雲大人,這樣暴露身份的事情,我們做不了。”
“你們再說一遍!”雲煥咆哮道。
可是他的話說完,身後兩百人瞬間消失不見,别人都是從四面八方而來,他的人卻是從四面八方散走。
“夠快的。”雲煥嘴角抽搐,望着飛速散開的充當路人的人馬,真的是,夠夠的了。
大船靠岸,慕家的人望着船帆上的字号,連忙迎上前,瞬間将雲煥擠到了最後面。“侯爺回來了,侯爺回來了。”
一句話,足以讓碼頭上所有正在工作的慕家工人,瞬間停下了手上的活,一窩蜂朝着岸邊沖去。
天色将明未明,呈現出一片灰白的眼色。雲煥站在衆人之後,垂眸看着船隻上在衆人擁簇中走下的慕裴,衣着光鮮,卻不張揚,白衣鑲嵌銀絲,隐隐發光,迎着日漸高升的朝陽,泛起虛無缥缈的銀光。
即便雲煥是個男子,也覺得眼前這一幕看着着實順眼。說實話,慕裴和主子夜淩旭完全不是同一個類型的人,雖然兩人皆是能文能武,但主子尚武,善謀略,多年的軍中生活更是讓主子身上帶了一種無形的殺氣。
而眼前的慕裴,用謙謙君子四字形容實在再妥帖不過,雖然武功也是一流,可是到底是世家出身,從小又被捧在手心,沒磕磕碰碰過的他,身上自然沒有主子那樣的殺意。更多的,是書生氣,儒雅、幹淨,如夜空中皎潔的明月,清冷高貴。
“唉,主子會不會輸給他呀?”想到這裏,雲煥又開始隐約擔憂,郡主現在天天和慕裴待在一起,就算和主子再相愛,也難保日久生情。更何況,郡主當初離開衛國,主子對郡主做了那麽多卑劣之事,對調身份想想,若他是郡主,隻怕也不會原諒主子
“不對呀,我不是來找琴兒的嗎?”傻呆呆站了半晌,雲煥才記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拔腿往前面走去的瞬間,卻見自船上走下一熟悉的身影。
還是那般的纖細,仔細一看,眉宇中的英氣落落大方。隻是雲煥不解,爲什麽琴兒會站在慕裴身後,難道兩人認識?
當真認識……雲煥猛地想起,郡主和慕侯爺走得如此之近,琴兒作爲郡主身邊的貼身侍婢,怎可能不認識慕裴呢?
正想着,琴兒跟在慕裴身後已經下了大船,站在岸邊。慕裴不知低聲跟琴兒說了什麽,雲煥隻見琴兒那雙隻會白自己的大眼睛,此時竟意外露出一抹嬌羞之色。
是他看錯了嗎?揉揉眼再次定睛望去,隻見慕裴周身一泓溫和清潤的氣質,而站在他身側的琴兒,收斂了自己平日裏的傲氣,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跟在慕裴身上。
這一幕,無論是誰看了,都會誤會。
不遠處,青兒亦瞧見了這一幕,本是郡主要親自來迎接侯爺的,奈何臨出門的時候,小寶兒忽然哭鬧。郡主沒有法子,隻能留下照看,讓她先代替郡主前來迎接。隻是怎麽也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幕。心中咯噔一聲,莫名的身處了一股不祥之感。
餘光瞥到站在人群後的雲煥,見他雙目一直緊盯着慕裴和琴兒的方向,還以爲他是沖着侯爺而去。青兒想都沒想,直接從背後繞到雲煥身後,準備出招。
青兒一身青衣随風飄蕩,玉手從腰間摸出一把軟劍。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動作,卻讓雲煥感到身後冷光一閃,連忙轉身防備,堪堪接下青兒的第一招。
“你是不是遼國的奸細,說,你到底來我們齊國做什麽?”現在的青兒可是恨透了齊國人,若不是他們綁架了皇後,郡主也不可能無辜受牽連。
雲煥大驚,這女子又是何人,怎麽上來就說自己是奸細?見她招招緊逼,自己身上除了琴兒贈送的寶劍之外,什麽武器都沒有。但是他又不舍得用琴兒贈送的東西,隻能空手接招。
“我不是奸細,我也不是齊國人,姑娘你哪位,先聽我解釋解釋好不好?”雲煥平日裏嬉皮笑臉慣了,此時說起正經話來的模樣,一點都讓人信服不了。
青兒搖頭,“絕不!”說話間,又更近一步,“你若不是奸細,一直盯着侯爺和琴兒做什麽?”
“琴兒,原來你認識琴兒,我也認識她。”雲煥見招拆招,可奈何赤手空拳,竟漸漸有些吃力。
“誰人在那邊打鬥?”慕裴還在拉長脖子在人群中尋找淡心的身影,沒看到自己想見的人兒,卻看到了這邊的打鬥。眉頭微蹙,慕家碼頭上一直無人幹挑事,現在是誰,敢在這裏動武?
走近一看,才發現竟然是淡心身邊的侍婢青兒,不由得低呼道:“青兒,你這是做什麽?”
“侯爺您來得正好,我抓到一名奸細。”說話間,青兒的軟劍已經架在了雲煥的脖子上,若再深入一分,隻怕雲煥就要血濺當場了。
“我不是奸細。”雲煥又是搖頭又是擺手,自己真的不算奸細,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才不是可惡的遼國人呢。
慕裴一雙清淚眸子往雲煥身上掃去,見他衣着不凡,握劍的姿勢應該也是會武之人,可是被青兒逼成這個樣子都沒有亮劍。“青兒,你先把劍放下,有什麽話大家好好說。”
“噢。”青兒不情不願的放下軟劍,琴兒從慕裴身後走出,看着眼前的雲煥,“怎麽是你?”
慕裴眉頭微蹙,“你們認識?”
琴兒朝慕裴欠身行禮,“回侯爺的話,不算認識,隻是此次回家鄉探親時偶遇的一位朋友。”說着朝雲煥使了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說漏嘴,自己去隐都的事情也不知道郡主有沒有告訴侯爺,若沒有告訴,她現在說出口豈不是等于背叛郡主?
雖然不知道琴兒爲何要隐瞞,但慕裴還是點點頭,“恩,我和琴兒認識,我們都朝夕相處了一個月多了。”雲煥刻意強調朝夕相處這四個字,意在告訴慕裴,自己和琴兒的關系有多親密。
若是他對琴兒有什麽歪腦筋,也可以滾了。
沒想到慕裴聽後,卻什麽反應都沒有,垂眸問道:“琴兒,此人的來路你清楚嗎,是不是遼國奸細?”
“我……”這問題可問倒了琴兒,雖然是朝夕相處了一個多月,但琴兒也并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他曾說自己是孤兒,但卻沒說是哪個國家的人呀。
“你看,侯爺,琴兒姐姐不知道,那他就是奸細。”青兒又重新擡起了軟劍,“說,你潛伏到我們齊國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還有,我們皇後被你們綁架,到底綁哪裏去了。”
“綁架皇後?”這麽大的罪名雲煥可承擔不起,連忙從懷中掏出文書,“喏,我不是遼國人,我是衛國的,我叫雲煥,真的不是什麽奸細。”
“雲煥?”慕裴皺眉,這名字,怎麽隐約有些印象呢?
不過既然确定了雲煥是衛國人,現在與衛國的聯盟也已經敲定,此人必定不是奸細了。“青兒,收手,他不是奸細。”終于低聲開口,命令青兒放人。
重新獲得自由之後,雲煥二話不說連忙跑到琴兒身側,扯着她的衣袖問道:“爲什麽說不認識我,我哪裏得罪你了?”
琴兒瞥了一眼身邊的慕裴,臉色稍微有些不自然,不動聲色的拂開雲煥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我們真的不算認識呀,就像你是衛國人的身份,我也是剛剛得知不是嗎?”
一句話問得雲煥啞口無言,無力的垂下手臂,“是我的錯。”
慕裴見此處沒事了,連慕家也顧不得回去,直接上了攆轎朝皇宮而去。
琴兒和青兒跟在兩側,隻聽轎中的慕裴輕聲問道:“郡主,還好嗎?”
青兒聞言,一股腦的将今天淡心要來迎接,結果卻因爲小寶兒哭鬧沒能來的事情全部說出了口,最後神總結,“郡主好着呢,就是想念侯爺過度,一日要問三次奴婢,侯爺回來沒有呀?”
慕裴聞言在轎中嘴角微揚,看來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總算是打動了淡心的心。等等到皇後的事情解決之後,他要立刻馬上向皇上請旨賜婚。
琴兒身側的雲煥卻是大吃一驚,原來郡主和慕裴的關系,已經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