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當爹了。”燕墨笑得兩顆小虎牙露在外面,得意的炫耀道。
“恭喜。”夜淩旭匆匆道了一聲喜,抓着大夫的手就往東廂房走去。
“皇上,您要去哪裏,楚楚呢?”燕老将軍在得知她真的懷有身孕之後早就離開,此時房間隻剩下大夫和燕墨夜淩旭兩人,霓裳見狀,直白的問出口。
夜淩旭臉色一沉,抓着大夫的手步子更急了。
來到東廂房,除去那香爐中燃燒後的香灰,整個房間找不到一點方楚楚來過的痕迹。
“皇上,有什麽需要草民效勞的地方嗎?”大夫惶恐的問道。
“沒有了……”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間,夜淩旭的一顆心仿佛被徹底掏空,他知道,這一次方楚楚再也不會回來了。
霓裳房間,看着抓着大夫離開的夜淩旭,霓裳眉頭緊皺,“怎麽回事,楚楚呢?”說着掀開被子就要下床,“不行,我得去看看。”
燕墨眼疾手快攔住要下床的霓裳,故意闆了臉,“不行,你現在是懷有身孕的人,怎麽能到處亂跑呢。這樣,你在床上待着,我去幫你看楚楚。”說完,不等霓裳說不行,将門一關,快步朝着方楚楚的房間跑去。
沒想到燕墨會這樣霸道,霓裳莞爾一笑,低頭撫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好孩子,謝謝你。”如今夜淩旭已經成全兩人,想必燕老将軍那裏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自己的幸福就要來了,可是方楚楚和夜淩旭卻……
“皇上,楚楚呢?”燕墨和霓裳一樣擔憂方楚楚,因此就算霓裳不說,燕墨也會來看看。隻是,等他到了東廂房之後卻隻見夜淩旭一人坐在床榻上,手中還抓着一張手絹。
夜淩旭忽的起身,“燕墨,你答應朕一件事可好?
客棧,方楚楚帶着一身酸痛從燕府走回,身上的痛卻不敵心中的萬分之一。
“郡主,你去哪裏了,湘南王有消息了,傍晚時分在城外十裏亭相聚。到時候,我們可一起前往齊國。”慕裴見方楚楚回來立刻迎了上前,一口氣說完卻沒得到一點反應。
擡眸一看,方楚楚神色凄然不知在想些什麽,擔心她會拒絕和自己一同回齊國,慕裴小心翼翼的道:“湘南王想必也希望您好生對待自己。”
方楚楚聞言,低聲道:“收拾東西吧,該啓程了。”
“啓,啓程?”沒想到方楚楚真的會答應離開,慕裴又驚又喜,親自上樓去收拾行囊。
黃昏時分,方楚楚乘坐的馬車抵達城門口。忽然想到什麽,方楚楚急急的喚了一聲,“停。”
慕裴雖擔心她會中途反悔,但還是按照她的要求停下馬車,隻見方楚楚掀開馬車簾子,百感交集的看着眼前的‘幽州城’三個大字。薄唇輕抿,心中堵得慌,這一眼後,真的再不相見了。
畢竟是冬日,傍晚的風吹來,雖有陽光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隻剩寒冷刺骨。或許,這就像她和夜淩旭的愛情,已然褪去,若再糾纏,當真隻有兩相厭惡了。
緩緩放下簾子,閉上雙眸不再去看這一切熟悉的景物,沉聲道:“走吧。”
“慢着!”一個焦急的聲音在城中響起。
方楚楚驚喜的掀開簾子,卻見許久不見的蕭瀛在長壽的幫助下飛奔而來,驚喜消失,眼底隻留一片失落。
“你要走了?”自坊間有兩人的傳言後,蕭瀛一直沒有再和方楚楚有任何交集,就是擔心她會被人誤會。可是沒想到,自己百般隐忍的結局,卻是她的遠走高飛。
“你,還好嗎?”方楚楚見蕭瀛跑得一頭霧水,雖然他還不能完全行走,但至少是靠自己從城門口走到了城外,她的身邊。
蕭瀛微微點頭,雙腿在他不懈堅持下已經能行走,隻是還不能太過勞累。“我很好,可是你不好,真的如傳聞所說,你和夜淩旭沒有瓜葛,你要回到齊國去當郡主了嗎?”
蕭瀛着急之下,将心中想問的話一一問出口。
方楚楚莞爾一笑,找不到什麽相送的,取下頭上一支珠钗,“今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希望你能保重。這珠钗,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東西了,多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
“楚楚……”蕭瀛第一次如此喚她,見她憔悴神情,心中一陣刺痛,早知如此,當初他該多努力努力。
方楚楚聽聞蕭瀛呼喚自己的名字,眼眸微垂,“從今以後,世間再無楚楚,我叫淡心。”
“淡心?平心靜氣,淡定心境。也好,忘記這裏的一切,好好開始新的生活吧。”蕭瀛呢喃着方楚楚,不,淡心的名字,有感而發。
“對,我叫淡心,方楚楚是誰,我不認識。”方楚楚走回車中,離開了幽州後,世上當真再無此人。
城牆上,轉角處,一抹高大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隐在暗處。不時眯眼看向城外那輛馬車,心中一澀,多少次想要沖上前卻又生生忍住。
忽然見那輛馬車疾馳而去,夜淩旭再也顧不得什麽,沖出轉角大喊道:“楚楚,楚楚!”
馬車中,方楚楚不知自己爲何流淚,可眼淚就是忍不住。哭得正傷心時,忽然聽聞有人喚自己的名字,掀開簾子往回一看,除了蕭瀛的身影再無他人。
事到如今,她還想着夜淩旭會出現挽留,她真是太傻了。
數九寒天,冰封雪地,整個世界成了冰洋世界。山冷地在顫抖,河凍地僵硬了,空氣似乎也要凝固起來。
連綿曲折的山道上,除了方楚楚這一輛馬車,再無其他行走的活物。
“這衛國也太冷了,還是我們齊國好,四季如春。”連慕裴也凍得不行,裹着貂皮大衣坐在馬車内,将簾子折的嚴嚴實實的。
方楚楚卻并不覺得有多冷,畢竟心都死了,身體也就這樣吧。
“天快黑了,我們得加快速度,否則在天黑之前不能和湘南王彙合了。”慕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冬日的白晝格外的短,太陽早已落山,遠處的天黑壓壓的,似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爹爹他還好吧?”方楚楚沉聲問道,絕色的臉上毫無情緒,令慕裴想起一個詞——心如死灰。
他也曾經想過,如果當初他在努力一些,将方楚楚從衛國帶回齊國,會不會就沒有今日的結局了。可是想得再多又如何,事情已經發生,傷害已經有了,再多悔恨的淚也沒用。
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竭盡全力對她好,隻要她要,将心掏出來也可以。
馬車速度漸快,終于在天色全部黑下來之前趕到了十裏亭。
十裏亭外,湘南王蘇颢一襲白衣勝雪,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見方楚楚的馬車到了,嘴角含笑準備迎接她的到來。
方楚楚剛下馬車,便看見蘇颢溫潤得如沐春風的笑。眼眶一熱,沖上前撲在他的懷中,“爹爹。”
“傻孩子。”蘇颢面色一沉,将方楚楚穩穩接住,“以後凡事有爹爹,什麽都不用怕。”
方楚楚聞言,眼淚滴答滴答再也忍不住,瞬間就打濕了蘇颢胸前的大片衣襟。
慕裴站在一旁,低聲道,“外面冷,有什麽事上馬車再說吧。”
“這孩子是?”蘇颢側目,瞥見慕裴懷裏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眉頭微蹙。
方楚楚從蘇颢懷中出來,“爹爹,這事我能以後再跟您解釋嗎,先上馬車吧,您站在這裏等了我們這麽久,肯定受寒了。”方楚楚攙扶着蘇颢上了馬車,幸好早在出行前他們就想到人可能會很多,因此特意選了一輛能容下十來人的大馬車。
上了馬車,方楚楚拿出水壺,想倒一杯熱水給蘇颢,可是卻發現水壺空空如也,一滴水都倒不出來。“怎麽回事,之前我喝的時候還有水的。”方楚楚奇怪的搖了搖水壺,很重呀,可是怎麽沒水呢?
“八成是凍住了。”慕裴從她手中将水壺接過,又遞上自己的,“喏,我的有水。”
方楚楚遲疑的接過水壺,蹙眉道:“爲什麽你的沒凍起來。”
慕裴清冽的眸中含着絲絲笑意,難道他要說,自己猜測她不懂,所以提早将水壺藏在胸口,就是預備她的水壺凍上的時候,能喝到一口水嗎?
“這衛國的冬天還真不是一般冷,感覺骨頭都凍住了。”蘇颢接過水壺,一口水灌下,隻覺得冰冷入骨。可天寒地凍的,能喝上一口水已經不容易,哪裏還奢求能喝一口熱水呢?
方楚楚沉默片刻,“對不起爹爹,是女兒不好。”若不是她出事,蘇颢現在在齊國皇宮錦衣玉食,怎麽會受如此磨難。
蘇颢聞言,含笑看着犯傻的女兒,“不管如何,爹永遠都是你的靠山,就算天塌下來,有爹給你撐着。”
“他不要我了。”方楚楚強忍了多日的委屈在蘇颢面前全部發洩出來,哽咽着将夜淩旭對自己的所作所爲一一說出,末了,用含淚的雙眼看着蘇颢,“爹爹你說,他是不是有什麽苦衷,因爲不能告訴我,所以才這樣想盡千方百計趕我走?”
蘇颢聽完方楚楚所說,眼中的溫和消失殆盡,隻留下一片寒冷,“不管他有什麽苦衷,如此對待我的女兒就是不行。”
方楚楚一驚,才想起蘇颢除去是自己的爹爹以外,還是二十年前人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她似乎,不該将這些事告訴爹爹。從未見蘇颢有過這般陰冷的一面,方楚楚不由自主的咽咽口水,小心試探道:“爹爹,你想對他做什麽?”
“楚楚,以後你就不用問這個了,隻需要知道,從今以後,你是我齊國郡主,再無任何人敢傷害你。”
方楚楚點頭,她也不想再回憶過去的事情,低聲道:“我知道,所以我給自己起了一個新名字,淡心。爹爹你說好聽嗎?”
“淡心?”蘇颢呢喃着方楚楚的新名,揚唇一笑,“不錯,以後你便是齊國淡心郡主。”
“淡心郡主好。”慕裴在一旁打趣道。
初始聽見這個名字,她還有所不适應,可是趕路途中一直被爹爹和慕裴這樣叫着,十來日後,方楚楚已經漸漸習慣了自己的新名。
從此後,方楚楚爲何人她已經忘卻,隻剩下一個全新的她——淡心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