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魅越過一個小山頭,這條小路長滿了荊棘,偶爾還有毒蛇出沒,平常根本不會有人走這條路的。但現在,她猶嫌這條路不夠近。她的袍角被荊棘刮破了許多道傷口,她那被跺掉大拇指的手還在不停的滴血,可是她現在好似完全忘記了疼痛,腦子裏記着的隻有祁鄖那張臉。在爬過了倆個小山頭後,她終于氣喘籲籲的到了迷霧林。擡頭看了看四周,發現她的師姐他們還沒有到來。她心裏暗松了口氣,又撫着胸口急忙的往迷霧林的深處步去。
迷霧林深處的小木屋,方楚楚捧着一本醫書,正認真的背着,“竹茹清熱白芷藥性較爲平和廣藿香和厚樸都可理氣蒼術燥濕健脾紫蘇可以用風寒……”
說真的,她以前一直覺得自己的腦子挺好的,記東西特快,可是在碰到這些晦澀難懂的草藥書後,她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了。除了要記住這些她見都沒有見過的草藥的名字,還要記住它們的功效,以及它們有什麽副作用。不僅這樣,她晚上還得按照祁鄖的要求,再去背那種脈裏有關的書籍,因爲做大夫最基本的就是要會幫人診脈了,不會診脈看病的大夫那哪裏還是什麽大夫了。而那種脈裏的書又講究“經脈”,人體内經脈一般可分爲十二經脈,奇經八脈,此十二經絡連接了人體内,心肺肝脾腎,大腸,小腸,胃,膽,膀胱,三焦等五髒六腑之正氣,并使按十二時辰的并化,自然而然的周天運轉。而她要是想成爲一個成功的大夫,她就得熟練的掌握這些。想到這些,她眉頭一凹,輕輕的放下書,拖着下巴重重的歎了口氣。
而在這時,廳裏也傳來了祁鄖的說話聲。方楚楚懊惱的捶了捶自己這不争氣的腦袋,略帶沮喪的走出了屋子。廳裏,祁鄖身上圍着一塊圍裙正端着幾盆菜肴站在桌子邊朝她溫柔的笑着。
方楚楚雖然不怎麽喜歡祁鄖,但是有一點她是不能不承認。自從他們到這裏後,祁鄖主動承擔了做飯的家務,當然了方楚楚也不對他客氣哈。祁鄖自從走上煮夫這條道路後,他就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光明,現在他的手藝俨然可以去幽州城開間小飯館了。“你肚子肯定餓了吧,你先吃,我那裏還燒着一個湯呢。”祁鄖對她柔柔的笑道,那笑容像極了三月裏燦爛的春光。方楚楚輕點了點頭,沉默的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準備開吃了。
祁鄖看她端碗吃飯,他那隻清澈的眸子現出一點點的暖意,轉身又回到廚房那裏去舀剩下的那個湯了。等到最後的一個湯上來後,方楚楚竟然奇迹般的發現那湯是冬瓜花蛤湯。再偷眼瞟了瞟桌上其他的幾個菜肴,紅燒獅子頭、東坡肉、清炒莴筍。這些菜式的食材在這片迷霧林可是找不到的。那麽他是怎麽弄來的?她挑了挑眉,略帶疑惑的看向祁鄖。祁鄖卻是挑了一個紅燒獅子頭輕輕的放到她的碗裏,嘴角現出淺淺的笑意,對她說道,“你要用腦,多吃點補補。”他那副模樣完全就像是一個疼愛自己媳婦的男人在給自家的媳婦夾菜一般。
方楚楚渾身的汗毛一立,朝他勉強的擠出一抹客氣的笑容後,趕緊垂眸扒飯。祁鄖見她吃的那麽急又擔心她嗆到,立刻就體貼的給她盛了一碗湯。方楚楚本來是雖然吃的急,但也沒有被嗆到,可看了祁鄖那詭異的動作後,她倒是直接給嗆到,猛咳起來,祁鄖連忙接手上剛盛着的一碗湯端給她,“看你,吃的太急了,快喝點湯。”
方楚楚接過那碗湯就往口裏灌,因爲那湯太過的燙,所以方楚楚一下子又燙到了舌頭。就這樣,她又是被嗆住,又是被燙到,整個人咳的整張臉都紅了起來。好不容易這才稍微的穩住咳嗽,紅着臉擡頭看向肇事者。結果她竟然發現那個肇事者正一臉擔憂的看着她,那目光太過的清澈柔和,仿佛一汪清澈的小溪。
方楚楚眼簾趕緊一垂,低頭又繼續扒飯。祁鄖擔憂道,“你沒事吧?”“沒事,能有什麽事情。”方楚楚尴尬的說道。祁鄖見她回避着自己的目光,眼簾一垂,眸子裏似乎有一絲傷感閃過,但很快的又被壓制住。他嘴角微翹起,又将東坡肉裏最好的幾塊肉都夾到方楚楚的碗裏。爲了緩解尴尬,方楚楚便開口問道,“以前我都不知道你會做飯,沒想到你做飯還挺好吃的。”
祁鄖眸瞳一黯,輕輕道,“以前跟着我師父,因爲要照顧她,所以我就去酒樓裏學了幾道菜回來。”“你師父……你有沒覺得你們倆……算了……”方楚楚眉心攢了攢,本來想問他有沒有發現他們師徒倆的關系好像不怎麽像一般的師徒關系。别的師徒是師父有長輩氣度,徒弟就恭謙,而他們這對師徒在一起的時候,氣氛感覺就怪了很多。她本來是想問這些的,可轉而又一想,這些關她什麽事情。可能人家師徒倆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你想問什麽?”祁鄖好奇道。“沒有。”方楚楚淡淡一笑,“這些食材你都是從哪裏弄來的?”祁鄖深深的看了方楚楚一眼,回答道,“我每天在迷霧林入口處等着,有念慈庵裏給我們送食物的師姐來,我就讓她們給我們帶的。”
“可是,她們不是也不能吃肉嗎?”你這樣麻煩别人,不是引誘别人開葷嗎?祁鄖飛快的瞟了她一眼,他很想告訴她,看着她爲夜淩旭的解藥而逼着自己去努力鑽研醫書,他很心疼。他恨不得将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擺在她的面前。隻可惜……現在的他隻能粗茶淡飯招待她……祁鄖沒有回答方楚楚的話,方楚楚也不再問,倆人在沉默中解決了一頓飯。等吃好東西,要收拾碗筷的時候,房門卻被人“叩叩”的敲響。
“祁鄖……”門口傳來獨孤魅急躁的聲音。
祁鄖眼睛一眯,疑惑的看向房門,不知道獨孤魅爲什麽會在這時候出現在迷霧林。見他發愣,倒是方楚楚首先上前開了門。
門後,獨孤魅那張慘白的臉随之映入方楚楚的眼簾,方楚楚一驚,再往她身上掃了掃,發現她身上的袍袖已經有些褴褛,尤其是她的兩隻手,紅豔的血不住的往下流,仔細一看卻發現她的倆個大拇指已經赫然沒有了。方楚楚臉色微微變了變,連忙上前去扶獨孤魅,“前輩,你怎麽了?”
獨孤魅現在對方楚楚的态度又産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認爲要不是方楚楚,夜淩旭便不會找她,夜淩旭不找她,鬼見愁也不會出山,鬼見愁不出山,她也不會被折磨成這麽慘。所以這一切的根源就是方楚楚。
見方楚楚伸手要過來扶她,她臉色一僵,迅速的掃掉方楚楚的手,冷冷的怒斥道,“走開!”接着他便忍着痛,自己的蹒跚的走進屋裏,看到祁鄖,她的眸子一亮,上前,激動道,“祁鄖,快!收拾掉東西,咱們走!”
方楚楚納罕的看着獨孤魅,記憶中這應該是獨孤魅第一次這麽激動的對祁鄖說話。還有她好像并沒有怎麽招惹獨孤魅吧,她爲什麽突然對她的态度變的這麽的冷。
“師父,你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祁鄖瞧見獨孤魅還在往下滴血的傷口,連忙要轉身去拿藥給她敷,獨孤魅卻是又緊張的抓住他的手,急切道,“祁鄖,暫時先别管這個,快!快收拾東西,我們快點離開!”“師父,到底怎麽了?”祁鄖從沒有見過這般慌張的獨孤魅,聽她這樣說,他更是疑惑的問道。
獨孤魅卻是相當的懼怕鬼見愁,她搖了搖頭,“你别管這麽多了,快點收拾東西,咱們走人。”“可是,師父,你的傷……”“不礙事的。咱們快點離開這裏就可以了。”獨孤魅又是慌張的說道,“隻有出了這裏,咱們師徒兩才有命活下來啊……”大概是祁鄖也瞧見了事情的嚴重,也不敢再怠慢,進屋随便拿了些敷傷口的藥粉便要帶着獨孤魅和方楚楚離開。方楚楚心裏暗猜獨孤魅可能外面遇到了尋仇的,這種形勢下,她自然也得跟着他們師徒兩跑。所以見祁鄖攙扶着獨孤魅往前面走,她自然也跟在後面。可是獨孤魅似乎又一下子想起了她。她轉身,看到方楚楚也跟着他們離開,惱怒的态度直接溢于言表,她嫌棄道,“你幹嘛跟着我們師徒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