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着錦緞面容姣好的婦人,指着正埋頭漿洗衣服的方楚楚。
婦人大聲的斥責道:“你說老爺養你這個小災星到底有什麽用,出嫁那天被人奪去了清白,害的老爺和我現在成了别人茶餘飯後的笑料。如果我是你,我早就投河一百次了,我才不會像你這般不知羞恥的活在這世上。”
方楚楚低着頭,默不作聲的洗着旁邊堆成小山堆似的衣服。
至于面前這個聒噪不停的人,自然就是她的繼母了。
三個月前的那場事,她這一生也不想再回憶了。
“有些人啊,是做不了鳳凰的。幸好這次蕭家長輩慧眼,最後讓我們家雪鸢替你嫁進了蕭家,而且蕭家上下對雪鸢也滿意得不得了。你啊!和你那死去的娘親一個命,都是賤命一條。”
她黯然的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完全遮住她那雙漂亮水潤的鳳眼。
方氏扭着身子剛準備推開下院的大門。
方富貴卻頂着他的肚子,笑眯眯的推門走了進來。
他一看見方氏,臉上的橫肉,便笑的擠成一團。
“夫人,大喜啊!”
“大喜?”方氏眼睛一亮,“是不是雪鸢和姑爺要回家了?”
她的女兒嫁到蕭家,雖說蕭家的家世真的不錯。
可這蕭瀛的身體實在是差,以至于三朝回門,他們小夫妻兩都沒有回來。
方富貴一雙算計的老鼠眼晶晶亮,“夫人果然料事如神啊,剛才蕭家已經派人發帖子了,明天蕭瀛和雪鸢會一起回門的。夫人啊,你不是一直念叨着雪鸢嗎,這下終于可以看到她了。”
方富貴想到蕭瀛還有蕭瀛身後的蕭家,他比撿了金元寶還開心。
他看到方氏要離去,連忙伸手拉住她的手,目光又在院子裏搜尋了一圈。
終于,他發現了角落裏的方楚楚,“夫人,剛才說是其中一喜,我這裏還有一喜呢。”
于是他緩緩道,“夫人,你知道城裏的張大舉人嗎?”
“就是讀了一輩子書,最後中了個舉人,還是用銀子買的那個張大舉人?”方氏抽出自己的手帕,掩着嘴,不屑的說着。
聽聞這張大舉人雖然六十有餘了,但他有個特殊的癖好,他喜歡玩二八芳齡的女人。
但他玩女人切并非用來睡覺的,他隻吸取女人們的純然陰氣來滋補身子。
至于他到底如何滋補,這種事情是無從知曉的。
這整個幽州城的百姓,隻看到張府隔斷時間就要換掉一批女子。
那些被換掉的女子各個形同枯槁,而那大舉人反倒紅光滿面,越活越滋潤了。
這内裏的彎彎道道旁人即便道不清楚,但必定是些見不得人的詭怪勾當。
方富貴伸出手指比劃了一個數,用驕傲的口吻道:“我告訴你,那張大舉人說要擡我們家楚楚爲妾,禮金八百兩,還有一批絲綢。說是等挑了一個好日子,便要讓人來擡楚楚過門。”
方氏“啊”了下,臉上微微一震,心想這方富貴對自己的女兒,比她這做後母的還狠。
方氏心裏雖然這樣想,但她絲毫沒有可憐方楚楚。
相反她還附和道,“老爺,這倒是一樁好姻緣啊。楚楚她畢竟是不潔之身,有人肯娶她,她就該燒高香了。”
方富貴把自己心中的樂事一下子說完,便勾着方氏的肩膀,一臉垂涎的拉着方氏回到自己的院子。
下院裏,方楚楚忍着眼淚,扔下了手中的洗衣棒,兩隻早已被水浸泡成水,腫不堪的手緊緊的握着。
她吸了吸了鼻子,硬生生的忍住要往下落的眼淚,強迫着自己要笑出來。
方富貴以爲她不知道那個張大善人的爲人,所以便敢當着她的面說出那樣惡心人的話。
張大善人,那是整個城裏,人人聞之而色變的對象。
如今方富貴竟然因爲那八百兩銀子,就要把她賣給那個張大善人。
她心裏委屈,婚前失貞,被人退婚了。
可是她自問自己這些年在方家吃的少,幹的多,穿的薄,她都盡量不花方富貴的錢。
可在方富貴的心裏,從頭到尾隻有方雪鸢一個女兒,根本就沒有把她方楚楚當人看過。
方雪鸢……方楚楚的嘴角垂了下去,低頭看着自己常年幹家務而變的粗糙的雙手。
爲什麽她婚前失貞,就要被迫給張大善人做妾室,而方雪鸢就能頂替她嫁入蕭家?
蕭家人當初要是有重視她這個媳婦,就不會隻派那麽幾個人來接轎了?
那這樣,她也不會被那個陌生的男人奪起貞潔了?
蕭瀛……那個傳說中不良于行的公子。
他的心腸要是真的如傳聞中的那麽好。
那他爲什麽不可憐可憐她這個未過門的未婚妻,多派幾個人過來接轎。
方楚楚嘴裏喃喃的念着,整個人的神情變得恍惚。
她想到街頭對張大善人的那些傳聞,面上罩起一層的凄迷之色,心裏對蕭瀛和方雪鸢的仇恨愈發的濃烈。
憑什麽她都要死了,蕭瀛和方雪鸢卻能夠歡喜的回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