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眸光帶冰的二弟,琴大公子一時間,整顆心都沉入了谷底。
二弟怕是真瘋了。
方才試探的那一下,可以試出,二弟此時不論是身體強悍度還是能力,似乎都高出他不少。
畢竟,他服用五級變異丹,已經曆過三重突變。
如今的琴二,連大公子都沒法預估,他這身體到底突變到何種程度。
因爲自從服藥後,二公子從未在人前流露出絲毫與人有異之處,看着還跟平常時候一樣。
但琴大公子卻知曉,怕是完全不一樣了。
喬喬大人依然面無表情地坐在籠子裏,忽地脆生生叫了一嗓子,“吃飯。”
這不合時宜的倆字啊,搞得一衆原本還在暗自戒備,沒準兒馬上就要動手的一群人,個個扭頭懵逼臉看向她。
琴大公子也連忙轉頭望她,眸底深處暗暗有水光浮動。
“快,快備膳。”
他的喬多可憐啊。
喬喬肯定是餓極了吧。
不然以她傲嬌的小性子,怎麽可能會對敵人服軟說這話。
歐陽夙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幾乎是奪門而出,趕緊脫離這戰圈,出去找人準備膳食。
說實話,他都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滑稽。
任憑誰被人折斷四肢扔籠子裏,都不可能是小太子妃這般淡定的模樣。
對,這貨就是淡定,害得他疑神疑鬼總感覺她這斷手斷腳像是裝的。
三番五次一把脈,确定下來,不但手足傷重,甚至全身筋脈都有些斷裂的迹象。
可她,咳,這種時候居然還惦記着吃飯……
看到大公子他們來營救,正常反應不應該是抱着大公子的腿痛哭流涕,哀呼連連的麽?
小太子妃的反應簡直就是……完全不按套路來!
喬木若是知曉他心中所想,必然會呸他一臉。
想套路誰呢?也不看看喬喬是誰,哪裏是這麽容易被你們套路的。
她當然淡定。
隻有她自己最清楚,一開始四肢折斷的時候,疼是疼了點兒。
可這會兒她是半點感覺都沒有的。
球球給她屏蔽了五感六官,她這會兒别說疼了,就算是把她扔籠子裏,上上下下再狠狠捯饬幾下,她也沒啥感覺。
而且,她方才自己都已經悄咪咪内視過了。
體内筋脈一團亂,那是鍛骨丹開始生效了。
斷吧,不斷哪裏來得重獲新生。
沒事兒,估計再過數個時辰,她就能恢複過來。
關鍵這鍛骨丹生效後,反倒是沒啥大感覺了,也不知是這丹藥本身就古怪,還是她這身子骨怪異。
或者是……鲛珠的作用?
也是,鲛珠如今已完全破封,她的身體筋骨寸斷,鲛珠自然是要發全力修複她的。
不造會不會跟鍛骨丹有啥沖突,喬喬大人心裏有幾分疑神疑鬼。
罷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過飯再說吧!
歐陽夙安排過來一溜兒送膳的小厮婢女,捧着一連串的盤子進來。
琴大公子連忙接過其中一名仆人手裏的碗,隔着籠子打算投喂喬,“喬喬,你想吃什麽呢,來點粥好不好……”
豈料琴昕快步走上前來,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瓷碗,冷着臉放話,“兄長,這裏沒你什麽事了,請吧。”
大公子氣得起身瞪他。
奈何這裏是放鶴園,二弟的地盤,人家都已經毫不客氣趕他離開了,大公子也有幾分莫可奈何。
“我無事,你們去吧。”小面癱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地接了一句。
凡夢才跨出去一步,就被大公子伸手擋了下來,“我們走。”
即便是要救喬喬,也得回頭先想個萬全之策才對。
倘若不能明着來的話,那便唯有暗着來。
琴二公子見那些不相幹的人滾了,面色總算是好看了幾分。
隔着那橙黃色大鐵籠,琴二公子在小太子妃面前坐了下來,攪動了下碗裏的勺子,目光溫柔望着她。
“小喬,你今天乖不乖?”
喬喬大人懶得搭理一個變态。
對方變态了,她能比對方更變态麽?答案是當然不行。
“小喬。”琴二公子垂首,輕輕吹動下勺子,将一勺暖粥遞進籠子裏,“你知道麽?我一直都在盼着這一天。能夠與你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裏,聊一聊。”
喬木面無表情吞下一口粥。
二公子看她并未拒絕,心下越發歡喜幾分,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喬木冷冷地望着他。
都兩世了,這人摸她腦袋的時候,讓她猶感覺,他像是在摸個愛寵。
喜歡的時候就寵寵,不喜歡的時候就一腳踢開,再狠狠責罰一番,端得是冷酷無情。
“把人拖上來。”琴二公子笑眯眯地又喂了喬一口粥,淡淡吩咐了一句。
很快,唐全唐力兩兄弟便提着龍強龍敏一條腿,揪着慕蕭雪的頭發一路将人給提了過來,重重一扔。
三人七零八落摔在地上,疼得渾身顫縮,眼神驚顫不已。
喬喬大人依然沒啥表情。
她能有啥表情,人家天運總喜歡狗咬狗一嘴毛的,難道她還能好心阻止不成?
就看着呗,就當是看戲一樣,戲總有收場的時候,一切終歸還是要結束的。
龍強這小子早已吓得整個人都團縮起來,連連磕頭求饒,口中一疊聲叫道,“饒命饒命,二公子饒命啊!屬、屬下不是故、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都是她,是她!是這個女人慫恿屬下前來找麻煩,屬下是,受、受人指使的啊。”
慕蕭雪聞言又驚又恐神色大怒,擡手就朝龍強身上拍了過去,“你說什麽?你敢冤枉我?”
“若不是你說喬木被關在這裏,以我的身份又怎麽可能知道這些事情。”
“我都是被你害的,是你害我!”慕蕭雪爬上去幾步,恨得伸手撕扯龍強。
龍強急忙伸手甩開她,沖着琴二公子一邊磕頭一邊叫道,“不是不是,二公子,都是這女人慫恿我過來找麻煩。鞭子也是她從我這裏搶的,是她,是慕蕭雪想要抽死太子妃……啊。”
龍強被一股疾射而來的力道沖擊于胸,整個人倒翻着滾了出去,一腦袋磕在了門檻上。
“你叫錯了,她從今日起,便不再是什麽太子妃。”
“把東西擡上來。”琴二公子冷聲喝道,一雙充滿抑郁的眼睛裏,升騰起絲絲恐怖氣息。
龍強被吓得全身發抖,一回頭看到被擡進來的東西時,那更是吓得屎尿迸發癱軟在地,幾乎動彈不得。
隻見兩名天運弟子擡進來長約三米寬約兩米的鐵闆,下面凹槽裏全部充滿雷火之力,可想而知人若被推上去會是怎樣的一個滋味。
琴二公子的眸中閃着一絲瘋狂的火焰,伸手冷冷一指。
唐全唐力倆人張嘴笑了笑,猛地便将龍強給倒提起來,一下甩上鐵闆。
鐵闆四周當即升騰起四道無形的壁障,直接将人給困死在三米兩米的空間内。
“啊,啊啊啊!”龍強發出一陣陣令人驚恐的尖叫嘶吼聲。
他像是瘋了似的,赤足踩着那塊鐵闆,不停扭動身軀,不停地彈起來卻又被頭頂的壁障拍下去。
他整個人都被封印在一道道無形的壁障内,來回拍打壁障卻出不去,唯有上下彈跳,想要避開這道道雷火。
雙足發出一陣陣嗤啦嗤啦響聲,去皮剔骨的痛苦,着實讓人難忍。
雷火鑽心蝕骨,順着他的足底滲透進去,直接在他體内橫沖直撞,放肆破壞着骨血筋脈。
龍強将身上僅有的防禦靈器都開出來了。
但哪是聖雷的對手?
琴二公子掌握聖雷,這股雷火之力,豈是一個小小的靈境修者能抵擋的。
琴二公子轉頭望了喬木一眼,笑吟吟地又喂她吃了一口,“喬喬,好玩麽?”
喬木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他。
好玩你大爺!
喬木很是瞧不慣他這副嘴臉,扭頭看了眼縮在一旁瑟瑟發抖,完全不敢出聲的慕蕭雪。
突然覺得報複這樣一個鹌鹑似的女人,就有些興緻缺缺了。
這個女人走到如今這一步,連街邊乞丐都不如,她加入天運有什麽用,能改變自己的命運麽,能獲得未來麽?
什麽也沒有!
沐清雅在天有靈的話,肯定會被再次活活氣死過去一次。
“琴昕,你們琴家的變态由來已久了吧。”喬木冷聲說道。
琴二公子眼睛微微一亮。
喬喬自從被他抓進籠子裏,便沒了說話的興緻。
難得她今兒這樣高興,他一定要心平氣和多陪她說說話。
所以肯定是龍強這個小子,在鐵闆上跳舞的舉動,取悅了他的喬呢。
喬木瞥了他一眼,“從你家老祖開始,你們全家就開始變态了。”
“我都不用猜就知道,你們家那位黑金老祖,估摸着是個沒有修爲的廢材吧。”
琴二公子溫和地沖她笑了笑,又舀了一勺粥遞到她唇邊,“喬喬,再喝幾口吧。”
喬木繼續面無表情,“慕蕭雪,你知道不。天運爲什麽要叫天運?”
原本團縮在一處的慕蕭雪,驟然發現被喬木點名,她整個人都忍不住狠狠顫縮了一下。
慕蕭雪連忙跪了下來,卑微地匍匐在地,一邊對喬木磕頭一邊說道,“太……”
不對!
她突然記起琴二公子方才的話,龍強似乎就是因爲叫了一聲太子妃,才激怒了二公子。
故而慕蕭雪急忙識趣改口,“喬、喬姑娘。你,求你放過我一回吧。我,我發誓,往後指定不敢再尋您的麻煩。我,我可以天天吃齋念佛,爲,爲喬姑娘點一盞長明燈,爲,爲姑娘你誦經祈福,日日、夜夜都,都可以的。”
說什麽報複她殺她,讓她跌進萬劫不複的地獄之類的,那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傻話吧。
母親雖然沒什麽本事,但她看人倒是十分精準。
自己,自己跟這個喬木,天差地别的,根本沒有一線可能報複到别人。
她入了天運,本以爲能夠異軍突起,可以獲得不一樣的人生。
卻沒想到,廢材到哪裏皆是廢材。
她服用了變異藥液吃了變異丹又能如何?
身體除了往孱弱方面發展,四肢除了往僵化方向演變之外,真得,真得沒得到任何特殊能力。
慕蕭雪怕了,她是徹底怕了。
她害怕自己再這麽下去,有朝一日會變成一具醜陋的屍傀,沒有自己的思想,再無一點點記憶。
她會成爲天運萬千屍傀大軍中的一員,還是最低檔最下層的那一員。
隻配被充去最前線,當一個可憐至極的炮灰。
她這幾晚翻來覆去都在想着沐清雅臨死前對自己說的話。
“蕭雪啊,你鬥不過她的。”
慕蕭雪想到這句話,便忍不住眼淚滾滾而落。
如今這女人即便被人打斷手足,筋脈寸斷,讓人鎖在這籠子裏。
可看上去卻依然是如此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她的确是鬥不過她的,這一輩子這一生,哪怕是再加上幾生幾世,也鬥不過她的吧。
“喬姑娘,你放過我吧。你跟我娘的恩恩怨怨,都跟我無關呐。”慕蕭雪趴在地上,顧不得哭花了臉。
她不停落淚不停抽噎,就仿佛是想要……将這輩子受過的哀傷悲痛,在此時此刻全都發洩出來。
喬木眼神冷冷地望着她,既沒說放過,也沒說成全。
她隻是聲音淡淡說道,“慕蕭雪,你娘,實在是把你保護得太好了。”
天真單純傻!
若是沐清雅未死,她倒是能繼續舒适地過活,隻可惜,沐清雅她死了,臨死前還被慕蕭雪氣到吐血。
“還是讓我來告訴你吧。”喬木冷聲開口。
“天運,之所以叫天運。那是因爲,他們琴家的先祖,呵,有病!”
“想要順天之運,萬事昌隆。想要成爲這天下之主,替民改命。或者說是,從替自己改命開始……發展到如今的局面。”
“既然天不仁,那便讓天運替而換之,代替天道,掌管世間萬物。”
“你知道麽。他們以爲,可以高高在上俯視衆生呢。”
琴二公子微挑了挑眉,目光含着幾分笑意看向喬木。
小面癱沒什麽表情地坐在那兒,一臉寡淡之色說道:
“煉制出一種藥物,能夠讓普通民衆們,看着自己,從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逐步逐步成爲高貴的特殊能力者。”
“是了,即便你生而爲普通人,但依然可以成爲順天之運的特殊能力者,一樣可以逆襲成爲強者不是麽。”
“爲什麽這世道如此不公。爲什麽有些人生來就天賦出衆非凡卓絕,而另一些人卻是一無所有,甚至連玄脈都開啓不了,無法走上修煉大道。”
“吃了天運的變異丹,你就有希望了。”
慕蕭雪滿面錯愕地看着她,心裏有些慌,總覺得接下來喬木所言,恐怕會非常殘忍。
她連連搖頭,身子不由顫縮着往後退了退,一直退縮到牆角,恨不能将自己整個兒都包裹起來,再也不見天日最好。
“但你以爲他們制造這種藥物,真得是完全爲平民百姓好麽?”
“不是的。”
“這種藥,有很嚴重的後遺症。你母親就是知情者,更是使用者。”
“你隻看到她獲得了一些能力,卻不知道她身體的異變亦是十分痛苦。”
“隻有百萬分之一的人,可以獲得稀缺的特殊能力,逆襲成強者,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但絕大部分,都隻會走上無藥可救行屍走肉的路。抑或是……”
“即便像你娘那樣,一次突變兩次突變,得到一種特殊能力,但依然無法改變身體逐步衰敗的事實。”
“慕蕭雪,你娘,是因爲那種藥物,她的身體壓根兒就控制不住了,才會一步步,自我腐爛的。”
“她不想你走她的老路,她一直想把你從天運那個大染缸裏摘出來。”
喬木嗤笑一聲,“可你是如何辜負她的呢。”
喬喬大人憐憫地望了一眼癱坐在地的女人,視線冷冷地掃過她的身體,“我猜,你最近也發現了吧,自己的身體,有所異樣。你很快就會像你娘那樣,一步步腐爛、一步步僵硬,一步步……成爲你自己都不認識的怪物。”
慕蕭雪蹬了蹬腿,緊緊縮在角落裏,失聲尖叫道,“喬、喬木,你,你有辦法救,救我是不是?”
“大概吧。”喬木點了點頭,蘇先生與黃鶴仙子第三階段的藥劑試煉出來後,估計初步效果已能達到控制、逐步治愈的階段。
隻是,她憑什麽要救沐清雅的閨女呢?
慕蕭雪這一步步自己作死,還是她喬木,推波助瀾用力送了她一把呢。
喬喬大人盯着爬滾而來的慕蕭雪,淡淡說道:
“天運冷眼看着你們這些愚蠢的世人,一步步走進陷阱,走入圈套。”
“他們興奮猖狂、無與倫比。因爲終于,他們覺得自己成爲了順天之運,執掌天意的人,可以完全替代天道了。”
“他們是天,你們便是一群可憐的小蝼蟻。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天運想讓你們生便生,想叫你們死就死。”
“知道麽?這一切,不過是他們的一場遊戲罷了。”
喬木忍不住冷冷地笑了起來。
“這些追求力量的普通平民,還有……那些被他們培育起來,異變成功卻又一步步走向腐化死亡的修者。這兩類人,你知道麽,在天運的高層眼裏看來,像什麽?”
“像一場笑話。”
“平民想要成爲修者,修者想要獲得更至高無上的力量。最終,他們鬥來鬥去,殊途同歸。”
“都要死……”
“而天運的老祖,他們的高層呢,就這樣冷冷地,望着你們一群傻子,在那兒演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戲。”
慕蕭雪驚呆了,一旁的龍敏亦聽得完全傻住了。
如果說慕蕭雪是死死想要獲得力量的普通平民,那她,那她龍敏便是想要獲得更進一步力量的修者。
喬木這是什麽意思,他們所有人都會殊途同歸,都會去死?
不,不可能的,這個騙子,根本就是騙人的是不是?
“啪、啪、啪!啪。”琴二公子忍不住笑着撫掌,連連點頭誇贊道,“還是我的小喬聰敏,看得通透。”
他眼波異樣,璀璨的眼底蕩漾着一片盈盈淺綠,“小喬你放心,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你說的那些,原本都是老祖的打算。他的決定,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早就跟不上如今的時代。而且,也已經跟我們這些後輩完全無關了。”
“我會解散整個天運。爲了你。”琴二公子眼波蕩漾,仿佛翡翠的玉波,清水般的晃漾。
喬木冷着一張小面癱臉對他,他也完全不以爲意。
因爲早就習慣了這麽張小冷臉,習慣就好。
“來人。”琴二公子招了招手,讓人将鐵闆上早就被雷火烤成一塊黑炭的龍強給擡了下來。
唐全唐力兩兄弟接着去拖拉龍敏和慕蕭雪。
龍敏沒做聲,她知道自己求饒也沒什麽作用。
而慕蕭雪卻發出鬼哭狼嚎的尖叫,使勁扭動着身子,厲聲叫道,“喬木,喬木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我是你的堂妹。我,我們好歹血脈相連,你不能這樣,放開,放開!”
唐全唐力見她叫聲難聽,便走上前來,打算用一團抹布塞住她的嘴。
慕蕭雪拼了命地掙脫唐全,飛撲到喬木的籠子前,披頭散發咚咚磕頭,口中瘋癫似的呓語,“你放我走好不好?放我走放我走!我會離得你遠遠的,再也不找你尋仇,再也不找你報複。”
“你好煩!”琴二公子蓦地一擡手,慕蕭雪便如同被一隻無形中的大手扯拉着吊了起來。
她橫亘在半空,伸出兩隻慘白的手,十分艱難地在半空中扒拉着。
嘴巴張得大大的,舌頭都吐了出來,就好似是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狠狠勒住脖頸,勒得她拼命呼吸都無法順暢的吸氣呼氣。
實在是太痛苦了。
進的氣息慢慢變得微弱下來,慕蕭雪雙目漸漸突起,腦門上的血管幾乎要爆裂。
“小喬根本就不想跟你說話,你老去煩她做什麽呢。”琴二公子歪了歪頭,滿臉怒色地瞪了慕蕭雪一眼。
他又轉頭看向喬木道,“小喬,你若不想讓她如此順當的去死,我可以幫你想一個特别好的法子。”
喬木隻覺心中一冷,完全不想接話。
琴二公子突地反手一拍,挂在半空的慕蕭雪,當場就跟斷了線的風筝似的,被他一掌拍飛了出去,狠狠落在門外。
一雙繡鞋蓦地縮了縮,原本還想跨入門的趙栖染,眼波微微一閃,緩緩收回了自己的腿。
她低頭看了一眼,隻見慕蕭雪橫躺在地奄奄一息。
頭上青筋爆出,眼睛也十分恐怖地突了出來,眼裏充滿着血絲,好像眼球都要爆裂似的,看上去萬分吓人。
兩個跟在趙栖染身後的小丫鬟,就被她恐怖的模樣吓得驚聲尖叫起來。
“閉嘴。”趙栖染冷斥一聲,讓兩個放肆的小丫鬟收了聲音。
琴二公子隔着籠子看了眼喬喬,反手忽地扔出一塊玉符,但見一抹流光倏地沒入慕蕭雪身體。
趙栖染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緊。
隻見原本橫躺在地的慕蕭雪,表情扭曲地掙紮了下四肢,蓦地一寸寸縮小下去。
不到片刻,一隻通身灰不溜秋的豬仔,晃着大耳朵從堆疊破敗的衣物内爬了出來,驚悚地往趙栖染身後鑽去。
趙栖染身後那倆丫鬟再次發出尖銳的叫聲,吓得連連退縮,口中驚呼不疊,“小姐,小姐!”
琴二公子薄唇微揚冷笑一聲,反手便打出一道聖力,籠罩在那隻灰豬身上。
“你幹什麽?”喬木沒想到琴二居然會這麽做。
他用變形符将慕蕭雪變成個豬仔也就罷了,如今竟然用聖力封印住她的外形。
這普天之下,能解開他聖力封印的能有幾人?
換言之,若是這道封印不解除,即便變形符咒的效用褪去了,可倒黴的慕蕭雪,依然會以畜牲的形态繼續生活下去。
除非能将琴二下的封印破除,否則便毫無辦法。
沒等喬木再度出聲阻止,琴二公子便伸出一手鑽入籠中,用力握住了喬喬的下颚,“小喬,我不想聽到你說拒絕的話。這樣會讓我誤以爲……你也會對别人心軟。”
“你待我,都不曾心軟數分,居然會爲了别人心軟。”琴二公子冷森森的語音,鑽入喬木的耳中,讓她莫名心中一緊。
“我會很生氣呢……”
琴二公子呓語一聲,轉身立起,眸子一眯,揚手間數道雷火便嗖嗖落在那灰色豬仔身邊,吓得她“昂昂”直叫,繞着趙栖染和兩個丫鬟的腿轉來轉去。
四蹄一個撲空,從台階上摔滾下去。
豬仔爬起來後,發現後蹄好像受了傷,但慕蕭雪此時爲了保命,哪裏還敢再在這裏呆下去,慌忙一瘸一拐撲騰着就往外面跑去。
琴二公子倒是也沒叫人阻攔,轉過身沖着喬木撲哧一笑,“小喬,好玩麽?”
好玩你個鬼頭。
趙栖染微微垂下腦袋,上前幾步行了一禮,“公子。”
地面陡然間猛烈搖晃了一下。
龍敏焦枯的屍身,猛地便從鐵闆上滾落下來。
那喀拉一聲脆響,骨頭淪落一地的場景,讓趙栖染眼皮子猛地一跳。
喬木坐在籠中的小身闆也跟着微微搖晃了一下,眼睛一下閃亮亮。
身爲大符師,她甚是清楚,這一晃蕩,是飛天符陣被人在内部攻擊了。
她推算的沒錯,估計墨蓮他們應該是在城池飛空的瞬間,也跟着來了。
隻是一直在找陣眼,故而不跟她彙合。
要将此陣完全破開,哪怕是墨蓮他們,也需要花費一定時間。
隻要人爲破壞這飛天符陣,那整個上升的城池,還是會下降回去的。
隻是這下降的過程,或許就不那麽美好了呢。
喬喬大人心情激動,心中默默計算着人爲破壞的時間,她鍛骨之後身體恢複的時間,以及……其後的一切動作。
在心底盤算過一遍,對球球說道,“能不能聯系到喬喬的蓮。”
“主銀,球球試試看,不過這需要一定的時間。”畢竟太子大大他們雖然有球球的一截枝杈分身在身,但到底被隔絕在各種符陣外,聯絡也需耗時。
“好。”喬木在識淵中與球球商量幾句,便擡頭看向琴昕。
二公子此時臉色也驟變,眉目陰鸷地盯着門外。
他倏地轉過身來,喬喬立刻又擺上她一塵不變的面癱臉,對着他!
“小喬。”他輕聲對她說道,“等着我。”
喬喬大人在心底暗暗罵了一聲:誰要等你個變态!
但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還十分乖順地對他點了點頭。
這個點頭的動作,當真是愉悅到二公子了。
他冷冰冰的眉目,刹那間便柔軟了數分,望着她笑着說道,“很快。”
言罷,便率領唐全唐力等人一塊兒出去。
趙栖染緊擰着拳頭,深深地看了喬木一眼,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便跟着二公子退了出去。
喬木見所有人總算都滾了,心裏不由微松了口氣。
枯坐在籠中,暗地裏卻在加緊恢複着身體。
好在五感六官都被屏蔽了,沒什麽痛感,故而外人也不可能在她臉上看出絲毫異樣之色。
倒是歐陽丹師,原本想來給她把把脈,着實吓了喬喬大人一跳。
此時若是爲她把脈,那她身體的真實情況怕是要露陷。
畢竟這身子骨一直在迅速修複,如今比起前一刻鍾又好了不少。
好在歐陽夙尚未開始查驗,二公子便派人前來,匆匆叫走了歐陽夙。
想來是唐全唐力他們阻止人破陣過程中也受了傷,謝天謝地,歐陽丹師總算是有事要忙了,不必全天十二個時辰一直盯着她。
地動山搖,籠子卻巍然不動。
喬木在這籠子内,偶爾搖晃一下,心情卻十分愉快。
看這速度,過不片刻喬喬的蓮大概就要破陣而入了。
飛天的城池,即将疾速下墜,在此之前,喬喬大人是不是應該早作準備才對。
“你們幹什麽?”外間傳來獨孤翎低沉的冷斥之聲。
喬木側耳傾聽,蓦地發覺外面一群人動起手來了。
天運這兩天,天天在窩裏反,喬木對此也早已見怪不怪。
繼續正襟危坐,在識淵中跟小樹默默溝通了幾句,忽見眼前晃過一抹淺淡白影。
喬木定睛一瞧,隻見凡夢閃到她面前,隔着籠子向後望了一眼。
外面并沒人跟着進來,顯然是獨孤翎一行人被人攔住了。
凡夢微微松了口氣,忙從内界中取出一個匣子打開。
一抹幽幽淡色白光流瀉而出,一團光暈從中跳了出來,從籠子的縫隙中“嗖”地鑽了過去。
喬木一愣,擡手接住那團光芒。
就見在光團中心,一抹靈魂體盤膝打坐如老僧入定般,兩眼微微閉着,淡定一如往昔。
喬木霎時心頭一跳,擡眼看向凡夢。
“二公子爲了潤養你的魂體,将之留在家廟。我們才有機會将她偷出。”凡夢忙低聲說道,“趁着這會兒沒人,你快将她融了吧。如此一來,說不準還能幫你盡快恢複被鎖住的識淵。”
“這籠子是南海神金木打造而成,砍不斷燒不開。除非是二公子親自打開籠子,或是有聖級煉器師将之融了。”
“對,對不起,沒沒辦法幫你打開它。”凡夢眸光深邃,握住籠子的手,下意識地收緊了幾分。
他還記得,頭一次在春意滿樓見面的時候,小姑娘一臉懵懂的小表情,對着他們說:
“你會送你愛人啥東東?”
“自然是他喜歡什麽,就送他什麽了。”
“他從沒說過特别喜歡什麽。我送的他都喜歡!”
“要不,我給他種一朵蓮花吧!”她苦思冥想半天,說了一句搞笑的話,當時還把他和凡憂給笑噴了。
如今想來,能得她親手栽種一株蓮花者,大抵是這世上,最最最幸福的人了吧。
喬木見他發起呆來,忙伸手拽了下他,望着他搖搖頭,“我真的沒事。”
琴大居然讓凡夢他們,爲她找來了最後一縷神魂,這已經是大義之舉,幫了她很大一個忙了。
喬木心存感激,聲音也不由放緩了幾分,“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你不用管我們,我們會小心行事。”
說話間琴大公子匆匆而入,急聲問道,“給了麽?”
凡夢點點頭,“給了,公子你怎麽進來?”
“快。”琴大公子閃身到喬木身邊,掏出一塊置物符,“喬喬,先将你裝進去,待會兒帶你離開。”
喬木忙出言阻止,“我要是不見了,那琴二他肯定會爲難你。”
“管不了這麽多了。他這會兒正忙着對付破壞陣眼的神州軍呢。”
“你不能留在這裏,我看二弟已經瘋了,我得盡快帶你離開。”
“你聽我……”
“你閉嘴。”琴大急聲打斷她的話,伸手穿過籠子,緊緊握了下她的手,“行了,别跟我争。”
“萬一陣眼毀損,飛天符陣失效,這裏升空的整個城池都會下墜化爲一片廢墟。到時候……”到時候喬喬還被鎖在籠子裏,一沒修爲二沒神識,光靠防禦符護身,下去說不準會摔成肉泥。
他何其忍心如此?
喬木見跟他說不通,幹脆默默閉上嘴巴。
籠子一下飛了起來,瞬時便要被置物符收攏其中。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橫擊而來的雷火,轟一聲将那塊置物符燒成齑粉灰沫。
與此同時,鎖着喬喬大人的鐵籠也跟着橫飛出去,眼看就要連人帶籠子摔出門外。
一襲紅衣奪目的琴二公子飛速掠身而上,伸手一抄便穩住了籠子,将之穩穩地推到地上。
他二話不說,反手便甩出一團雷火,直逼琴大公子而去。
凡夢吃了一驚,忙挺身護主,那雷火便直凜凜轟在他左肩,将他整個人都甩飛了出去。
聖雷之力,無與倫比,這一下擊中凡夢的身體,雷火之力便在他身上滋滋亂竄。
凡夢忙吃力地擡手,吞下一顆丹藥,重重地在自己身上點了數下,從外封住筋脈。
二公子卻已冷着眼,再度圈起數道雷火,沖對面的琴大公子投擲過去。
喬喬大人在籠子裏十分艱難地挪了挪小身闆,氣憤叫道,“你!你給我住手。”
琴二公子卻已殺紅眼了,哪裏還能聽得喬木的叫聲。
他此時眼裏唯有殺氣與冷光,冰冷地盯着大公子,瞬間飛身撲上。
左手一抹,一支長劍便出現在他手中,毫不猶豫便朝大公子刺了過去。
招招緻命,劍劍驚心。
琴二眼裏冷冽之氣翻湧,出劍的速度越來越快。
劍身上凝着一股厚重的聖雷之力,呲呲冒着雷火火花,直朝琴大公子身上各個要害之處紮去。
喬木急得不行,連忙吩咐球球,“快,把鳳長青他們放出來去救人。”
這時候也顧不得暴不暴露識淵有沒有被封了,救人如救火,實在是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
恐怕外面凡憂他們的情形也十分不好。
她現在被關在這籠子裏,倒是束手束腳不太好辦了。
人可以消失進星域,但出來依然會是在籠子裏,除非像凡夢所言,找個聖級煉器師過來,融了這鐵籠。
喬木忙将最後一抹魂體收入内界,着急催促,“快。”
鳳長青一行人快速出現在屋中,而彼時琴昕已追着琴渲飛出屋外。
球球忙說道,“主銀主銀,你先去星域将魂念給融了吧。而且你鍛骨重生也差不多了。”
“我已經聯系上太子大大,他們馬上就能破開外面這陣法。”
“隻要太子大大過來,就能将這隻鐵籠給融合掉。所以你……”
“好我知道了。”喬木當機立斷。
她也知道,不趁着現在趕緊恢複過來,待會兒等墨蓮來了,就算解開這籠子,她也沒法行動,還不是會成爲大家的拖累麽。
“球球。這裏你盯着,必要時候,就先把凡夢他們給收進來躲躲。”
這些人……
雖然是死騙子,起初還騙了喬喬,又是天運旗下的人,可……卻從來不曾做過什麽實質性傷害她的事。
而且如今還這樣幫她,費盡心機幫她找魂念碎片,還想幫她脫離此處。
如此算來,倒是欠了他們不小的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