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銀,如絲如縷的傾灑而下,季子珊望着盛夏的夜幕, 雙手叉腰歎氣:“可我睡不着嘛。”
梅香立刻神色了悟的抿了抿嘴:“公主可是在想驸馬爺?”仔細論道起來,公主成婚也不過才三四個月,新婚燕爾的黏糊勁兒隻怕還沒過去。
“是又怎麽樣。”季子珊一擡下巴, 輕哼一聲道。
對此, 梅香表示很無能爲力,已經大婚成家的皇子, 尚不能随意留宿皇宮, 更何況是區區的驸馬, 遂隻能溫聲勸說道:“那公主略轉轉就回去吧。”爲防季子珊鬧性子不聽話, 梅香着重強調叮囑道,“權當是
爲了肚子裏的孩子。”
季子珊低頭, 瞥了瞥開始如氣球般漲起來的腹部, 隻能繳械投降:“……那好吧。”
惠安太後寝殿内的燭光很弱, 顯然早已沉睡入夢,季子珊也不好意思去打擾她, 又慢騰騰的轉了兩個圈後,季子珊忽然朝一旁的梅香道:“叫人去乾明宮,看看陛下就寝了沒有?”季子清陛下從不留宿妃
嫔的宮中,就算寵幸妃子,也隻是将她們召到乾明宮裏去。
聞言,梅香略微瞠目,語氣弱弱道:“……公主的意思是?”
“若是他還沒有就寝,就叫他來給本公主解悶。”關于如何禍禍自己皇帝老哥,季子珊特别有經驗,依照她的認知,季子清陛下就是個工作狂,這會兒十之有九還未睡下。
梅香張了張嘴,頭皮發麻道:“公主,這個時辰去打擾陛下,不太好吧……”
“我不管,是他叫我留在宮裏的,如今我睡不着,那他就得負責。”季子珊固執己見道。
梅香無奈,隻好差人往乾明宮走一遭,此時的禦書房裏,依舊燈燭通明,劉全順捧抱着一杆拂塵,安靜的候在書房内門之處,不多時,一個小内監輕手輕腳的走近,朝劉全順竊竊私語了一番,劉全順
聽罷,額筋倏然蹦了幾蹦。
喂,小公主,您回宮第一天就鬧妖,是不是有點……不太地道?
心底雖然在吐槽,劉全順還是盡職盡責的前去禀告:“陛下,公主差人來報,說她失眠睡不着,想請您過去一叙。”
季子清陛下從奏折堆裏擡起頭來,目光幽幽地瞟了一下劉全順,開口問道:“劉全順,你說,朕應該去麽?”
劉全順汗了一下,小心的賠笑道:“奴才哪敢替陛下做主。”他又不是活膩歪了。
“哎,這個小祖宗呐。”季子清陛下喟歎一聲後,便擱下手裏的筆毫,又将攤開的文折合上,然後就從椅内站了起來,“剛好看得有些乏了,就出去走一走吧。”
劉全順趕緊笑應:“是,陛下。”
盛暑白晝炎熱,夜晚倒有幾許清涼,季子清陛下也不乘轎,隻信步徐走去了慈甯宮,在他即将跨步入門之際,門側忽探出來一顆腦袋,輕快急促地的朝他發出一聲‘嘿’音,因事出突然,季子清陛下猝不
及防之下,着實被驚了一跳。
“你個死丫頭,大晚上的,你裝什麽鬼?”被驚到的季子清陛下頗沒好氣的低聲嗔罵,真是豈有此理,皇帝是随便可以驚吓的麽。
季子珊閃身而出,笑盈盈地拱手作揖道:“皇兄,我隻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去你丫的驚喜,季子清陛下邁過門檻,闆着臉道:“天都這麽晚了,怎麽還在外頭瞎轉悠?還裝鬼吓朕,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你?”牽小狗狗似拽住小妹妹,季子清陛下将她一路拖回了燈火明亮的西偏
殿,“好端端的,怎麽鬧起失眠來了?”
季子珊懶洋洋地歪在靠枕上,嘟嘴道:“反正就是睡不着嘛。”
“你都這麽大了,又不是小孩子,莫非還想讓朕哄你睡覺?”季子清陛下白一眼小妹子,手裏穩穩的端着一盞溫茶,“回床上躺着,一隻一隻數小綿羊,一會兒就數睡着了。”季子清陛下雖然埋汰着小妹
子,但也沒忘了給她支招。
季子珊捋了捋鬓邊的碎發,笑嘻嘻道:“我不數小綿羊,我叫你來是下棋的。”
“下棋?”季子清陛下很想沒形象的怪叫一聲,“就你那又臭又差的棋藝和棋品,朕才懶得和你下。”
自打晉升成孕婦,就沒有人違逆過季子珊的心思,這會兒在季子清陛下跟前碰了壁,季子珊立馬不高興了,撅嘴賭氣道:“你要是不和我下棋,我明天一早就回我的公主府,看你怎麽和母後交代。”
聞言,季子清陛下挑了挑眉,沉聲道:“你是在威脅皇兄麽?”
季子珊敢作敢當道:“是啊,我就是在威脅你。”
“……好吧,你赢了。”季子清陛下揮了揮手,随即吩咐緊繃面皮的劉全順公公,“上棋。”言罷,又轉頭凝視幾乎快翹起尾巴的小妹子,語氣不忿道,“朕這麽忙,你還纏着皇兄給你解悶,真真是個不懂
事的小丫頭。”
季子珊頗不以爲然道:“我哪兒不懂事啦,我知道皇兄辛苦,所以找你過來下下棋,正好放松一下嘛。”
“就你道理多。”季子清陛下擱下茶碗,一臉無奈的搖頭歎氣道。
季子珊得意的皺了皺鼻子,待劉全順擺好棋盤後,兄妹二人便正式開戰,期間,季子珊将悔棋作風發揮得淋漓盡緻,崩潰得季子清陛下很想拿雞毛撣子抽人,劉全順公公老神淡定的待在一旁,欣賞小
公主整天都在作死、然而總也作不死的畫面。
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換後宮的妃嫔這麽作試一試,早不知被修理到哪個犄角旮旯了。
待三更的梆子敲響時,季子珊掩嘴打了個呵欠,終于有了幾絲困意,遂扔掉手裏的棋子兒,道:“皇兄,三更了,我有點困了,不下了,咱們擇日再戰。”
秉着‘最好再也不戰’心情的季子清陛下很想翻白眼:“……既困了,就趕緊歇着去吧。”
季子珊笑靥如花的恭送季子清陛下:“那皇兄,你慢走啊,明天見。”
季子清陛下順手戳一下小妹子的腦門,然後甩袖子走人,目送季子清陛下離開後,季子珊伸了個懶腰,然後躺回床上休息,次日,季子珊直到天光大明才睜眼醒來,床邊坐着穿戴整齊的惠安太後,季
子珊腦袋懵懵的揉了揉眼睛:“母後,你怎麽在這兒啊?”
惠安太後闆着臉道:“母後來看你究竟能睡到什麽時辰!”
季子珊哼哼唧唧的坐起身:“很晚了麽?”
“太陽若能照到你的床上,早把你烤熟了,你說晚不晚?”惠安太後語出調侃了一番,爾後又道,“你這丫頭,一回宮就折騰你皇兄!”今晨醒來後,立即就有人禀告了昨夜之事,惠安太後聞聽之後,登
時無語凝噎了半晌。
季子珊拍着腿上的薄絲軟被,彎着眼睛大言不慚道:“皇兄也很樂意被我折騰啊。”否則,季子清陛下也不會屁颠屁颠的連夜過來慈甯宮。
“你皇兄就是太縱着你了!”惠安太後輕輕歎了一聲,“你皇兄膝下有四子二女,哪個像你這麽寵着慣着了?”
季子珊笑嘻嘻的捧起臉頰,十分自戀道:“沒法子,誰讓我這麽招皇兄喜歡咧。”
“少臭美了,快點起來!”惠安太後佯裝怒道。
季子珊已經與穆淮謙約好,讓他今天中午送畫過來,穆淮謙果然如約而至,女婿入宮探望,作爲一個和藹可親的丈夫娘,惠安太後自然留女婿用了午膳,飯畢,又叫小夫妻倆單獨一叙,西偏殿之中,
所有仆婢已盡數退到殿外。
快一日不見,可着實想壞了穆淮謙同志,穆淮謙将公主小媳婦抱坐在腿上,表情特别哀怨的感慨道:“……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季子珊掩唇,咯咯而笑:“喲,穆将軍,你這是在家裏偷吃了幾罐子蜂蜜啊,嘴怎麽變得這麽甜?”
被誇嘴巴甜的穆淮謙立即打蛇随棍上,溫文斯雅的面容上,露出一派誘惑之意:“那你要不要嘗一嘗?”
季子珊語氣矜持道:“你若自己送上門來,我就嘗。”
穆淮謙低笑一聲,果斷把自己打包送上門去了,小夫妻倆在屋中膩歪了一會兒,穆淮謙就預備起身離去,不是他不想多待,而是條件不允許:“扇扇,我要走了,你在宮裏好好的,不許淘氣知道麽?”
季子珊甚不愛聽穆淮謙的囑咐之語:“我是你媳婦,又不是你閨女,你敢說我淘氣?!”
穆淮謙:“……”難道你不淘氣麽?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