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時光飛逝,轉眼之間,穆淮謙的三個月婚假就徹底結束了。
開始恢複上班的第一天,穆淮謙對着季子珊的肚子親了好幾口,才依依不舍的出門離府,季子珊則懶懶的翻了下身子,繼續甜甜美美的呼呼大睡。
養胎的日子清靜而随意,季子珊什麽都不用做,隻用吃吃睡睡就好。
如此又過了幾日,就到了季子籮的女兒辦滿月酒的日子。
季子珊不便前往,穆淮謙倒是去了,半下午之際,他攜着一身淡淡的酒香歸來,一進屋就往季子珊身邊挨蹭,季子珊老遠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遂拿手裏的玉如意一把敲上穆淮謙的爪子,口内罵道
:“你個老酒鬼,給我離遠點兒。”
嘔,嗆死她了。
季子珊露出一臉的嫌棄模樣,穆淮謙隻能無奈的撤開身子,啧,公主小媳婦的鼻子也忒嬌貴了:“我才喝多少,哪算的上什麽酒鬼,你去瞧瞧姚得逸的模樣,就知道什麽才是酒鬼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再次喜當爹的姚得逸喝的那叫一個爛醉如泥,人事不省。
“少給我貧嘴,你身上的酒味什麽時候散了,什麽時候才許靠近我,否則,哼哼……”季子珊熟練無比的踢了踢腳丫子。
穆淮謙捂着額頭呃呃呃:否則,就又要在他身上練絕情腳是吧。
直到快用晚膳時分,穆淮謙才正正經經和季子珊說上話,屋裏的三扇大窗全部敞開着,有馥郁沁脾的花香随着晚風徐徐飄進來,季子珊神态慵懶的靠在穆淮謙懷裏,調子閑閑的問道:“我阿籮姐姐的閨
女好看不?”
“挺好看的,小名取的是秀姐兒。”穆淮謙一邊答話,一邊摸着季子珊的肚子,他的小寶寶已經快三個月大了,把公主小媳婦的肚皮也些許撐凸了起來,“不過,咱們的寶寶一定更好看。”他是俊男,媳
婦是美女,不管未來寶寶照着誰長,總之不會生得很锉就是了。
瞅着穆淮謙那一臉‘吾寶一出,誰與争鋒’的得意神情,季子珊動了動唇角,到底沒有發表反對駁斥意見。
她若是在這時候潑穆淮謙涼水,豈不是在咒自己的寶寶會長得醜,嗚,她還是留點嘴德吧,萬一小寶寶一個不聽話,真的搞了個基因突變,那她可沒地方哭去:“你說的對,咱們家孩子一定好看的不要
不要的。”
穆淮謙聽罷,頓時哈哈大笑,順便在季子珊臉上響亮的吧唧了一大口。
昭陽長公主府裏的氣氛很和睦,鎮國公府卻不然。
姚家今日所辦的滿月酒,不拘是身爲姚得逸同窗好友的董緻遠,還是身爲季子籮姑表妹的高妙妙,都有不得不去赴宴的理由。
季子籮乃是皇室郡主,她的閨女舉辦滿月酒,定有衆多的皇親權貴前去捧場,依照鎮國公太夫人的性子,這樣滿是天潢貴胄的場合,她必定是要前去參加的,哪知,她這兩日身子不适,隻能滿心遺憾
的錯失這次機會,但今日姚府裏的情景,她是必要打聽了解的:“你說什麽,太子妃……今日也去了?那太子呢?”
鎮國公太夫人正神色蔫蔫的聽着回話,一聽到太子妃三個字,頓時精神抖擻起來,一雙黯淡無光的眸子也瞬間明亮不少。
女眷堆裏的事情,高妙妙自然清楚,至于男賓那裏的情況,高妙妙卻是不大知道,是以,她将爲難的目光投向了董緻遠。
董緻遠今日亦喝了不少酒,酒氣湧聚上臉,襯得他白皙的面龐豔若桃花,他慢慢揉着自己的太陽穴,神氣頹喪低落的回道:“太子并沒有去姚府。”他頭暈的厲害,現在隻想蒙頭大睡一覺,偏親娘要詢
問姚府的事情,他隻能耐着性子作陪。
瞅着幼子抑郁不快的臉色,鎮國公太夫人頓時不悅的哼了一聲。
正所謂妻賢夫禍少,幼子自打娶了高妙妙進門,何嘗有過什麽順心的事情,要她說,若是幼子當初娶的是芳華郡主,今天喜抱孫女的就是她了,而且,董家又是太子的外家,這樣喜慶的場合,太子隻
怕也會親來捧場,那将是何等的榮光繁華,鎮國公太夫人眼色沉沉的看着高妙妙,語氣愈發冷淡:“昭陽長公主今天去了麽?”
昭陽長公主生性活潑愛熱鬧,又和芳華郡主的關系親近,依照她的性子肯定會去的,除非……
“公主今天沒去。”高妙妙微垂臻首,輕聲回道。
鎮國公太夫人冰冷的目光掃過小兒媳婦,嘴角譏诮嘲諷的彎起:“都說公主懷孕了,如今看來是傳言不虛——”若非被這件事情絆住了腳,公主也不會缺席好姐妹的喜宴。
瞅瞅,瞅瞅,公主才成婚沒多久,就懷上孩子了,而小兒媳婦都嫁給兒子兩年多了,卻連根毛都沒生下來。
子嗣的話題有些沉重,屋子裏一時靜寂無音。
高妙妙低着頭沒吭聲,董緻遠卻再耐不住性子,皺着眉頭道:“兒子今天有些喝醉了,若是母親沒旁的事,兒子想先回去休息了。”
“去吧。”面對自己的寶貝幼子,鎮國公太夫人滿心都是包容的疼愛,自己剛才那番話,雖然狠狠奚落了小兒媳婦,隻怕也刺到了小兒子心裏的痛處。
至于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高妙妙,鎮國公太夫人陰着面孔吩咐道:“你也去吧,好好照顧四爺。”
夫妻兩個這才離了鎮國公太夫人的院子。
臨窗望着兩人的背影,鎮國公太夫人的眉頭深深揪了起來,都怪當年自己一時心軟,成全了小兒子的心意,如今……高妙妙在仕途上與兒子無助,在子嗣上與兒子無功,這樣一無是處的兒媳婦,娶回來
到底有什麽用。
高妙妙紅着眼圈兒回了自己的院子。
自己二姐高芸芸的名聲,在京城的貴婦圈裏并不好,什麽嚣張跋扈、頤指氣使、頂撞婆母、壓制妯娌等等,連母親都拿她無可奈何了,自己出嫁前,母親叮囑她别學二姐,以免搞得自己臭名昭著,出
閣之後,她恪守兒媳本分,對婆婆從未有什麽不尊不敬之處,就怕别人說什麽‘有其姐必有其妹’的閑話,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卻始終得不到婆婆的歡心。
婆婆很不喜歡自己,高妙妙一直都知道。
落日西斜,一縷縷昏黃的光線照進屋子裏,落在高妙妙烏黑的秀發上,董緻遠飲罷一盞醒酒湯後,目光随意一瞥,就望到沐浴在夕陽裏的妻子,她的表情十分甯靜,卻流露出一股濃重的哀傷,他隻是
酒意上頭有些頭暈,卻并沒有喝醉,頓了一頓後,他挪動身子,挨坐到高妙妙身旁。
“母親的話,你也别太過在意,她年紀大了,難免抱孫心切,并沒有什麽惡意的,你别……怪她老人家。”董緻遠伸手攬住高妙妙,低聲歎氣說道。
高妙妙緩緩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晃快三年,他還是這般俊秀翩翩,良久,她又慢慢垂下眸子,低聲回道:“……我知道。”
董緻遠看了看天色,又道:“時辰不早了,用完晚飯就早點歇着吧。”
高妙妙木木的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夫妻兩個用了晚飯,又各自洗漱過罷,就吹燈撤帳躺上了床,高妙妙一向規矩端莊,斷然做不出什麽勾引邀請的豪放姿态來,隻不過董緻遠窸窸窣窣的壓過來時,她也會盡量的配合着他。
孩子不會平白無故的從天上掉下來,董緻遠想當爹,她也想當娘。
一番雲雨散後,略有幾分酒意的董緻遠便沉沉地睡着了,高妙妙卻雙目張開,怔怔地看着頭頂的輕紗薄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隐約聽到四更天的梆子敲起時,她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董緻遠在禮部任職,卯正便要到衙點卯,是以,高妙妙才睡下不多久,門外就響起丫鬟的叫起聲,高妙妙睡的很淺,外頭略有一點動靜聲響,她就清醒了過來,撐臂坐起身子後,高妙妙動手将董緻遠
搖醒。
送董緻遠出門時,天色雖然還早,但高妙妙卻已經沒了睡意。
還不到去給婆婆請早安的時辰,高妙妙梳洗過罷,就安靜的倚靠在桌幾旁邊,屋子裏很靜,唯有院外響起刷刷的掃地聲,高妙妙一眼眼看過房内的擺置,隻覺目所及處,都是一片灰暗的死氣沉沉。
高妙妙單手捧腮,隐約想起一些舊事來,她年紀尚幼的時候,父親母親的關系很不和睦,家裏明明擺置的富麗堂皇,她卻隻感覺到一陣不舒服的壓抑。
和現在的壓抑感覺一模一樣。
說起來,她幼時最快樂的時光,要屬在宮裏住着的日子了,明明宮裏的規矩極多極嚴,因有公主表妹帶頭破壞着,饒是威風嚴肅如皇帝表哥,也拿她沒有半點法子,跟公主表妹一起玩的時候,她感覺…
…很輕松很自在。
真想念那些回不去的童年時光啊。
窗外的天光已然大亮,高妙妙慢慢放下捧腮的手,她的婚後生活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幸福,是以,她經常有意躲着公主表妹和郡主表姐,郡主表姐的女兒辦滿月酒,她躲不過去,公主表妹懷孕有喜的事情,她同樣躲不過去,都需要親自登門恭賀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