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珊跟撒了歡的兔子般, 一陣風似跑回慈甯宮裏, 後頭還跟着兩排呼哧呼哧喘粗氣的宮女和太監。天氣晴暖, 陽光正好, 惠安太後正在院内觀賞紅梅, 就見小閨女猶如三歲孩子般野玩瘋跑回來, 半分公主的優雅儀态都沒了,見狀,惠安太後不由微微沉了臉色, 略沒好氣的斥道:“扇扇,大呼小叫的,成何體
統?”略頓了一頓後, 又默默補上一句, “後頭有狼追你麽,你跑這麽猛做什麽?”
“沒有狼追我。”季子珊一個箭步蹿蹦到惠安太後身前, “母後, 我又闖禍了, 皇兄肯定要打我, 求你救救我。”季子珊一邊噼裏啪啦的嘴裏冒字,一邊雙手合十露出可憐巴巴的祈求姿态。
惠安太後額角一抽, 耐着性子問道:“你又闖什麽禍了?!”
能給她安安生生當幾天貞靜娴雅的小公主麽。
這個要求真的特别高麽?
季子珊抓着惠安太後的衣袖, 趕緊叽裏呱啦的說了起來:“我正和皇兄、圓圓玩射箭呢, 忽有人禀告穆大将軍求見,皇兄要召見他, 所以叫我回避——”
“然後呢?”惠安太後有點頭疼的反問。
——還能有什麽然後,肯定是小閨女沒有老老實實回避!母女連心這句話絕對不是随便說說的,果然,惠安太後就聽到和她很心有靈犀的小閨女接着說道:“穆大将軍是戍邊衛國的英雄,我自然是心裏敬佩,十分崇拜,就想見一見他長什麽樣嘛,可是皇兄怎麽都
不答應我,無奈之下,我隻能偷偷躲在牆角看了,誰知,被皇兄發現了——”
季子珊講完來龍去脈,又對惠安太後露出怯生生的讨好笑容:“母後,幫幫我嘛,我保證,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闖禍了。”
聞言,惠安太後輕輕冷笑一聲,她要是敢相信小閨女的鬼話連篇,她早就改成小閨女的姓氏了。
“給母後到佛堂裏罰跪去,午膳和晚膳都不許用,一直跪到天黑!”惠安太後略沉吟片刻,就對小閨女十分無情的宣判。
季子珊聽罷不由驚叫一聲:“母後,佛堂裏好冷的……”進入冬日後,惠安太後便極少再去佛堂念經,是以,除非提前吩咐了,否則佛堂裏一概是不燒地龍的。
“還不快去!”惠安太後睨一眼小閨女,語氣淡淡。惠安太後當了幾十年的宮廷大佬,平易近人時固然是個慈祥和藹的漂亮老太太,然而一旦闆起臉來,那一身的威嚴之氣喲……降得季子珊再沒有半句廢話,撒丫子就往佛堂蹿,走出幾步後,季子珊忽又回頭
,對除梅香以外的宮女和太監道,“你們都找個地方藏起來,别叫陛下瞧到你們。”
言罷,就帶着梅香去了冷如冰窖似的佛堂。
絲絲縷縷的梅香撲入鼻端,碧雲嬷嬷輕聲開口道:“太後,這……”
“咱們繼續看花。”惠安太後老神淡定的轉過身,攀一根梅枝在手,細細瞧望起來。
碧雲嬷嬷隻得閉嘴。過不多時,季子清陛下闆着一張冷冰冰的臉殺來慈甯宮,後頭還跟着一個‘十分心累’的圓圓小太子——與啥規矩都敢破啥禮格都敢出的小皇姑一比,他簡直是太乖乖乖乖了,他十分深刻的懷疑,他家小皇姑
的年齡是倒着往回長的,就跟個不懂事的娃娃似不僅知錯犯錯還屢教不改,唉,真心爲她憂愁,永遠長不大的姑姑知道怎麽給人當媳婦麽,他的穆淮謙姑父以後一定過的特别崩潰。
嗯,就和他現在十分抓狂的父皇一個樣。
“母後,扇扇呢?”季子清陛下給惠安太後行禮問安後,就擺出一幅氣勢洶洶要抽小妹子的做派。
惠安太後漫不經心地撫撫袖子:“在佛堂罰跪呢。”
季子清陛下不由狐疑臉:“……嗯?”“哀家已知道來龍去脈了,扇扇仰慕敬佩穆大将軍,想見一見他的真容固然情有可原,但扇扇壞了體統規矩也證據确鑿不容置疑,所以哀家罰她去佛堂跪着思過,午膳晚膳一概不許吃,一直跪到天黑……皇
帝,你瞧這處罰夠麽,若是覺着尚輕,再罰她跪上一夜也并無不可,唔,既然你和圓圓都過來了,那就在慈甯宮陪母後用午膳吧,碧雲,傳膳——”
碧雲嬷嬷福了福身,就去安排午膳事宜。聽了惠安太後的話後,季子清陛下尚未做出表态,圓圓小太子卻率先開口了,他上前幾步扶住惠安太後的手臂,用充滿擔心和憂慮的口氣說道:“皇祖母,您近來都不在佛堂念經,那裏面肯定沒有燒地龍備
暖盆,姑姑是女兒家,身嬌體貴的,要是一直在裏頭跪着,怕是容易凍生病的。”“誰讓她不聽話,做錯了事,就該好生罰她一回,叫她長點記性。”惠安太後鐵面無私的回道,說罷,又輕輕拍了拍圓圓小太子的手背,語氣慈愛道,“皇祖母看了許久的梅花,腿站的有點酸了,你扶皇祖母
回殿裏去。”
圓圓小太子趕忙答應:“嗳,好嘞,皇祖母,您慢點——”
“還是哀家的小圓圓貼心,不像你姑姑那個混世魔王,見天兒的闖禍惹事,煩的哀家頭疼……”惠安太後一邊感慨,一邊邁上石階,回到了暖洋洋的壽康殿内。
季子清陛下默了片刻,就朝劉全順使了一個眼色,劉全順收到吩咐後就悄悄地朝佛堂去了。不多時,去打探消息的劉全順歸來,他低聲禀告季子清陛下:“陛下,公主确實在佛堂裏跪着,旁邊還有兩個嬷嬷盯着,但凡公主偷懶想坐到腿上歇歇,兩個嬷嬷就會上前幫她糾正跪姿,瞧着也怪……”瞅到
陛下主子冷冷的目光掃來,劉全順默默吞下‘可憐見的’四個字。
季子清陛下站在陽光下糾結片刻,最後一甩袖……奔佛堂去了。
見狀,劉全順公公不由在心裏暗笑:什麽叫刀子嘴豆腐心,這就是了呗,剛才還繃着閻王臉要抽小公主殿下呢,一扭頭,還不是去拯救落難受罪的小公主了。
冬日的陽光雖暖,但屋裏屋外的溫差極大,季子清陛下一踏進佛堂的門内,就覺着陰冷涼氣撲面而來,與方才陽光下的暖融之意簡直是兩個世界。
“行了,不用罰跪了,起來吧。”季子清陛下黑着臉丢出一道赦罰令。明知是太後親媽所使的苦肉計,他還是乖乖上鈎了,吐豔吐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