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萱大長公主冷哼一聲, 臉挂寒霜:“用不着你假好心。”兩人從宮裏一直鬥到宮外, 誰還不清楚誰呀。對于這兩位極愛打擂台的大姑子, 廉親王妃拿她們也沒轍兒,作爲待客的主家,她隻能打圓場和稀泥道:“好啦, 當着小輩們的面兒,說這些做什麽,濤哥兒媳婦, 你兩位姑姑的茶都涼了, 快叫人再換熱茶來
——”
廉親王世子季子濤的媳婦趕緊應了一聲。廉親王妃知道這姐妹倆一動起嘴來,勢必要吵到天翻地覆, 她不想家裏淪爲争吵的戰場, 這才插嘴想把話題岔開, 然而, 柔嘉大長公主既已起了頭,又如何肯輕易作罷, 她的暴脾氣一上來, 那可是誰的面子也
不賣, 是以,聽了廉親王妃的勸說之詞也不以爲意, 隻我行我素道:“這屋子裏都是自家人,有什麽不能說的……”
高妙妙身爲話題的中心人物,自然難堪的要死。
季子珊見了,不免心生憐憫,她正要開口說話時,卻聽柔嘉大長公主又噼裏啪啦的開口了:“想當年,芸芸外甥女不顧體面名聲,哭着喊着要嫁給濤哥兒,我這不是怕妙妙跟着她姐姐也有樣學樣麽?”柔嘉大長公主想擠兌儀萱大長公主,廉親王妃既管不着也不想管,可她的言辭之間連自己兒子也捎上了,這令廉親王妃十分不悅,隻不過,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儀萱大長公主已經火冒三丈的拍案而起,冷
聲怒斥道:“你滿嘴胡謅什麽?!”“我胡謅什麽了?”柔嘉大長公主仍是一臉笑眯眯的,口吻悠悠道,“芸芸當年幹的丢臉事兒,誰心裏不跟明鏡兒似的,哪怕如今時過境遷,也不是就抹的一幹二淨了……”見儀萱大長公主胸口起伏、目光冷冷
的瞪着自己,柔嘉長公主絲毫不懼,口氣不屑道,“芸芸和妙妙都是你養大的閨女,一個不知廉恥,另一個又能好到哪裏去。”
這話說得簡直難聽至極,高妙妙已經忍不住捂臉低低哭起來。
廉親王妃本已張開的嘴忽然閉上了——吵吧吵吧,她倒要看看,這姐妹倆今天能吵出一朵什麽花來。頭一次在皇族女眷身上見識到這種陣仗的姚得錦,在心裏暗暗咂舌道,傳聞兩位大長公主的關系十分不睦,沒想到,竟是如此撕破臉皮的惡言相向,她心裏一邊想着,一邊忍不住去瞥自己的小姑子季子珊
,隻見她眉色冷靜,十分淡定,目光一轉,又看了看捂臉低泣的高妙妙,不由暗歎一聲,這位柔嘉大長公主也忒過分了。
而此時,儀萱大長公主被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隻表情扭曲地指着柔嘉大長公主喘粗氣。柔嘉大長公主卻好似還不過瘾,繼續好整以暇的輕笑道:“爲了不讓妙妙也做出糊塗事,所以我才說,得給妙妙早點訂下親事才好……”說着,又狀似十分惋惜的低歎一聲,“我也知道,三妹妹你之前相中了
穆小将軍,可慧眼識珠的人不少,人家穆小将軍的命也好,叫太後和陛下給招去做驸馬了,但你也不能因爲錯失了這一個良婿,就不再給妙妙挑夫婿了呀。”
——哼,這才是她真正想說的話呢,她就不信了,若是季子珊知道自己的驸馬,曾經被高妙妙肖想過,兩個人難道還能好姐姐好妹妹的和睦玩鬧?才怪。
廉親王妃見柔嘉大長公主越說越不像話,不由蹙眉輕喝道:“二姑姐,扇扇面前,你可要慎言些。”當衆談論未婚姑娘的親事,就已經很過分了,如今竟愈發胡言亂語,真是沒有一點長輩該有的樣子。
儀萱大長公主迅速瞥一眼季子珊,更是厲聲暴喝道:“你給我住口!”
季子珊則神色平靜的發表意見:“幹嘛不讓二皇姑說,讓她說呀。”呵,這是專門說給她知道的呐。“扇扇,可不是皇姑空口白牙的亂說,你三皇姑的确有那個打算,因穆小将軍的父母不在京城,她可沒少找興武侯夫人試探,你應該也知道,那興武侯夫人可是穆小将軍的大伯母……”在儀萱大長公主慘淡無
比的神情中,柔嘉大長公主得意的沖她一笑,毫不客氣的挑撥道,“要不是陛下賜婚的早,那穆小将軍就說不準到底是誰的女婿了。”
季子珊在心底輕哼一聲:就算季子清陛下沒有給她賜婚,穆淮謙依然是她鍋裏的鴨子,她已經煮了好幾年,早都熟透了,他還飛的了麽他。柔嘉大長公主的話音剛落,胸口湧聚着一團怒火的儀萱大長公主忽然冷笑起來:“呵呵,我說二姐姐呀,你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當我不知道,你那個小兒子許林一直嚷嚷着想娶扇扇呢,你今兒這麽蹬鼻
子上臉,那我也不替你藏着掖着了,你在這兒百般挑撥搬弄是非,莫非是想壞了扇扇的婚事,好給你家林哥兒挪出來驸馬的位置?”
“你胡說八道什麽!”柔嘉大長公主不防引火燒身,臉色頓時一變,也大怒着拍案而起。
儀萱大長公主毫不示弱的針鋒相對,神色冰冷道:“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心裏有數!”屋中的氣氛愈發劍拔弩張,高妙妙一臉驚駭到忘了哭,姚得錦無暇他顧,她隻緊緊注意着小姑子季子珊,帶小姑子出宮前,太後婆婆囑咐她要看好小姑子,别叫她淘氣胡鬧,她不知道在這種境況下,小姑
子會有什麽反應,她隻能先密切地盯着她,看情況随機應變,至于廉親王妃婆媳兩個,兩人對視一眼後,都是無語至極。
“兩位皇姑,你們都說完了麽?”兩個年近半百的高貴老婦,如同潑婦一般吵的形象全無,待她們兩個瞪的跟個烏眼雞一樣互相對峙時,季子珊才神色平靜的開口,“你們若是說完了,那就輪到我說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季子珊身上。“兩位皇姑也都是從宮裏出去的,我竟不知,原來公主們吵架是這個樣子呀。”季子珊先瞅一眼眉毛倒豎的柔嘉大長公主,又瞥一眼滿臉怒容的儀萱大長公主,語氣幽靜而平和道,“你們兩位是長輩,便是舉
止輕狂失禮些,我這個小輩也不好說什麽。”季子珊的規矩也不是白學的,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坐姿端莊,語氣斯文,俨然一派優雅尊貴之态。
聞言,對罵到唾沫橫飛就差大打出手的兩位大長公主,頓時面色有些尴尬,一個坐回椅内維護起公主該有的端貴形象,另一個則面色疲憊的癱坐下去,輕輕揉動發痛的額角。“我今天本是來替母後給阿籮姐姐添妝的,沒想到,卻聽到一點兒不該聽到的事兒,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兩位皇姑剛才的話,每一個字,我都記住了。”說罷,季子珊忽然身姿窈窕的站起身來,先招
呼一聲姚得錦,又伸手拉過眸中含淚的高妙妙,接着對廉親王妃道,“王嬸,我們去看看阿籮姐姐。”因婚期已近,季子籮不便到處走動,一直都待在她的閨房裏待嫁。
季子珊沒有當場發作脾氣,廉親王妃自也若無其事的笑道:“好,我叫你堂嫂送你們過去。”
得了吩咐的季子濤媳婦立即引着一行人離開花廳。花廳之内,柔嘉大長公主蹙着眉頭,一臉不悅道:“扇扇那話是什麽意思。”她會出言挑撥,爲的是破壞季子珊和高妙妙的關系,誰知,結果十分出乎意料之外,季子珊不僅沒和高妙妙翻臉,反而和她手拉
着手一起出去了,這叫柔嘉大長公主十分失望。
廉親王妃略沒好氣道:“應該是回宮以後要和太後娘娘說吧。”這個柔嘉也真是的,雖說來者是客,但你也不能太過分不是,在她家裏大吵大鬧,真是沒有體統。
柔嘉大長公主面色微變,片刻後又恢複正常,就算惠安太後知道了又如何,頂多訓幾句她沒有長輩樣子罷了,難不成還能因爲她在季子珊跟前搬弄了幾句口舌,就把她的大長公主爵位給奪了?
廉親王妃瞧柔嘉大長公主不甚在意的模樣,嘴角略露幾分諷意。再說季子珊一行人,幾人離了花廳之後,眼中含淚的高妙妙便趕緊和季子珊低聲解釋:“扇扇,你聽我說,陛下給你賜婚之前,我娘的确考慮過穆小将軍,可自打你的賜婚聖旨頒布之後,我娘就再沒提過一
字半句了,而且,我對穆小将軍也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不要聽二姨母胡說,她……”
高妙妙眼圈微紅,低聲泣道:“二姨母和我娘一直不和,兩人一見面就吵架,我……”“好了,妙妙姐姐,你不用說了,我又沒有生你的氣。”季子珊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她沒和穆淮謙正式訂婚前,他會被别的人家選中考慮,實屬正常現象,季子珊不會因爲這個生氣,“今天的事,是二皇姑不
對,和你沒有關系的,她當着我的面說那些烏七八糟的話,無非是想讓我讨厭你罷了,我才不會如她所願呢,别哭了……”而且,用元寶小王爺的話講,柔嘉大長公主怕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欠一個深刻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