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并沒有使用。
也許是容太妃的思想工作做的很到位,也許是季子媛真的覺着尤家表哥挺不錯,總之,在惠安太後問她願不願意時,她隻低聲答了一句:“女兒聽從母後的安排。”若是季子媛對婚事略有異議,隻需随便找一個借口,哪怕是什麽‘女兒還想多陪母妃兩年’的理由,也足以讓惠安太後明白,她對和尤家的這樁親事并不很熱衷樂意,但是,她隻說‘願意聽從安排’,那惠安太
後自也沒什麽可多說的,在讓季子媛先行離開後,又與容太妃尤氏說:“待出了先帝的三年,再明旨賜婚,要是這期間你侄兒有什麽不好的名聲……”
在容太妃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惠安太後緩緩道:“公主是金枝玉葉,容不得辱沒。”
這話便是說,若是尤家公子在坊間的名聲很不好,這樁婚事随時還可能雞飛蛋打。
容太妃忙道:“不會的,不會的。”娘家嫂子已反複和自己保證,侄兒會好生愛惜女兒,她也會拿女兒當親閨女看待,要是侄兒真的是個混賬王八,她也不會答應将女兒許回娘家。
惠安太後笑了一笑,又道:“另外,此事不許大肆張揚。”
容太妃又趕緊應道:“臣妾明白。”還沒明旨賜婚,若是先傳出什麽風言流語,對女兒的名聲也不大好,她會将事成的消息告訴娘家嫂子,但也會叮囑她要把好口風。
惠安太後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就叫容太妃也回去了。
作爲旁觀聽衆的季子珊,忽閃忽閃大眼睛後,就一腦袋拱進太後親媽懷裏,親昵的蹭啊蹭。
惠安太後摟着懷裏軟嘟嘟的小身子,笑道:“小東西,你又傻樂什麽呢?”
——惠安太後對非親生的季子媛,都允許她對婚事提出置喙意見,那對她這個親生的閨女,寬容的限度隻能更高吧,話說,太後親媽,人家想當一把古代版的黃金剩女,你答應不。
惠安太後猜不到閨女在傻樂啥,但這并不妨礙她拍拍閨女的胖屁股,感慨道:“哎喲,娘的小乖乖,你可又胖了啊。”
季子珊鼓鼓肉嘟嘟的小臉蛋——嬰兒肥而已,她才不擔心會一直胖下去。
入了十月,天氣已由涼轉寒。
待到了十一月,除非太陽公公露出溫暖的笑臉,否則,季子珊基本很少往殿外溜達。“元寶,扇扇呢?她還沒睡醒?”這一日,季子清陛下下朝之後,冒着凜凜寒風來到慈甯宮,一進門,隻見元寶小王爺正趴在桌前吃早飯,卻不見惠安太後和季子珊的身影,季子清陛下往桌前一坐,拾筷子
夾起一隻小籠包,就往口内塞去。
因元寶小王爺的食欲欠佳,是以,禦膳房貢到慈甯宮的膳食,那是格外的精緻美味,故而,季子清陛下有事沒事就愛來慈甯宮蹭飯吃。
其實,禦膳房也半點沒怠慢皇帝老爺的金胃,但季子清陛下就是覺着在乾明宮吃飯不夠味。
季子恒咽幹淨口内的米粥後,才朝季子清陛下擠眉弄眼道:“哥哥,扇扇又尿床了,這會兒正賴在母後的床上羞羞,怎麽也不肯起來,母後和嬷嬷們正在哄她呢……”
他本來也在旁邊湊熱鬧,不過,沒多大一會兒,就被惠安太後攆出來吃早飯了。季子清陛下輕笑一聲,擱下手裏的筷子:“哥哥去瞧瞧扇扇,你好生吃飯,乖啊。”離開之前,季子清順手摸了一把幼弟的腦袋瓜,然後就往西殿去了,幼弟小時候是乖巧似的可愛,而小妹妹卻是活潑般的
可愛,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活潑小妹妹極大的娛樂了季子清陛下的閑暇生活。
壽康殿的西裏殿,是惠安太後晚上就寝的地方。
此時,寬敞華麗的床榻旁邊,圍站了碧雲、秋雨、素容三個嬷嬷,另有惠安太後斜身側坐在床邊。被四人含笑圍觀的對象,正是季子珊小公主,隻見她穿着一套湖藍色的小号寝衣,長至肩頭的柔軟毛發淩亂的散翹着,這會兒正以屁股朝天的姿勢面對着四人,兩隻小腳丫上穿的白色棉襪,一隻已被她踢
的不翼而飛,另一隻半褪半套的挂在腳上,眼瞅着隻要再踢騰幾下,這隻小襪子也要被甩掉了。
“參見陛下。”見季子清陛下來了内殿,三個嬷嬷忙福身行禮。
季子清陛下擺擺手,示意她們閃到旁邊去,爾後也斜坐在床側,在惠安太後饒有興緻的愉悅目光中,季子清陛下伸手撓撓妹妹的赤裸小腳丫,含笑喚道:“小扇扇,小扇子……”
季子珊的笑點挺低,被抓撓小腳丫後,立即就咯咯笑着左右打滾,揮胳膊蹬腿之間,另一隻小襪子也光榮下了崗。
“哥哥……煩……煩……哥哥……”季子珊打了幾圈滾後,忙一骨碌爬到牆根裏頭,然後開始指責大金腿哥哥的惡劣行爲,又長大了兩個來月,季子珊會說的詞兒,又多了好幾個。
季子清陛下糾正妹妹的措詞:“哥哥不煩,哥哥好……”
——别以爲咱給你起了大金腿的外号,你就真成金子鑲的了!望着含笑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季子清,季子珊揮着胖爪子憤慨道:“煩……玩……腳……煩……”低頭瞥見一隻小襪子正壓在她的腿下頭,季子珊氣呼呼的抓起小襪子,就朝季子清投扔出去,季子珊的小胳膊雖
生得孔武有力,奈何襪子的份量太輕盈,她隻堪堪将襪子扔到了床中間。
襪子沒砸到季子清陛下,季子珊不高興的鼓了鼓臉,然後又哼哧哼哧從牆根爬出來,抓住半途中落的襪子,就朝季子清陛下沖爬過去。
季子清呵呵笑了幾聲——被人拿東西砸的待遇,還真是稀罕呢。眼瞧長子和胖閨女玩得挺樂呵,被這兄妹倆徹底遺忘的惠安太後,就微微有點不悅了:“皇帝,你怎麽又來慈甯宮蹭飯了?”隻要大兒子來蹭飯,那就少不得要搶奪胖閨女的注意力,她‘老人家’每天打發光陰
的樂子,可全指着調皮可愛的胖閨女呢。
“母後宮裏的飯好吃。”季子清陛下毫不臉紅的誇贊道,“嗯,十分好吃。”
惠安太後沒好氣的白了長子一眼:“早膳不是已經擺上了,皇帝怎麽不去吃,反跑到這裏玩鬧。”在季子清陛下被親媽嫌棄的時候,季子珊已捉着她的小襪子,爬到了大金腿哥哥旁邊,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季子珊舉着她的小白襪,就往季子清手上套去,一下子套不進整個手掌,她就捏着手指一根根
往裏塞……季子清陛下望着自己的手,頗爲哭笑不得道:“扇扇,你可真是個小淘氣包……”伸手将賣力給他套襪子的妹妹抱起來,季子清陛下拍拍她的小屁股,“你小哥哥說,你剛才還因爲尿床,羞羞的不肯起床,怎
麽這麽快就高興起來了?”
對于尿床這回事,季子珊表示——是真的羞羞。
“羞……”聽季子清陛下提起尿床之事,季子珊小公主一下子又蔫了,掙紮着爬出大金腿哥哥的懷抱,季子珊又恢複成王八蓋朝天的姿勢,表現出一幅我很無顔見人的丢臉模樣。話說,季子珊小公主晚上在何處睡覺的規律是這樣的,倘若她是在卧榻上玩睡着的,那她睡的一定是隔間的小床,倘若她是在太後親媽的床上被哄睡着的,她當然也不用再挪窩,所以,她時常會在一無所
知的情況下,在太後親媽的床上搞一番灌溉事業。
灌溉的次數多了,被笑話的次數也就随之增多,于是,季子清小公主懂得羞羞了。
“好啦,扇扇,不羞羞啦,快起床,你還想不想吃最喜歡的果果蛋羹了?”玩鬧的時辰也差不多了,惠安太後便用美食誘惑起愛吃的胖閨女,“你再不起來,果果蛋羹可叫你小哥哥吃完了哦。”
季子珊一骨碌爬坐起來,扯着嗓子道:“蛋蛋……吃……要吃……”
季子清陛下頓時就被小妹妹的吃貨模樣逗樂了,朝伸着脖子叫喚的幼妹,甩了甩她白色的小襪襪,再接着笑逗道:“想吃果果蛋羹,要先穿襪子,再穿衣裳,還要洗臉、梳頭發……”
季子珊撓撓自己頭頂的一蓬亂草,踢着白生生的小腳丫催道:“穿……”于是,季子清陛下給小妹妹套右腳上的小襪子,惠安太後給胖閨女套左腳上的小襪子,被太後娘娘和皇帝陛下親自服侍起床的季子珊小公主,在這一刻,還真有那麽一點飄飄然的幸福,然後,先給親媽一
個高興的麽麽哒,再給親哥一個萌萌的麽麽哒:“哥哥好……”
季子清陛下滿目憐愛的看了下小妹妹,心裏忽然起了一個念頭——要是小妹妹一直都這麽大就好了。聽到西殿的歡聲笑語,獨自吃早飯的元寶小王爺,頓覺寂寞無聊的不行,于是,将粥碗一推,又跳下椅子,就蹦蹦跳跳的往西殿跑去,他進到西裏殿時,正好瞧見小妹妹親了哥哥一下臉,又高興的喚‘哥哥好’,然後,他也忙撲到床邊,将自己的美美漂漂臉湊過去:“扇扇,還有小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