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央提起此事,老實的漁家少年也是眉飛色舞:“……少将軍在海上用強弓将來犯的倭寇頭子釘在了桅杆上,其餘倭寇吓的瑟瑟發抖,還有個箭術好的,朝少将軍射來一箭,沒想到被他反射了一箭,不但将那倭寇的箭擊落在海裏,少将軍的箭還直接穿透了那倭寇的腦蓋骨!”
少年人提起自己的偶像,滿臉都放着光。
葉芷青默默的在心裏吐槽:你個腦殘粉兒,見過你家少将軍強行扣留我這弱女子的戶籍文書的嗎?你見過你家少将軍惡霸的樣子嗎?
周鴻發了話,讓她住在主卧旁邊的廂房。葉芷青本能的想離他遠一點,但周府其餘的丫環聽到這個消息,無不是羨慕嫉妒恨,趁着周鴻出門面聖的功夫,以“照顧新來的葉子”爲名,差點将她住的廂房門檻踏破。
幸虧葉芷青有先見之明,打扮的一副窮酸模樣,倒讓周府這些丫環們心裏稍稍平衡了一些。雖然有時候拿話擠兌她,但她前世年紀比這幫小姑娘們大,看她們十五六歲的模樣,爲着一個男人明争暗鬥的耍心眼兒,隻覺得好玩好笑,就當打發無聊的時間,對她們說的話根本不在意。
周鴻回來的前幾日天天往外跑,頭一日進宮,次日前去外祖家拜訪,再然後便往京中有通家之好的人家裏去聯絡感情,因此除了前兩日是清醒的,此後數日都是喝醉了被周浩扛回來的。
衛央愁的長籲短歎:“再這樣下去,少将軍的胃又該疼了。”
葉芷青贊同的點頭:“是啊,你家少将軍這麽酗酒,不疼才怪!”
衛央就跟個小媳婦似的,滿心滿眼都是對周鴻的愛慕,容不得别人說他一點點不好:“才不是呢,少将軍平日都在營裏,哪有空喝酒啊?他是打仗的時候饑一頓飽一頓,有時候根本顧不上吃飯,還有餓過兩三天的時候呢,等到有空吃飯了便大吃一頓,這才落下了病根。吳軍醫說隻要他按時吃飯,不要飲酒刺激,将養着就不會疼了,會慢慢好的。”
葉芷青逗他:“你這麽關心你家少将軍,不如你嫁給你家少将軍做媳婦兒算了!”
衛央的臉頓時漲的通紅,與她一路上都相處熟了,這會兒竟然跟她急眼了:“葉子你說什麽呢?我……我是男的怎麽能嫁少将軍?”
葉芷青恍然大悟,拖長了腔調壞笑:“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了?”
“如果你是女的,肯定死心塌地嫁給你家少将軍了!”
衛央本來羞惱的臉都紅透了,可是聽到這話瞬間臉色就變的很奇怪,似乎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他猛的立起身子,慌慌張張道:“我走了!”撒丫子就跑了。
葉芷青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捂着腦袋喃喃念叨:“不會……這麽倒黴吧?”
有人冷聲道:“你白天都是這麽閑的嗎?”
她本來跟衛央在整理周鴻從東南帶回來的東西,據說這是将軍夫人爲京中各家準備的禮品,還有往娘家送的賀壽之禮。周鴻已經送出去了一部分,詳細的都在單子上标注着,還有另外一部分是送給她舊時好友,京中手帕交的,隻需要交給家裏管事的婆子送過去就好。
周鴻便吩咐她将這件事情辦了,又指使了衛央幫她搬搬擡擡。
葉芷青捂着額頭,倒好似得了偏頭痛似的,弓着腰塌着肩從面前的錦靴旁邊一步步往門口繞,嘴裏小聲念叨:“我沒看見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準備掩耳盜鈴到底。
好容易蹭到門口,聽到周鴻喊了一聲:“回來!”葉芷青知道這下恐怕躲不過去了,猛的直起身子,朝周鴻露出個燦爛的笑容:“呀少将軍您回來了?您幾時回來的怎麽也不喊一聲,我好去給您倒茶?今兒沒喝酒嗎?衛央可擔心少将軍了,就怕少将軍喝了酒回來胃痛!我方才還在想,少将軍胃痛也不告訴我一聲,我會做些簡單的藥膳啊,養胃止疼治胃炎的……”
周鴻先是被她的笑容閃了一下,腦子裏頓時浮上一個念頭:這丫頭……長的還不賴嘛!然後耳朵都快要被她這串話給念出繭子,眉頭都皺了起來:“你這年紀不大毛病倒是不少,耳聾不說,還唠叨!”
葉芷青這兩日借着整理東西,将周鴻帶回來的和箱籠差不多翻了個遍,愣是沒找到自己的戶籍文書,至少目前還不敢得罪這位爺,聽他諷刺她裝耳聾也接着,還點頭:“可不是嘛,小時候吃不飽飯落下的毛病。”
周鴻還當是真的,想來能被賣到那種地方,再被送人的,除非被拐賣的富人家的孩子,其餘哪個不是貧家女。就算是富家女出身,能落到那一步的,肯定也吃過不少的苦頭。
他便将方才的過節輕輕揭過,又問了問她整理的如何了,讓她找周福尋幾個幹淨體面的婆子,也好将東西分送出去。
葉芷青聽完了他的吩咐,看着他回房去換了件寶藍色的錦緞外袍,腰間白玉束帶,束着小金冠子,穿金戴玉,打扮的就跟隻公孔雀似的去了,她揮着手絹兒目送周鴻出門,回頭跟摸過來的衛央八卦:“你家少将軍……這是要去哪裏開屏啊?”
衛央:“開……開什麽屏?”
葉芷青見他果然不明白,隻能耐着性子解釋一番:“就是……就是出門去招惹女人,喝酒取樂!”
“我家少将軍不是那樣的人!”
“是不是,等他今晚回來之後你就知道了!”
果然到了半夜,周鴻才醉醺醺的被周浩扶着回來,冠子也歪掉了,腰帶都快被人扯開了,領口上還有胭脂印。
葉芷青都已經上床睡覺了,卻被周浩扯着嗓子吵醒了。所幸夏天的衣服單薄,系好了裙子穿好外衣她推門出去,撲鼻一股酸臭味,周鴻正在院子裏彎着腰吐的挖心掏肺,周浩懷裏都是嘔吐物。
衛央在旁邊乍着雙手,都不知道怎麽下手了。還是葉芷青催他:“快去端杯溫水來。”捏着鼻子恨不得回房去睡。
周浩情真意切朝她伸手:“葉子快來搭把手!”
自從周鴻宣布往後要将她留在身邊做丫環,一路之上他們幾名護衛都吃了她好幾頓特色飯,這幾人便不再葉姑娘葉姑娘的叫了,跟着周鴻叫她葉子。
葉芷青往後挪了挪,謙虛道:“周大哥能力出衆,應付這等小事哪裏用得着我搭把手。”
周浩:“……”
衛央端了溫水來,葉芷青示意他遞給周鴻漱口,到底是腦殘粉的忠誠度高,他一點也不嫌棄那沖鼻的味道,居然面不改色的過去扶着周鴻喂水,周浩借機将酒醉的周鴻塞給他,自己站到旁邊去脫外套了。
他把自己外面被周鴻吐髒的衣服脫了,這才與衛央合力将周鴻扒的隻剩中衣。
葉芷青在旁贊道:“你們還别說,少将軍吐的很有水平啊,自己身上幹幹淨淨的,吐了周大哥一身。”
他身上也就靴子跟長衫下擺濺了一點東西,其餘的地方還真是幹幹淨淨的。
葉芷青将他的衣袍一卷,隻露出領子上印着的胭脂印子,朝着衛央擠眉弄眼:喂兄弟,我下午說過什麽來着?
衛央就跟洩了氣的皮球一般。
她十分能理解,大抵偶像光環破滅之後,腦殘粉們都會經曆過新一輪的三觀重建,這個過程有點灰心喪氣也是難免。
周鴻醉的厲害,周浩與衛央兩人侍候他擦了身子,又喂他喝了點解酒湯,葉芷青還提醒兩人:“喝醉酒的人最好不要讓他一個人獨睡,萬一半夜再吐起來,被嘔吐物給堵住了呼吸,很容易窒息而死。你們留個人守夜,我是女的不方便守夜,去睡了啊。”
衛央傻傻道:“我聽說大戶人家都是丫環守夜的。”
周浩:“你不守,外面有一大堆的丫環等着守夜呢!”
葉芷青頭也不回的走了:“大哥,你怎麽不去叫外面那幫丫環來守,非要讓我不得安枕呢。”
周浩見攔不住她,隻能自認命苦。他心道:我哪敢讓外面那幫丫環來守啊,那些丫環們瞧着少将軍的眼神都不對,說不定晚上守着夜,天亮就在床上守着了。
他與衛央換着守夜,到了後半夜,周鴻便開始輾轉反側,嘴裏還模糊呻吟了兩聲,吓的周浩一激靈就從腳踏上爬了起來,一腳踹醒了衛央,兩個人掌燈去瞧,卻見周鴻捂着胃,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顯然是胃病犯了。
兩人面面相窺,這大半夜的哪裏去請大夫?
衛央忽的想起來了,忙道:“頭兒,我記得葉子說她會治點小毛病。”
“還不快去叫她?”都到了這時候,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葉芷青睡的正香,房門就被衛央一腳踹開,吓的她猛的坐了起來,還當遭土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