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老夫人帶人挖出顧少寒屍體的時候,雪已經沒過人的大腿。
喬洛裹緊了身上那件白色披風,似乎要與周圍的雪融爲一體。
丫鬟扶着顧老夫人,然隻是一瞬,老夫人倒了下去,她哭得悲怆,便是喬洛的眼眸之中也蓄滿淚水。
昨夜瞧見還是鮮活的一個人,如今卻被冰雪凍成了這般。
“少寒……我的少寒……你要祖母怎麽活下去……”顧老夫人渾身顫栗,眼淚流幹了又繼續流。
完全不顧那些浸透衣服的雪水,喬洛走過去,輕聲道:“外祖母,當心身體,表哥……表哥不希望您這樣。”
“洛兒,前幾日,你表哥還說……”顧老夫人冰寒的手,摸了摸眼角的淚水。
“說什麽了?”喬洛接了一句,終究是怕這兒風大,傷了老夫人的身體。
可是孫子沒了,顧老夫人還活着又有什麽意思,顧家滿門男丁,也是去了不少,如今顧少寒也沒有逃開這樣的命運。
“說要去拜祭他父親和祖父,我那時候沒讓,誰曾想,他竟然就出事了。”
顧老夫人捂着嘴巴,痛哭流涕,就算是知道顧少寒爲什麽而死,可是顧老夫人也不可能在人前說的。
看着那群人将顧少寒的屍體收斂,老夫人兩眼一黑,差點栽了下去。
虧得喬洛眼疾手快,伸手扶住老夫人。
“你們快些把老夫人帶回去,天寒地凍的,可别凍傷了。”喬洛囑咐一句。
“是。”那幾人連忙應了一句,擡着顧老夫人便消失在雪地裏。
雪太大了,剛走過去地上留下的印記被雪抹平,在一旁撐傘的霜兒歎了口氣:“小姐,您說顧大人好端端地怎麽就沒了?”
霜兒擡眸,看向自家小姐的臉色,卻看到那眼眸之中,滿是悲傷。
喬洛沒有說話,難得見到她這般表情,好像在想事情,也是,自家表哥沒了,換做是誰心裏都該痛苦的。
可喬洛其實悲傷的,不過是這個時代,君臣之禮,皇上要顧少寒去死,他爲了保全整個顧家,就真的去死了。
這是什麽,這是愚忠。
顧少寒最後還是死在了愚忠之下,隻是比起從前那群人來說,顧少寒除卻保住了門楣,還保住了心愛之人。
如果昨天他執意帶着君清歡離開,那麽今天在城門這兒看到的便是兩具相擁的屍體。
興許這聽起來會比較浪漫,可是顧少寒他絕對不會舍得,看着心愛人一起去死。
他的愛,總是把自己藏匿地那麽深。
“走吧。”喬洛轉身,她沒有回去,轉而去了春風十裏。
江瓒恹恹,剛披了一件外衣,這些天睡得不太安生,不知道爲什麽總感覺有耗子的叫聲,要麽就是腳步聲。
入夜之後,整個都城都變得怪怪的。
“主子,您今兒個來,是爲了顧少寒的事情?”江瓒沉聲,喬洛搖頭,并非是爲了顧少寒的事情。
如今大雪封城,有些事情也鬧不準。
“雲袖的屍體,不是你們帶走的嗎?”喬洛愣了一下,心裏有些疑窦。
江瓒搖頭,他們昨夜去将郊外那座聖衍宗的廟宇後院都給燒了,一股子奇怪的味兒,再沒有做其他的事情。
喬洛的心咯噔一下。
“我昨兒明明讓你們去收拾屍體了,雲袖這人太過危險。”喬洛蹙眉,潛意識把這穿越者,等同于危險分子。
她怕那人還沒有死幹淨,到時候來個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可是喬洛沒有想到,昨夜本該出現在聖衍宗聖壇的江瓒他們,居然沒有到。
我給你的命令沒有收到嗎?
江瓒皺眉,搖頭:“并沒有,昨兒隻有去燒那後院的事情,之後便沒有其他的事兒了。”
聽到這句話之後,喬洛皺起眉頭,她明明傳遞過這樣的命令。
她不會記錯的,而聖壇那兒的屍體早就不見了。
如果不是江瓒派人将屍體帶走,那麽又會是誰呢?
她實在想不明白。
“聖衍宗的那位聖主,就這樣死了?”江瓒問了一句,昨兒沒見着喬洛殺人的功夫,倒是有些好奇。
喬洛很自信,能将雲袖殺死,可她就是心理有些惴惴不安。
她站了起來:“不管用什麽手段,都給我找到,雲袖的屍體。”
“是。”江瓒應了一聲,京城這幾天風雲動蕩,在年前怕是少不了的腥風血雨。
顧少寒的事情隻是一個開篇而已。
聖衍宗的聖主被人殺死一事,在大街小巷都傳開了,可把那些人急壞了,本還想着要去聖衍宗索要神藥。
可如今哪裏還有半點蹤迹,那些人好像一夕之間全部都人間蒸發了一樣。
……
喬洛回了七王府,恰好看到君傾晏的輪椅旁邊安靜地躺着一隻黑貓。
她略微蹙眉:“貓?”
出于警覺,喬洛有些弄不明白了,她跟君傾晏都不是那種會喜歡貓的人,也沒有養貓的心。
“清歡送來的,說是宮裏得了好幾隻,覺着稀奇就給你送來了。”君傾晏輕聲道。
喬洛微微一愣,她有些不解,君清歡不是忘記很多事情了嗎?
怎麽這會兒還來跟她示好呢。
“她忘記所有關于顧少寒的事情,隻忘記了他。”君傾晏解釋了一句,那隻小黑貓像是應和一般,喵了一聲。
忽而幾下攀爬上了君傾晏的腿上,七王爺一身黑,小黑貓同樣一身黑。
這般看起來,王爺與貓。
倒也和諧。
“明兒給她送回去吧,我不喜歡貓,也不想養着。”喬洛沉聲。
君傾晏應了一聲:“嗯,冷不冷?”
他伸手,想将那貓兒趕走,可這小萌物倒是厲害,不管君傾晏怎麽弄,一翻身還是逃出他的手心,又一翻身挂在腿上。
總之不管君傾晏怎麽弄,小黑貓都能待在他的身上。
“哈哈哈哈。”喬洛不厚道地笑出聲。
男人皺眉:“很喜歡?”
“不……本來不喜歡的,現在看起來,好像收留一隻貓也挺好的。”喬洛捂着嘴巴,起碼能看到君傾晏那不耐煩的神色。
壓制着要發作,卻發作不出來的表情,簡直快笑死了。男人黑着一張臉,将手裏的信塞入信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