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雞鳴五更,聶小倩方才驚呼一聲:“哎呀,天快亮了,我得回家了。”
許長安站起身,故意道:“不如在下送姑娘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打擾了公子一晚……”
說到這裏,聶小倩猶豫一會,又道:“公子,等天亮時候你還是早些離開這裏,以後不要再來了。”
“哦?爲何?”
“這裏……這裏有些不幹淨。”
許長安故作糊塗,笑了笑:“無妨,在下就是圖這裏清淨,準備在這裏多住一些日子,也好安安靜靜讀書。”
“公子……”
聶小倩還想說點什麽,這時,又傳來了幾聲雞鳴。
她不敢再耽擱,隻得匆匆而去。
“有點意思。”
看着她的背影,許長安笑了笑,随之也離開了蘭若寺。
回到客棧,甯采臣早已洗漱完畢,正在看書。
“采臣,你還真是用功。”
甯采臣歎息了一聲:“許公子見笑,我本是個秀才,理應在家好好用功讀書才是。
隻是,家境貧寒,不得不在外奔波維持生計。”
“你的賬薄呢?”
“在這裏。”甯采臣将賬薄取了出來,苦着臉道:“隻是,上面大多字迹已經看不清了。”
“不會吧?這不是看的清清楚楚麽?”
許長安翻了翻,又遞給甯采臣看。
“咦?這……昨天明明……”甯采臣一頭霧水。
他哪裏知道,這是許長安暗中幫了他,将賬薄給還原了。
“可能是昨日你又累又餓,産生幻覺了。”
“可能吧……”
“采臣,我以前也是個讀書人,深知讀書人的艱辛。
你是個舍得吃苦之人,有着頑強的意志,這一點我很欣賞。”
“許公子過獎……”
“是這樣,我一直想找一個人替我精編一冊書,也就是将一些儒家經典的句子整理出來,加以注釋,再單獨列冊。”
“哦?”甯采臣眉頭一動:“許公子這個想法倒是很不錯,在我的印象中,好像還沒有這類的書。”
“所以,我想找你來做這件事,這樣既不影響你讀書,也能賺點銀子。”
“啊?這……”
“你不願意麽?”
甯采臣趕緊擺手:“不不不,我願意,隻是……隻是怕做不好。”
“我相信你能做好,這樣吧,我先給你一百兩銀子,等你做出一定的成績時,再給你一百兩。”
許長安這是明擺着将甯采臣打發回去。
當然,這也是爲了甯采臣好,憑他這小體格,能走到黑山鎮已經是奇迹,不如回去好好讀書,天天向上。
“太好了,多謝許公子。”
甯采臣驚喜不已。
對他來說,這自然是一樁天大的喜事,既能在家用功讀書,又不用擔心生計問題。
上午,甯采臣收拾了一番,踏上了歸程。
許長安送了他一道護身符,有此符傍身,尋常小妖小鬼一旦近身便會觸發護身符的反彈,輕者重傷,重則魂飛魄散。
當晚,許長安又一次來到了蘭若寺,點上蠟燭,假意讀書。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隐隐有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
許長安放下書,循着琴聲走出蘭若寺,穿過一條曲曲折折的水上回廊,來到了一處湖心小亭。
亭中,一個身着素白輕紗的女子席地而坐,焚香撫琴。
許長安倚偎在一根柱子邊,靜靜地欣賞着。
那女子,正是聶小倩。
一陣風吹來,将聶小倩披着的輕紗吹了起來,晃晃蕩蕩,無巧不巧吹到了許長安頭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不知公子何時來的?”
聶小倩赤着雙腳,腳踝鈴铛輕響,蕩人心魄。
許長安揭下籠罩在頭上的輕紗,緩步上前,伸手将聶小倩摟在了懷中。
“啊……”聶小倩驚呼了一聲:“公子……”
“小倩,莫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許長安可不是甯采臣那樣的書呆子,該出手時就出手。
不覺間,天又快要亮了。
聶小倩匆匆穿上衣服,沖着許長安道:“公子,你快離開這裏,以後不要再回來了。”
許長安一把拉着她的手道:“不,就算要離開,我也要帶你一起。”
聶小倩掙了幾下,卻沒掙開,急得眼淚汪汪。
“公子,你……”
“小倩,其實我知道你是女鬼。”
“啊?”
“其實,我早就聽别人說過,這黑山裏有個千年樹妖,控制着一群女鬼勾引誤入此山的男人,好讓它吸收精氣修煉。”
聶小倩一臉蒼白,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當然,外面關于黑山的傳說可不少,說這裏不僅有千年樹妖,還有黑山老妖。”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還敢來?明知我是害人的女鬼,你竟然……”
說到這裏,聶小倩似有些羞澀,不再往下說。
她的确勾引過不少男人,包括她的那些姐妹在内。
如果她們不聽話,便會受到樹妖的懲罰,甚至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許長安笑了笑:“别人都怕妖魔鬼怪,但我不怕。”
“公子,你不要傻了好不好?或許你能對付小倩,但是,你不知道姥姥有多可怕。”
她說的姥姥,便是那千年樹妖。
“無妨,你應該知道蘭若寺中還有一個高手,恐怕就連那樹妖也不敢對他怎麽樣。”
這時,随着一聲雞鳴,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聶小倩急急道:“來不及了,公子,我先走了,今晚在這裏等我。”
說完,身形騰空而起,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傍晚時分。
蘭若寺一間院子中響起了一陣歌聲:
“道道道道道道
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
道可道,非常道
天道地道人道劍道
黑道白道黃道赤道
乜道物道道道都道
自己個道系非常道…………”
這是燕赤霞興緻來了,一邊在院中練劍,一邊唱歌。
“呵呵,燕大俠真是好興緻!”
許長安走進院子,擊掌而笑。
燕赤霞收了劍,皺了皺眉:“你還沒走?”
“在下還沒與燕大俠痛痛快快喝上幾杯,怎麽會走?”
說完間,許長安手中突然多了一壇子酒。
對此,燕赤霞倒也不足爲奇,畢竟修行之人。
但卻眼睛一亮,鼻子忍不住抽了抽……
因爲這時候,院中可謂酒香撲鼻,一聞便知是難得的陳年佳釀。
許長安走到桌邊将酒壇放下,随之念頭一動,又取出了燒鵝、醬牛肉、雞腿……
這下子,燕赤霞哪裏還經得起誘惑,樂呵呵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許長安倒了兩碗酒,随之端起碗道:“久聞燕大俠名号,在下敬燕大俠一碗。”
“哈哈哈,看來小友也是率直之人,燕某就不客氣了。”
燕赤霞端起酒碗先品了口,随之一飲而盡。
“好酒,好酒!”
喝完,抹了抹嘴角的酒漬,不由連聲誇贊。
“那就接着喝,酒多的是。”
許長安念頭一動,又取出了一壇。
反正他現在的随身空間足夠大,裏面儲存了不少東西,包括桌椅闆凳都有,随時都可以在野外擺桌酒席。
喝至酣處,許長安不由問:“不知燕大俠爲何隐居于這蘭若寺内?”
燕赤霞歎了一聲:“燕某以前曾經做過關中總捕頭,看多了黑暗與亂象,實在是忍受不了故而浪迹江湖。
殊不知,江湖也同樣如此。
有時候,燕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在人前,是鬼,在鬼前,是人。
有時候感覺與鬼打交道反倒與人還要輕松……”
都說酒後吐真言,燕赤霞或許是孤僻太久了,竟滔滔不絕,一口氣講了不少内心裏的話。
等他講的差不多時,許長安又問:“在下聽聞這蘭若寺中經常鬧鬼,而黑山中更是有兩隻千年老妖,燕大俠法力高深,爲何不設法除之?”
聞言,燕赤霞不由搖頭苦笑:“你都說了,那是兩隻千年老妖,實力豈同尋常?
不是燕某不想除妖,實在是有心無力。
還有,蘭若寺中的确有不少女鬼,但是她們也都是苦命人。
年紀輕輕便死于非命,死了魂魄也不得安甯,被那樹妖控制,變成了孤魂野鬼。”
“原來是這樣,那燕大俠何不将她們送往陰司?”
“沒那麽容易。樹妖不僅控制了那些女鬼,還控制着她們的屍骸。
除非挖出她們的屍骸易地安葬,方才能夠讓她們脫離苦海。
隻是,那樹妖不好對付,想挖屍骸就必須過了她那一關……”
“燕大俠,你看這樣如何?在下略通道法,不如想個法子……”
“噓!”
這時,燕赤霞突然擡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哼,燕老鬼,你鬼鬼祟祟與人商議想對付本姥姥,真以爲本姥姥奈何不了你?”
半空中,回蕩起樹妖不男不女的怪異腔調。
燕赤霞也是個暴脾氣,當即執劍而起:“老妖婆,少說廢話,要戰便戰。”
“咻!”
這時,幾條長長的根須如長蛇一般竄進院來,同時向着燕赤霞與許長安席卷而去。
“小友小心!”
燕赤霞心知這千年樹妖實力不俗,故而大聲提醒了一句,同時揮劍斬去。
“轟!”
一劍,将襲向他的樹枝斬斷。
同一時間,許長安也出手了。
畢竟是千年老妖,他可不敢大意,出手就是鳳鳴劍。
這把劍,乃是用火麟劍、倚天劍,以及鳳凰膽改造而成,又經許長安溫養多年,早已成長爲一把靈劍,其品質恐怕比絕大多數修道者的法劍高的多。
一劍斬出,劍勢如虹,瞬間斷了襲來的兩根根須,同時也令得那樹妖驚呼一聲。
這把劍,專克陰邪之物。
“燕老鬼,走着瞧!”
樹妖扔下一句狠話,随之悄無聲息。
燕赤霞看了看四周,随之一臉訝然地瞟向許長安手中的劍:“小友這把劍恐非凡物,不知是何人門下?”
許長安回道:“家師雲遊四海,自号無名。”
燕赤霞感慨道:“看來,令師是個真正的隐世高手。
小友的實力也很不簡單,隻不過,剛才那個并非樹妖的真身,不過就是一縷神識罷了。
要是它親自來此,怕就沒這麽容易對付了……罷了,先不說這老妖,喝酒喝酒。”
許長安心裏也知道樹妖與黑山老妖沒那麽好對付,所以也不再相勸,等找個合适的機會再說。
數日後,機會還真來了。
許長安在黑山鎮見到了一個熟人:知秋一葉。
其時,知秋一葉正在與人争執。
與他發生争執的,是一夥人,大約有七八個。
對方仗着人多勢衆,根本不将知夥一葉放在眼中,其中一個更是拔出刀來威脅道:“小子,你去打聽打聽,在黑山鎮,沒人敢得罪老子們。
現在,隻要你跪下向老子們磕三個響頭,便留你一條狗命!”
“真的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
這時,一道譏諷的聲音傳來。
“誰?”
對方急急環顧四周。
許長安從人群裏走了出來,先瞟了知秋一眼,随之又沖着對方道:“看你們的樣子,也不過就是一群喪家之犬,跑到黑山鎮來避禍,裝什麽英雄豪傑?”
此話一出,頓時戳到了對方的痛腳。
之前那個已經拔出刀的家夥怒罵着沖了過來,一刀劈向許長安。
結果,許長安卻不閃不避,拳頭竟然直接轟向淩空砍來的刀鋒。
“這小子是不是傻了?”
“居然用拳頭擋刀?”
“還以爲是個什麽人物,結果就是個找死的……”
哪知。
“轟!”
随着一聲沉悶的聲響,那柄刀竟被一拳轟碎。
而許長安的拳頭去勢不減,一拳将那家夥轟得高高飛起,血肉漫天飛舞。
如此霸道的一拳,吓得對方一個個屁滾尿流,有的掉頭就跑,有的跪下求饒。
他們從未見識過如此威勢的一拳,這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像。
“好功夫!”
知秋一葉回過神來,不由沖着許長安拱了拱手。
其實,以他的實力,這幾個人哪裏是他的對手。
不過許長安這一出手,頓讓他産生了好感,主動介紹道:“在下昆侖後學知秋一葉,不知朋友如何稱呼?”
“在下姓許,名長安。”
“原來是許兄,來來來,坐下一起喝酒。”
許長安也不客氣,上前坐了下來,随之沖着那幾個還在磕頭的家夥冷冷道:“滾,如果再讓我在黑山鎮見到你們,見一個,殺一個!”
“是是是,多謝大俠開恩。”
幾個家夥如喪家之犬一般急急離開,并收拾東西離開了黑山鎮。
畢竟,他們已經吓破膽了。
“不知知秋兄到黑山鎮做什麽?”
許長安下意識問了一句。
“在下聽聞燕大俠在此隐居,故而前來拜訪。”
“原來是這樣,燕大俠在蘭若寺,在下已經與燕大俠喝過酒了。”
知秋眼神一亮:“真的?那咱們一起去找燕大俠喝酒怎麽樣?”
“燕大俠今日不在,咱們明日再去,來,在下先敬知秋兄一杯。”
許長安這是打算拉知秋入夥,一起對付樹妖姥姥。
至于黑山老妖,那是下一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