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沖着莊大興拱手道:“莊老爺,貴宅的布局暫時沒有發現什麽問題,在下去準備一些道具,明日再來。”
莊大興歎了一聲:“好吧,也隻能這樣了。”
“那莊老爺,我倆便先告辭了。”
莊大興假惺惺挽留道:“時辰不早了,要不二位小兄弟留下吃頓便飯?”
“多謝莊老爺好意,還是不打擾了,告辭。”
離開莊府之後,許長安就近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秋生忍不住問:“長安,以你之前的判斷,莊家并非風水的問題,而是正房夫人想害死那小少爺?”
“不!”許長安搖了搖頭:“應該說,兼而有之。”
秋生愣了愣:“兼而有之?意思是說,風水格局還是有問題?”
“不好說,表面上看不出什麽問題,所以我決定晚上潛入莊家一探。”
秋生一臉訝然:“你白天都看過了,晚上又能看出什麽?”
許長安笑了笑:“那可說不一定,風水格局并非固定的,有可能随着時間的推移,晝夜交替、四季變換而變化。
雖然我暫時沒有看出什麽端倪,但是,莊家小少爺的病因很是詭異……”
“詭異?嗯,的确,看起來病的很重。”
許長安突然問道:“秋生,你從師多少年了?”
“這……”秋生撓了撓頭,心裏算了算,回道:“十來年了。”
“那你就一點也感應不到,莊家小少爺的陰氣明顯有些重?”
“咦?”這麽一提醒,秋生不由拍了拍額頭:“對對對,現在回想起來的确有這樣的感覺。”
“這就是問題所在。那間偏院雖說簡陋了一些,但也不算背陰,那麽莊家小少爺又爲何一副陰邪入體的模樣?”
“他不是病了麽?身子骨虛。”
許長安搖了搖頭:“罷了,跟你解釋不清。咱倆今晚一起去探一探,說不定就能揭開謎底。”
“也好……等等,咱們怎麽進去?還有,我記得院子裏還關着幾條惡犬,萬一晚上放出來……”
許長安拍了拍秋生的肩,笑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等到小二前來送熱水時,許長安又順口打聽了一下莊家的事。
沒想到,那小二分外的八卦,坐下來津津樂道講了起來。
“要說這莊老爺,當年也是個風流人物……”
據小二所說,十餘年前,莊大興經常出入煙花柳巷。
後來,在勾欄中認識了如今的三姨太,也不知怎麽回事就迷戀上了,花了不少錢替其贖身,想納爲小妾。
結果,大房夫人又吵又鬧,說什麽丢不起那個人,絕不允許一個風塵女子踏入家門。
無奈之下,莊大興隻能金屋藏嬌,将三姨太安置在郊外。
後來,三姨太爲莊大興生下了一個兒子,莊大興想爲三姨太與兒子争個名份,又一次提出将母子二人接回府。
這次,大房、二房聯手大鬧,包括莊大興的兒子、女兒也跟着鬧。
說是怕辱沒門風,其實說來說去,還不是爲了家産?
畢竟,一旦三姨太母子二人進了門,勢必就會分走一份家财。
鬧騰了一陣,莊大興又一次敗下陣來,未能如願接回三姨太母子。
直到去年,莊大興終于找到了機會。
雖說他之前娶了兩房,但香火并不旺,大房、二房也僅給他生下了一子一女。
大房生的是女兒,二房生的是兒子,起名莊洪運。
不過,大房一向霸道,從小便将莊洪運收養在身邊,算作她的兒子。
對此,二房也不好多說,畢竟這也算是大戶人家傳承已久的規矩。
對于二房來說,兒子養在大房也有好處,本是庶出,但過繼給大房之後便可以算作谪子,有絕對優先的繼承權。
可惜,這莊洪運不争氣,是個十足的敗家子。
那一晚,莊洪運在賭坊裏與人賭急了眼,竟将自家一間商号作抵押與人豪賭。
結果輸得精光。
事後,這家夥吓到了,跑去找大娘、小娘苦苦哀求,說什麽以後一定戒賭雲雲。
要是事情鬧的小一點,兩個女人倒也能瞞得住,大不了拿一些私房錢出來填窟窿。
但現在,這個窟窿太大了,一間商号說沒就沒了,怎麽可能瞞得過去?
于是,兩個女人哭哭啼啼跑去找莊大興……
一聽緣由,莊大興氣得差點沒當場吐血,咆哮着說要打死那個逆子。
大房、二房百般哀求,眼見老爺怒氣難平,二房一咬牙,主動提出将三姨太接回府……
這分明就是一個交換條件。
大房心裏也清楚,這次怕是攔不住了,誰讓莊洪運不争氣,闖下了彌天大禍。
“這事,又一次鬧得滿城風雨。不過,對于莊老爺來說,或許也不算一樁壞事,他終于如願以償,接回了三姨太與小兒子……”
“原來是這樣……”許長安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等到小二離開之後,秋生忍不住道:“難怪那三姨太母子在府中擡不起頭。”
“嗯,那大房、二房鐵定是恨之入骨,所以,莊洪福的病因很可疑。”
“那咱們今晚一定要查個清楚……”
當夜。
許長安帶着秋生一起來到了莊府後院牆外。
“這麽高,咱們怎麽上去?”
秋生看着高高的院牆發愁。
“你在這裏等着,我去那邊看一下……”
許長安不想當着面暴露太多的本事,假意走到另一側,随之“咻”一聲上了院牆,然後順着牆頭走了過來。
“你怎麽上去的?”秋生一臉驚疑。
“那邊正好有棵樹……”
許長安敷衍了一句,随之丢下一個繩頭。
“你還帶繩子了?”
“你廢話太多了……”
不久後,二人入了後院,借着微弱的夜光找到了三姨太母子二人所居的那處偏院。
“别說話!”
許長安沖着秋生吩咐了一句,随之開始細細打量院中的環境。
雖說白天已經看過了,但有些東西白天是看不見的。
沒過多久,許長安不由神情一動,快步走到院子西側……
“你發現什麽了?”
秋生追了上來,小聲問了一句。
“噓!”
許長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神瞟向一處微開的窗戶。
觀察了一會,又走到院子西北角的花台邊細細看了一會,喃喃道:“好高明的手段。”
秋生小聲問:“怎麽了?”
許長安擺了擺手:“沒什麽,回客棧!”
秋生:“啊?這就完事了?”
許長安似笑非笑:“不然呢?莫非你還想進三姨太的房間看看?”
“這……還是算了……”
“走!”
回到客棧,秋生忍不住心中好奇,問道:“長安,别神神秘秘的,你到底發現什麽了?”
許長安歎了一聲:“咱們遇上高手了。”
秋生愣了愣:“高手?”
“對,這正是白日裏我沒看出異樣的原因。對方的确在偏院裏動了手腳,隻是白天很難看出端倪……”
“到底是什麽樣的布局?我怎麽沒發現?”
“你沒發現很正常……”
秋生:“……”
許長安解釋道:“是這樣,對方在花台裏動了手腳,巧妙地利用了植物的天性。”
“沒聽懂……”
“絕大多數植物會偏向陽光的方向……”
“哦,比如向日葵?”
許長安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如今想起來,花台中的植物顯然是精心布置的,品種、位置、高低錯落,缺一不可。
白日裏,看不出什麽效果。
但一到深夜,對方的布置便會自動觸發,彙攏四周的陰氣。
而這些陰氣,源源不斷地飄進了莊家小少爺睡的房間。”
一聽此話,秋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手段如此惡毒?”
“沒錯,這樣的手段幾乎稱得上天衣無縫。莊家小少爺吸收了大量陰氣,陽氣流失,體質便會越來越虛。
這并非病,所以不管找什麽醫生都沒用。
顯然,此事的幕後黑手正是大房。
這女人的心太狠毒了,故作好心不停地送補藥,越補死的越快。”
“那咱們要不要将這件事告訴莊老爺?”
許長安搖了搖頭:“不急,當面拆穿,那女人必然不會承認,說不定還要反咬咱們一口。”
“那怎麽辦?咱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許長安笑了笑:“誰說見死不救?不僅要救,而且,還要将幕後黑手引出來……”
翌日上午。
二人又一次來到莊府。
許長安裝模作樣又在府中轉了一圈,随後找到莊大興道:“莊老爺,找到原因了。”
莊大興本來已經沒抱什麽希望,一副懶洋洋的神态。
一聽說找到了原因了,不由精神一振,急急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偏院!”
“偏院?你是說,三姨太母子二人所居的那處偏院?”
“對!莊老爺即刻派人去買一袋石灰回來。”
莊大興也顧不上多問,當即高聲吩咐:“來人,速去買一袋石灰。”
“是,老爺。”
門外一個下人應聲而去。
“另外,小少爺目前身體很虛弱,不宜服用補藥……”
“嗯?”莊大興愣了愣:“身子弱,不正需要進補麽?”
“莊老爺,進補也要分是什麽情況,小少爺目前的身體不宜大補,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麽一說,莊大興倒也吓到了,趕緊道:“那以小師傅的意思,要怎麽辦?”
“正常飲食即可,無需滋補之物。莊老爺,你隻要按照在下所說的做,不出兩日,小少爺的身體必然會有明顯好轉。”
“太好了,想不到小師傅不僅懂風水,還精通藥理。”
“莊老爺過獎……”
待到石灰買回來之後,許長安讓秋生将石灰扔到花台上,一潑水……
“滋滋滋……”
石灰一見水,當即開始崩裂,冒出騰騰熱氣。
三姨太一臉驚訝,忍不住問:“小師傅,這樣一來花台中的花草豈不是全都要枯?”
“沒事,過段時間重新栽就是了。眼下裏,改煞風水格局要緊。”
“原來是這樣……”
三姨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随後,許長安又摸出兩粒藥丸遞給三姨太道:“每晚給你兒子服一粒,兩日後,他的身體必然會有所好轉。
這兩日你要多多照料,切不可再讓他進補。”
“嗯,記下了,多謝小師傅。”
……
當晚。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潛入莊府,并輕車熟路來到三姨太所居的偏院。
此人,名叫盧軍。
這小子以前本是個街頭混混,後來拜了一個名叫諸葛真的老者爲師,學會了一些風水秘術。
莊大興的大房夫人與二房夫人平素裏勾心鬥角,但自從被迫無奈,主動提出讓三姨太母子二人進府之後,便難得地團結起來。
三姨太她倆倒不在乎,隻要她倆聯手,有的是辦法收拾。
關鍵是莊洪福,那可是莊大興的親生兒子。
一開始,兩個女人還想潑髒水,畢竟三姨太以前是風塵女子,指不定莊滿福是誰家的野種。
但是見到莊洪福之後,二女端着髒水卻潑不出去。
因爲,爺兒倆長得太像了,任誰都能看的出來,是莊老爺下的種沒錯。
這便給兩個女人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畢竟這涉及到偌大的家産分配,她們可不想憑白無故分出一半。
經過一番密議,兩個狠毒的女人決定除掉莊滿福,以絕後患。
當然,她倆倒不敢光明正大行事,而是找來劉管家秘謀。
最終,劉管家介紹了盧軍,說盧軍會秘術,一定有法子瞞天過海。
經過一番讨價還價,最終議定十根金條的報酬,先付三根作爲定金,餘下的七根待事成之後一次付清。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莊大興一點都沒有懷疑兩位夫人,隻當兒子命不好患了重病。
哪知許長安二人的到來,卻徹底破壞了盧軍等人自認爲天衣無縫的計劃。
如此一來,不僅僅是大房、二房兩個女人,盧軍也氣急敗壞。
畢竟,這件事要是辦砸了,他損失的不僅僅是十根金條,對他以後的業務恐怕也會造成影響。
所以,他今晚來,是要采取補救措施的。
來到偏院之後,盧軍快步走到花台邊,一臉陰沉地看着花台中早已枯幹的花草。
許長安料的沒錯,盧軍正是利用了花台中的植物布下機關,以此來坑害莊滿福,令其陰氣入體。
到時候,便會造成一種重病而亡,也或是中邪而死的假象。
而大房夫人更是心急,這女人多少懂些藥理,趁着莊滿福體虛之時,假意送上一些大補之物。
這是在送催命符。
隻可惜,終究還是人算不如天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