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沙鎮,一間客棧中。
後院一間客房内圍坐着三個人,許長安、上官海棠,以及一個中年男子。
外面,幾個漢子假意喝茶聊天,其實是以防有人靠近客房偷聽。
“在下周淮安,承蒙二位相助,實在是感激不盡……”
“周将軍不必多禮……”
“上官公子,在下早已辭官,如今隻是一介江湖中人……”
周淮安,乃是楊宇軒生前親手提拔的一員幹将,對楊宇軒心存感恩之心。
後來,因厭倦了官場的争鬥,辭官歸隐,浪迹于江湖中。
得知楊宇軒遇害,一雙兒女被發配邊關的消息之後,當即出面召集人手,誓要救得姐弟二人一命。
“周大俠義薄雲天,令人欽佩。
當初楊大人被曹正淳抓到東廠之後,我們曾設法營救。
可惜,東廠重兵把守,一直找不到機會。
如今楊大人蒙冤而死,幸得一雙兒女尚存于世。
這一次,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們也一定要将他姐弟二人從東廠番子手中搶出來,并安全送到關外。”
周淮安點了點頭:“嗯,在下已經看好路線了……”
說到這裏,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攤到桌上,并用手比劃着。
“鳴沙山地形複雜,東廠番子很難大規模集結,乃是我們動手的絕佳地點。
到時候,我們可兵分四路。一路對付二檔頭,一路對付三檔頭。
不求擊殺,隻要擾亂他們的陣腳,另一路當即出手救人……”
聽到這番話,許長安下意識問:“還有一路人馬呢?”
周淮安點了點地圖:“還有一路埋伏在這裏,全力阻擊追兵,給救人的一路人馬争取時間。”
“這個方案不錯,周大俠不愧是帶兵打過仗的。不過在下覺得還可以再增加少許人手埋伏在此……”
說到這裏時,許長安擡手指向地圖,又道:
“這個位置可以随時接應三路人馬,靈活機動,以防有意外情況發生。”
“這……”
周淮安似乎有些爲難。
上官海棠忍不住道:“在下也以爲長安的建議頗有道理,周大俠莫非另有高見?”
一直以來,她都稱呼許長安爲許公子。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也不知從什麽時間開始,稱呼發生了改變。
當然,也要分場合、分人。
不同的場合,遇見不同的人,便會有不同的稱呼。
“不不不……”周淮安擺了擺手:“許兄的提議的确不錯,隻是……人手方面恐怕安排不過來。”
一聽此話,上官海棠不由笑了笑:“原來周大俠是爲此擔心。人手方面,我這邊可以再多安排十個人。”
周淮安驚喜不已,當即起身揖了一禮:“太好了!如此多謝上官公子!”
“周大俠不必客氣,其實,是在下應該感謝你們才對。
不瞞周大俠說,就算你們不動手,我們天下第一莊也會設法營救。”
“嗯,我理解你們的難處,畢竟第一莊目标太大。
一旦你們大張旗鼓救人,那就正好給了曹正淳對付你們的借口。”
上官海棠比了比拇指:“周大俠,你是明白人。所以,這次我們的人手都會隐藏身份,暗中助力。
就算那閹賊能猜到,但他抓不到把柄,也不敢對我們第一莊輕易動手。”
初步計劃拟定之後,三人又開始圍在一起商議細節。
比如,人員分配,動手地點、逃離路線……等等。
上官海棠沖着許長安道:“長安,救人是最關鍵的,我想讓你直接參與救人。”
許長安點了點頭:“沒問題,那你呢?”
“我留下阻擊追兵。”
周淮安當即否定:“不行,這太危險了,上官公子,你最好不要出手,坐鎮後方指揮就行了。”
“沒事的,許大俠不用擔心,我心裏有數。”
許長安心知上官海棠不願坐享其成,勸也沒用,于是道:“要不這樣,你與我一起參與救人。”
周淮安搖了搖頭:“救人更危險,對方必然會瘋狂反撲……”
“周大俠不必擔心,我會全力照應上官公子。”
“這……”周淮安有些猶豫。
上官海棠也改變了主意,道:“周大俠,那就這麽決定吧,我與長安都參與救人。
畢竟,救人才是我們至關重要的一步。”
“好吧,那二位一定要小心……”
另一邊。
距離鳴沙鎮三十餘裏的一處驿站中。
東廠二檔頭、三檔頭坐在桌邊,一邊查看地圖一邊商議。
楊宇軒的一雙兒女并非由他們押送,是由京兆府衙門派了囚車與幾個衙役負責押送。
二檔頭與三檔頭各率四百黑騎隊暗中跟随,伺機伏擊。
“三弟,據說周淮安已經出現在鳴沙鎮一帶。看樣子,他們應該會在這裏動手……”
二檔頭的手指向地圖上的一個點。
“二哥言之有理。這附近的環境我們都已經觀察過了,此地是一片交錯縱橫的峽谷。
就算咱們帶了八百鐵騎,也很難做到全面封鎖。”
二檔頭陰冷地笑了笑:“話雖如此,但三弟不要忘了,囚車是按我們既定的路線而行。
如此,我們便可以提前部署,占據了主動。
到時候,囚車從這裏入谷,黑衣箭隊埋伏在兩邊的山坡上。
隻要他們敢出現,便亂箭齊發,正好将那兩個小家夥也一并解決……”
“那幾個衙役呢?”
二檔頭冷冷道:“你擔心他們做什麽?他們的生死與我們何幹?”
“是是是……不過二哥,護龍山莊的人好像還沒有出現,難不成他們不準備出手?”
“不!”二檔頭搖了搖頭:“我有一種預感,他們已經來了。
隻不過,他們一直躲在幕後沒有現身罷了。
你不要忘了,朱鐵膽與督公大人一向針鋒相對,都在拼了命地抓對方把柄。
楊宇軒的罪名乃是通番賣國,朱鐵膽可不傻,他絕不會光明正大派人救那兩個小家夥。
但,他若放任不管,又輸了氣勢。
所以他一定會出手,隻不過做的比較隐密,盡量不讓人揪到把柄。
這樣也好,咱們可以肆無忌憚殺他派來的人……”
“哈哈哈,二哥高見!要是這次咱們有機會殺掉他手下的三大密探,那可是天大的功勞……”
天地玄黃,其實應該是四大密探。
隻不過,黃字第一号密探幾年前出了意外,直到現在一直空缺着,因爲朱無視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人選。
幾日後,押解着楊宇軒一雙兒女的囚車終于進了鳴沙山。
此地是山地與沙漠的交界處,地形很複雜,溝壑交錯縱橫,稍不留神便會迷路。
中午時分。
二檔頭站在一處山頂上,接過手下遞來的單筒千裏鏡觀察下方的情形。
鏡筒中,囚車正沿着既定的路線緩緩而行。
“二檔頭,一切如常,黑衣箭隊全都就位,隻等對方出現。”
“嗯,傳令下去,所有人提高警惕,一個可疑人物都不能放過。”
“遵命!”
不久後,囚車走到了一處岔口。
按原定的路線,應該走右側的那條道,但車夫卻不知何故,卻駕着車走了左側的道。
領頭的衙役愣了愣,忍不住追了上去:“老張頭,你是不是走錯了?我記得地圖上标記的是另外一條道。”
“是嗎?你把地圖拿出來看看。”
“你等等……”
領頭的衙役從身上摸出地圖。
老張頭湊了過來,也跟着探頭看地圖。
“你……”
突然間,領頭的衙役感覺腹間一痛,痛得說不出話來。
老張頭耳語道:“我已經點了你的要穴,半個時辰不解穴,你必死無疑。”
“你……你想怎麽樣?”
領頭的衙役終于緩了一口氣,強忍疼痛道。
“上車,乖乖按我的吩咐做。”
老張頭一臉笑嘻嘻的樣子,高聲道:“看吧,我就說你記錯了,行了,你恐怕是走累了,上車歇一會。”
說話間,将那領頭的衙役拽到車上。
囚車繼續前行。
過了一會,埋伏在另一個山頭的三檔頭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于是,急急拿出地圖看了看,不由臉色驚變:“不好,囚車擅自改變了路線。快,下去截住囚車。”
“轟!”
就在這時,一聲巨大的轟響傳來。
“霹靂彈……是霹靂彈,三檔頭小心……”
“轟、轟……”
接下來又是幾聲巨大轟響,一時間煙霧彌漫,碎石飛濺。
更有十幾個倒黴蛋被炸得血肉模糊。
三檔頭一邊找地方躲一邊怒喝:“找出扔霹靂彈的人,将他們碎屍萬段!”
可惜,他們根本找不到人。
因爲這些霹靂彈是利用特制的彈弓,從數百米開外彈射而來的。
要不然,準頭也不會這麽差,傷亡會更大。
不過,這波攻擊主要是起到一個騷擾的作用,以便爲另一支隊伍争取時間。
等到東廠番子四下裏搜尋之時,人早就跑了。
“上!”
眼見時機已到,埋伏在另一邊的許長安等人終于殺了出去。
他們這一支隊伍的人并不多,隻有八個人。
但是,都是經過精挑細選,以一當十的高手。
八個人都有分工,有的負責沖鋒陷陣、有的負責伺機救人、有的負責斷後、有的負責前後接應。
“不好,有人劫囚車。”
有個衙役不由驚呼了一聲。
“不想死的趕緊滾!”
一聽此話,幾個衙役還真是聽話,四散而逃。
畢竟他們心裏很清楚,憑他們的實力阻攔無非就是螳臂擋車。
還是留給東廠處理好了。
“哈哈哈,你們來的太及時了。”
老張頭哈哈大笑,一躍而起,迅速打開囚車,将姐妹二人抱下車來。
曹正淳千算萬算,卻失算了一點,這次押解囚車的老張頭,竟然是護龍山莊潛伏多年的暗棋。
其實,類似的暗棋還有很多。
身份也各不相同,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凡夫走卒。
這些暗棋平日裏一般不會動用,有可能一生都不會接一個任務。
隻有這樣,才能達到深層次潛伏的效果。
也正因爲這樣,這些暗棋在關鍵時刻往往能起到逆轉全局的奇效。
當然,力量是相互的。
正如這次洩露上官海棠與許長安行蹤的奸細,同樣也是曹正淳一方安插的暗棋。
高手的博弈就是這樣,明棋暗棋,你來我往,到最後,就看誰棋高一着。
“咻咻咻……”
這時,東廠的一隊黑騎隊全速沖了過來。
隔着老遠,便先發射了一波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