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禦膳房便将晚間的吃食送來了,在昱帝面前,君熠的話向來不是很多,吃過飯便告退了,昱帝夜晚留在了朝陽宮,小孩子抵不住困意,早就睡去了。昱帝與皇後說了會兒話,便也就吹熄了燭火。這一晚,除了這朝陽宮,哪個宮中都是有着一些不一般的情緒蔓延着。
第二日一早,皇後先起身,今日本就是沐休之日,不必上朝。昱帝身着寝衣,用手臂支起頭,隔着金絲楠木的屏風看着皇後坐在銅鏡面前梳妝。兩人并不說話,卻流露出了一些尋常人家夫妻的感覺。
這時候寒青進來通傳,說是範美人又來了。
昱帝心下有些不耐,正想發作,不料皇後先說道:“皇上不知,這範美人倒是有雙巧手,昨日便在這裏侍候臣妾束發,今日竟也來了。”
昱帝笑着對皇後說道:“她也是想着早起的雀兒有蟲吃,你且不必管她。”
皇後透過屏風看着昱帝說道:“既然來了,就讓她進來吧,這會兒外面還是有些寒氣的。”
昱帝聽皇後這樣講,便起身穿起便服,皇後便讓寒青将人傳進來。
範雲靜進來後便先向皇後請安,請安後也不出聲,伸手先接過楓紅手中的牛角梳,爲皇後梳起頭來。皇後也不開口,殿中的氣氛有些奇怪。過了一會兒,昱帝從屏風裏面轉了出來,範雲靜趕忙給昱帝行禮。
昱帝看着眼前的範雲靜,雖不是天人之姿,卻也有幾分清新雅緻,素手皓腕,确實也算的上是合眼,想着今早應是精心打扮過的,讓她起身後,并未多說什麽,與皇後說了幾句便走了。
範雲靜見昱帝态度冷淡,臉上閃過一絲不甘,立馬便收了下去,又笑着開始給皇後梳起了頭發,皇後從鏡中看着她,笑容淺淡,卻讓她不由自主地覺着一絲秋日的寒涼。
範美人着實難以承受皇後這種态度,便開口笑着說道:“娘娘的秀發光滑似鍛,真是極好的,臣妾是怎麽養護着也得不來的。”
皇後笑着對她說道:“這有些東西,是老天賜予的,真是别人怎麽都得不來的。”
範雲靜聽皇後這樣說,臉上有些難看,卻還是忍住了,又與皇後說了些養護頭發的閑話,倒也到了妃嫔觐見的時辰。
昨日皇上宿在皇後這裏,隻要不是個缺心眼兒的都應該知道這範雲靜的心思,這君朝的後宮裏就是有隻三條腿的青蛙,也不會有個缺心眼的女人。
皇後坐在上位,待衆妃嫔請安後也并未說話,楚妃先開口了:“這範美人對皇後娘娘真是有心,這麽大清早的便來侍候,到顯得我們這群人憊懶了些。”
範雲靜在朝陽宮便有些心緒煩躁,這會兒卻也不得不忍住笑着說道:“娘娘說笑了,左不過早上睡不着,還不如起來了好。”
楚妃倒是也不放過她,繼續說道:“這範美人的意思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啊,不知你整夜裏在想些什麽。”
範雲靜被楚妃這樣噎了一把,一下子竟說不出話來,這時楊沐然出聲了:“想必是範妹妹有些思家,長夜難眠也是應當的事。”
德妃看了楊沐然一眼,笑了一下并未說話,皇後出聲道:“你們剛剛入宮,年級又輕,有些思家是難免的,卻不要因爲這些傷了身子,可是教人擔心的。說到這裏,不知瓊貴人這兩人感覺如何,孩子可好?”
瓊貴人撫着肚子回話道:“多謝皇後娘娘關懷,臣妾這兩日很好,太醫說胎像也很穩,隻待着生産便好了。”
皇後笑着說道:“這樣便好。”
這些女人又說了一會兒,也就散了。皇後回到偏殿去瞧阿暖,阿暖也是剛剛睡醒,朦胧着對着皇後笑開了,一下子讓皇後心中那些微微的酸澀也散去了。
到了傍晚時分,朝陽宮中不出意外地迎來了太子殿下,君熠是來教導阿暖怎樣喚哥哥的,卻被皇後截着說起話來。
皇後問君熠:“熠兒,你平日與秦铮關系如何?”
君熠回話道:“還是不錯的,母後爲何這般問?”
皇後笑着對他說道:“你可知這些日子德妃有意親近阿暖?”
君熠看了一眼阿暖說道:“孩兒也是聽說了一些,親近阿暖不就是親近朝陽宮麽?以往并未聽說母後與德母妃有何來往啊。”
皇後接着說道:“她自是想親近朝陽宮,也是阿暖合了她的眼緣,總是愛來逗弄阿暖,還有你可聽秦铮提起過他這位姑母?”
君熠說道:“秦铮并未多講過什麽,隻是偶爾提過一次,聽着語氣還是極親近的。”
“既是如此,秦家和德妃下的定是一盤棋,若秦铮待你有幾分真心,那母後便也不介意這宮中多一個人來疼愛阿暖。”
君熠應道:“孩兒心中有分寸,母後不必擔心。”
皇後看着自己的兒子,心下欣慰。說道:“母後自是相信熠兒的,隻是熠兒也不要太過勞累了。”
君熠咧開嘴笑了:“孩兒這個年紀,怎麽會過度勞累。”
阿暖每次看到君熠這個咧嘴笑的表情,便會生出一種逗弄他的沖動,當然,作爲一個小嬰兒的阿暖是不會壓抑這個情緒的,張口喊道:“阿熠!”
君熠聽到自己妹妹的喊聲,立馬想起了自己來朝陽宮的根本任務,立馬在床榻上與阿暖坐了個面對面,一聲又一聲地教着阿暖喚起哥哥來了。
禦書房中,敬事房的公公端着牌子來了,昱帝放下手中的筆,想了一下說道:“今日便讓範美人侍寝吧。”
孫九聽了昱帝的話,隻覺着這位範美人也不算是什麽聰明人,皇上這般惦記了她一把還不如記不起她好。不過這也是她自己做下的,怎麽不好偏偏挑了皇後娘娘做筏子。若是真入了皇上的眼還好,不然日後可是有她熬的。
範雲靜接了侍寝的消息後,心中也是有些激動,想着自己這兩日也算是沒有白忙,總算讓皇上記住了自己,今晚定要好好打扮一番。
想着便喚來了宮女沐浴,她這個位分入宮是不能從家裏帶人的,不過這主子是新入宮的五位中第一個侍寝的,這做奴婢的也是不敢怠慢,沐浴淨身後又淡淡地塗了一層脂粉,畢竟是年方二八的少女,看起來也是透着脆生生的清麗。
嫔位以下是要被擡入養心殿的,範雲靜被擡入養心殿後并未見到昱帝,隻是被放在了床上。等了許久,便看到昱帝隻着中衣進來了,畢竟是未經過事的女子,終是有幾分害羞的,昱帝倒也并不去欣賞床上的美人,隻是例行公事般地與這位範美人歡好了一次,連一絲慰撫都沒有,事成之後便喚人将她擡走了。
範雲靜身上酸痛,卻也不敢抱怨,隻能想着經過今晚能過在昱帝心中留下個位子,也算是在這宮中有些盼頭。
第二日範雲靜并一早并未來朝陽宮,楓紅便給皇後梳頭邊說:“範美人才得了皇上的寵愛便不來了,真是個短見的。”
皇後笑着斥道:“你這個丫頭,牙尖嘴利。”
寒青敲了楓紅一把,接着說道:“若是範美人今日來了,你這丫頭才真是笑不出聲了。”
楓紅手上不停,嘴上卻對皇後說道:“娘娘,寒青整日敲奴婢的腦袋,敲傻了可怎麽好?”
寒青将一邊将手上的花瓣挑選幹淨放入水中,一邊說道:“本來就傻,再敲能傻到哪兒去?”
皇後聽着這兩個人鬥嘴也不說話,隻是看着鏡子笑着,她心下清楚,這才是真正能給她梳一輩子頭,兌一輩子水的人。
到了朝陽宮主殿,看着殿中的妃嫔行禮之後,先開口問道:“範美人初次承寵,可有不适?”
範雲靜臉色有些蒼白卻也強撐着站起身子說道:“臣妾安好,多謝娘娘關心。”
這殿中坐着的其餘四位剛剛入宮的人,除卻楊沐然,對範雲靜多多少少都挂着幾分不屑與幾絲微妙的嫉妒。而楊沐然在範雲靜看向她時眼中竟然透出了幾分關切,讓這位範美人心下對她暗生了幾分好感。
沒想到這次首先發難的不是楚妃,竟是與範雲靜同住驚鴻閣的蔣林媛。
蔣林媛之父是蜀州知州,蜀州是君朝數一數二的富庶之地,蔣知州在這富庶之地當然也是撈上了不少銀子,蔣林媛自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有腦子卻是沒忍性。對着範雲靜說道:“範美人本就勤快,皇上與皇後娘娘想着對你都是極滿意的吧。”
範雲靜被蔣林媛頂了一句,身子不爽利隻得對着皇後輕聲說道:“這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不求皇上與娘娘滿意,隻想着進些本分。”
皇後開口說道:“看着範美人身子不甚爽利,今日便到這兒吧,範美人你也早些回去歇着。”
範雲靜連忙起身道謝,然後随着各位行禮告退了。